段晏神色平淡地看向那边。
盛恬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为了表现出那种“你迟到了宝宝不开心,但如果你哄哄我,宝宝就不生气了”的细微小情绪,还配合地歪了歪脑袋。
一颗小巧的钻石耳钉,在餐厅精心设计过的灯光衬托下,闪烁着明亮的光泽。
她今天穿得很低调,妆容也很淡。
黑色的半袖针织裙,要不是领口下小香家标志性的山花茶出卖了它的价格,看起来还真像个刚毕业的普通姑娘。
盛恬被段晏看得心里发憷。
这人到底听没听懂她的暗示,能不能配合她打出一波精彩的操作,直接断掉周青跃跃欲试的心?
她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要跟周青合作呢,她可不想把简单的关系搞复杂。
眼看空气就要陷入一片死寂。
段晏总算舒展开皱紧的眉头,缓缓走到了盛恬身边。
“等很久了?”
段晏稍低下头,抬手把她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动作温柔,声音更是温和,“抱歉,公司里事太多,别生气了,好不好?”
完了还特别宠溺地轻笑一声。
盛恬:“……”
这演技,是她输了。
正所谓输人不输阵,自己写的剧本,硬着头皮也要继续演下去。
盛恬也含笑摇了摇头,适当表现出“今天就饶你一回”的意思,然后侧过身,给他介绍从刚才起就处于懵逼状态的人。
“这位是周青周老师,是一位特别有名的旅美艺术家,也是我们画廊最重要的客户。不过我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和周老师是同一所学校毕业的校友,你说是不是好有缘?”
段晏看向周青,主动伸手:“周先生好,平时麻烦你们照顾恬恬。”
盛恬差点被他那声“恬恬”给肉麻得晕过去。
周青也是见过市面的人,彬彬有礼地站起身,握手时留意到段晏西装袖口上的那枚白金袖扣。
男人之间也是有物质衡量的,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男人绝对身价不凡。
本来之前盛恬刚开始演的时候,周青还以为她是临时看到熟人,急中生智想借机摆脱他。
可如今看着段晏自然而然的表现,他又有点拿不准了。
看起来,好像还真是一对的样子?
那他今晚的行为,就显得有些唐突了。
周青遗憾地叹了声气,他确实对盛恬很有好感。
小姑娘长得漂亮不说,待人接物也很有分寸,不像有些人知道他的来历就竭力奉承,她的态度始终保持在平等交流的层面上。
这一点尤其让周青欣赏。
然而可惜,人家身边已经有了一位青年才俊。
周青收起短暂的失落,给自己找台阶下:“段先生既然到了,那我也不打扰了。盛小姐今晚喝了酒,就拜托段先生送她一程。”
段晏微微颔首,表示他心里有数。
周青叫来服务生买单,等待的时间里和盛恬交待了几句展会的事。
盛恬逐一应了,完事后还娇俏地瞪了段晏一眼:“都怪你,我那么早就给你打过电话了,本来还想介绍你和周老师多认识认识呢。”
段晏侧过脸,从周青看不见的角度,淡淡地看她一眼。
估计是嫌她戏太过了。
OK,杀青。
·
段晏是一个尽职的演员。
入戏快,出戏也快。
三人到达楼下,周青叫了辆车来接他,那车的尾气还没消散在空气中,段晏就已经往旁边站开几步,恢复了平日里清冷疏远的样子。
浑身上下写满了“戏外不约,请这位女演员独立行走”。
盛恬眼睁睁看着周围的暧昧泡沫碎掉,心里无端地惆怅起来。
想来也是,她不应该因为段晏刚才的表现,就以为他当真有什么非分之想,毕竟从小到大,他对自己的那些好,都只是建立在把她当妹妹看的份上。
可段晏才刚帮了她,盛恬也不好表现出太明显的情绪,只能悄悄抿了下唇角,就和他并肩往前走。
商业中心一带车位紧张,她把车停在了两条街外的地方。
沂城的春夜微凉。
没有了白天的太阳,就不会产生夏天马上就要来临的错觉。
盛恬搓了搓胳膊,心不在焉地看着路过的商场。
“想买东西?”段晏忽然问。
“不买,我就随便看看。”盛恬声音小了下去,后悔之前还是该把外套带过来,喝过酒之后晚风一吹,她真有点承受不住。
段晏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只是在经过恒扬总部大楼时,用眼神示意盛恬跟他进去。
盛恬一愣:“我要回家了。”
“你喝过酒,叫代驾我不放心。”
段晏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两小时后我送你回去。”
他这句话说得有理有据,盛恬一时也没细想,懵懵懂懂地就跟着往里走。
下班后,公司大楼的自动门就调成了刷卡模式。
大楼保安看见段晏回来,赶在他抵达之前就帮忙刷了卡,一声“段总”喊得恭敬。
段晏道了声谢,脚步不停,径直走向最里的专用电梯。
哪怕是配置再高的电梯,抵达高楼上面也需要一段时间。
盛恬就在这段时间里,反应过来了。
不对啊!
她哪怕喝了酒,也不至于沦落到需要叫代驾,她可以打电话叫司机来接嘛。
段晏是瞧不起他们盛家的人员配备还是怎么的?
结果她刚想张口,段晏就接到电话。
电梯里响起接连不断的商业术语,加上段晏冷冰冰的表情和语气,让盛恬把心里的小问号默默删掉了。
段总谈起工作气场太强。
她也不敢说,她也不敢问。
弱小无助的盛恬只能数着屏幕显示的楼层,看见电梯在五十六层停下。
恒扬总部共有五十八层,看情形最上面两层,应该是属于他父亲段谨明。
不过五十六层的气势也不差。
刚出电梯,盛恬就被沿途不断问好的人数给震慑到了——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要陪段晏加班,好可怜哦。
路过了一群可怜的助理和秘书,段晏停在总助办公室外推开门,跟方晋交待了几句工作后,才带盛恬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
空调打得很低,盛恬一进去就打了个寒颤。
段晏顺手把温度调高了些,走到办公桌前打内线电话,叫人送杯热饮进来,然后指了下墙边的沙发:“自己玩,别拘束。”
盛恬一听,笑了。
该什么玩笑,她可是三岁就敢在她爷爷办公室里撒欢的人,还会怕在小小段总的地盘束手束脚?
几分钟后,盛恬一手捧着美貌秘书送来的热饮,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她真有点拘束。
也不是恒扬总部的装修有多奢华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就是段晏进来后把西装一脱,就穿件深色的衬衫坐在那里,清俊冷淡的模样就让她产生了一种不得高声喧哗的感觉。
盛恬还小,她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
于是她轻轻地放下水杯,想溜出这个广寒宫一样的破地方,她宁愿出去找刚才送水的小姐姐聊天。
杯底碰到桌面,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段晏抬眸望了过来。
盛恬几乎崩溃了。
至于吗?她就放下杯子而已,而且按照盛家从小的要求,她刚才那下动作特别轻,就差没把名媛范给当场端出来了。
盛恬深吸一口气,决定如果段晏敢嫌她太吵,下一秒她就敢“恩怨情仇一笔勾销”,头也不回地甩上大门扬长而去。
幸好段晏很快便收回了目光,看着屏幕轻声问:“觉得无聊了?”
“也不是无聊,”盛恬松了口气,“我就是看你好像很忙,怕打扰到你。”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怕你嫌我太吵了。”
“不会。”
然后就没了。
盛恬不知道他这句“不会”,究竟是“你不会打扰我”,还是“我不会嫌你吵”。
她一时想不透彻,眼见已经错过了溜出去的最佳时机,只好拿出当代青年该有的样子,认真地玩起了手机。
手机真好玩。
盛恬一不小心玩得投入了,没留意到办公桌那边传来的视线。
除去必不可少的联络用途,段晏很少碰手机。
行业资讯每天有专人整理好发到他邮箱,他可以省下收集信息的时间,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所以在这方面,他向来活得和没有压力的同龄人有点代沟——没有微博,不用淘宝,微信不管大号小号,朋友圈从来都不冒泡。
可这会儿盛恬当着他的面,玩手机玩得兴起。白皙的脸颊因为酒精的关系,有点淡淡的红,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内容,小姑娘笑得挺开心。
她今晚喝了酒,段晏在餐厅里看得清楚,是一瓶勃艮第的葡萄酒。
那个酒标他见过,价值不菲。
那个叫周青的男人,他不认识,但就像周青打量他一样,他也一眼看出对方是过惯了富足日子的人。
好酒配法餐,还有穿燕尾服的小提琴手站立在侧。
段晏清楚这代表什么。
他出国多年,知道在国外久居的人,通常也会学习国外的约会文化。
不算多么正式的追求,但能做到这一步,就代表那人对盛恬肯定颇有好感。
想来也是,她从前在学校里就拥有数不尽的暗恋者。
那时候还有盛家几个男生护着,没有惊人的胆量,其他人也不敢向盛恬表露心意。
可小姑娘总有长大的一天。
她像花园里最娇贵也最美艳的花,不用刻意招摇,来往的人就会忍不住为她驻足。
段晏皱了皱眉,手指叩响桌面:“盛恬。”
闻声,盛恬抬起头来,因为手机而流露的笑意还未收起,明晃晃地闯进了他的视野,还有她甜而软糯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怎么啦?”
段晏微怔,过了两秒才说:“你有没有忘记什么事?”
“嗯?”
盛恬茫然地眨眨眼。
所以是真忘了。
她的生活里有太多绚烂的色彩需要关注,哪怕隔着方寸屏幕,也能让她笑得眉眼弯弯。
段晏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我还没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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