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想到早婚早育, 程彦更加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了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曾在另一个时空活过一辈子,而今是她的第二世。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 她的心理年龄还是很大的。
可心理年龄, 并不代表身体年龄,她现在的身体, 才过了十五岁。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纵然锦衣玉食,发育颇快,而今有着玲珑有致的曲线, 可这并不代表着,她这个身体能坦然承受男女之事, 以及在十五六时便开始生儿育女。
生孩子是所有女人的鬼门关, 古代女子更甚,造成这个原因的, 除却古代医术不发达外, 还有一个颇为重要的因素女子年龄太小。
年龄小,身体尚未完全长成, 贸然生子, 很容易落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扪心自问,她不想落那样的下场。
但这个时代是大夏, 没有后世爱超薄的保护套, 至于什么避子良方, 说白了不过是红花麝香那些药, 不仅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避孕效果,更会给女子的身体带来极大的伤害。
生子是一道险关,避子更是得不偿失,程彦看着面前清隽无俦少年,心中犯起了难。
要不与李斯年商量一下,只结婚,不行房
可转念一想,李斯年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生活在女子十五而许嫁的时代,在他的认知里,她现在的年龄,是可以嫁人生子的。
再说了,李斯年比她大上两岁,现在正是少年人血气方刚的时候,怎会放着新婚娇妻独守空房自己去书房睡
更何况,李斯年看似温润平和,实际上是个颇为敏感偏激的性格,他一直觉得,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明朗,若她在这个时候再提出与他只结婚不行房的事情来,只会让他觉得,她对他,并无半点真心,嫁给他,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李斯年性子偏激,容易剑走偏锋,若一朝认定这个事实,依着他的脾气,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暴怒中的李斯年,比一百个李承璋薛妃和谢诗蕴还要难对付。
想到这,程彦心中直埋怨自己在婚前没有与李斯年说清楚。
李斯年性子虽然敏感,但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若是婚前与他讲明白,他多半会体谅她的不易,不会强行与她行房,可现在,她与李斯年已经拜过天地进入洞房,马上要进入到成婚的最后一道程序了,她现在让李斯年守身如玉不碰她,怕不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
自她与李斯年挑明关系,成为情侣之后,李斯年便待她极为温柔体贴,可这些温柔体贴,并不能掩盖李斯年手段狠辣杀人无数的事情。
他骨子里,仍是那个睚眦必报惹我者死的谪仙面容修罗心的李斯年。
程彦脑袋里乱哄哄的,只觉得自己做事没考量,被大婚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竟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向李斯年说。
心中烦闷不安,程彦面上便带了几分出来,长长的睫毛敛着眼睑,和着烛火,在眼底投下淡淡阴影。
李斯年眉头微动,手指捏着程彦的下巴,慢慢抬起她的脸,问道“怎么了”
程彦抬眼看了看李斯年。
她能相信面前的这个少年吗
仔细想想,李斯年的确是喜欢她的,若不喜欢,也不会帮了她这么多,被她潜移默化慢慢改了三观。
可是这种喜欢,能接受违背这个时代认知的只结婚不行房的事情吗
程彦心中颇为没底。
可转念一想,若真的是喜欢,便是灵魂深处的喜欢,而不是皮相与肉欲。
李斯年,大抵是能接受她说的是吧
程彦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李斯年,小小声道“我今年才十五岁。”
李斯年眉头轻动,眼底浮现一抹笑意,道“嗯,正当韶华,倾城国色。”
红烛高燃,在他眼底跳跃着,闪着光,越发显得他眼底的温柔实在缱绻,让程彦忍不住想试一试恃宠而骄。
她突然很想知道,李斯年究竟能为她做到哪种地步。
心中的忐忑,变得有些跃跃欲试,脑海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叫嚣着,说他喜欢你,无论你提出什么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要求,他都会心甘情愿接受。
他长了一颗做事狠绝的修罗心,可他也生了一张对你万般柔情的谪仙面容。
他是爱你的。
爱你的灵魂,爱你的小缺点,他不会因为你不愿意与他行房,便离你而去。
你在他心中,是那么那么重要。
为什么不去试一试,他究竟有多喜欢你
这个念头在程彦脑海一遍又一遍响起,像是在催促着什么一般。
程彦抿了抿唇,眨了眨眼,手指从李斯年嘴角移开,轻轻握着他的衣襟,道“我觉得,我还小。”
她很想知道,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的声音,是不是真的。
程彦道“你懂医术,当明白我这个年龄,不适合行房,更不适合怀胎生子。”
火光摇曳着,程彦的声音很轻,她确信着李斯年对她的喜欢,却又怀疑着李斯年对她的喜欢。
或许这就是感情。
自信着,又自卑着,非要那人亲口说了喜欢,躁动不安的心才会安定下来。
程彦此时便是这种心情。
李斯年眉梢轻挑,面上仍是刚才的浅浅笑意,可那笑意里,有着程彦看不出来的神色。
“所以呢”
李斯年声线平静,手指却轻轻捏了一下程彦的下巴,还不安分地,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嘴角,仿佛下一个动作,便是要将她拆吃入腹一般。
程彦心跳有些乱。
这样的李斯年,诱惑又充满危险。
若不是她现在的年龄实在有些小,只怕她早就与她被翻红浪了。
年龄委实是一个甜蜜又心酸的事情。
程彦按了按狂跳不止的心口,不情不愿说着话“所以我们能不能不行房”
“等我再大一点,咱们再圆房。”
李斯年轻笑,另一只手一路往下,轻轻掐了一下程彦的腰。
程彦腰上一软,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李斯年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越来越近,贴在她的脸侧,呼吸间的热气洒在她的脖颈与耳垂上。
程彦的身体瞬间便僵了起来。
她当真是看错李斯年了,什么不染人间烟火清冷又疏离的谪仙,这般厉害的调情手段,与修炼千年来人间勾魂夺魄的妖精有甚区别
李斯年轻笑着说道“我怎么觉着,小翁主的这句话有些口不应心”
“才没有。”
程彦想推开李斯年,却被李斯年抱得更紧。
二月的天气,宁王府地下仍烧着火龙,许是因为火龙烧得太旺的缘故,程彦只觉得屋里有些热。
热到让她的脸都有些发烫,甚至让她有些忘了刚才要与李斯年说的话。
程彦掐了掐掌心,努力让她自己的神智恢复清明。
程彦道“女子生子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尤其是年少的女子。”
“我才不要那么早便去生孩子。”
这个李斯年,明明与她一样,没甚感情经验,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让感情史一片空白的她完全招架不来。
她忍不住怀疑,李斯年在熟读百家之书的同时,是不是还看了许多民间的话本,与那颇为私密的春宫图。
若不是不然,怎会有这般熟稔的调情动作
程彦小声嘟囔着,李斯年眸光闪了闪。
他的小翁主,果然是个“小”翁主。
李斯年道“子女之事,本就讲究一个缘分,小翁主若不想要,那不生也罢。”
程彦耳朵动了动,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个时代是大夏,没有后世的计划生育与丁克一族,况她若为女帝,家中自然是有皇位要继承的,李斯年竟然能这般坦然说出不要孩子的话,委实让她觉得意外。
李斯年温润的声音仍在继续“我等了小翁主许久,又怎会在意多等几年”
“这些话,小翁主纵然不说,我也不会与你同你行男女之事。”
他在医术上颇有造诣,怎会不知年少女子生子的不易
他想娶他的小翁主,没日没夜都在想,可娶小翁主是一回事,要不要与小翁主巫山共赴云雨,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捧在掌心的人,怎舍得让她受一点点的伤害
程彦瞳孔微微收缩。
李斯年,竟然这般想么
好半晌,程彦才从震惊中回神。
李斯年果然是喜欢她的。
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她的要求,是这个时代的男人根本不可能接受的要求,说句无理取闹也不为过,可李斯年不仅坦然接受了,还说甚么只要她不想要,便不要孩子的事情。
程彦睫毛颤了颤,心中情绪翻涌着。
原来李斯年竟如何喜欢她。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程彦道。
李斯年浅笑,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温声道“你是我的小翁主。”
“纵然过分也无妨。”
天边的月色羞红了脸,躲入云层再也寻不见。
程彦明明没有喝酒,此刻却有了一分醉意。
她感觉自己踩在云层上,思绪不受自己的控制,她踮起脚尖,亲了亲李斯年的脸。
“我就任性这一回。”
程彦握着李斯年的手,认真向李斯年道“我不会得寸进尺的。”
这样的李斯年,她要好好珍惜才是。
程彦道“我会好好待你的。”
就像李斯年待她一样。
烛火斑驳,李斯年垂眸轻笑,道“好。”
他的小翁主年龄实在太小,至今仍未开窍。
可那又有甚么关系
余生漫长,他有的是世间等她长大。
等她心甘情愿说喜欢,而不是一句回报似的待他好。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回报的。
李斯年揽着程彦的腰,将程彦抱在温软床榻上。
感觉到身下的柔软,与李斯年越来越近的脸,程彦突然有些慌,道“你说过不行房的。”
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明明刚才还信誓旦旦说着不生孩子的话,这会儿便把她抱到床上了,只怕下一个动作,便是宽衣解带攻城略地了。
李斯年看着程彦防备的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吻了吻她光洁额头,道“不碰你。”
“真的”
程彦的脸颊鼓鼓的,眼底有些不信任。
李斯年和衣躺在她身边,侧过身,一手支着脸,一手将喜被盖在她身上,拂了拂她的脸,道“真的。”
说没有冲动是假的。
尤其是今夜是他与程彦的大婚之日。
可他对程彦有的,不仅仅是冲动,更有悸动,与欢喜,这些东西,压着少年人特有的血气方刚。
李斯年闭了闭眼,手指从程彦脸颊上离开,闭目而躺,深呼吸一口气,调整着气息,道“睡吧。”
他怕若再看着程彦的那张脸,他会克制不住自己。
美色终归惑人心,再多的理智也无用。
程彦看李斯年安静躺在一旁,心中的疑惑渐渐消了下去。
李斯年是守信之人,他既然说了,便不会出尔反尔。
今夜的她,是安全的。
程彦心中再无忧虑,抱了抱自己身上的被子,打了一个哈欠,身体陷入柔软的床榻,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程彦自小便知道,自己的睡相颇为不好,不仅喜欢裹被子,还喜欢抱着被子睡。
仲春二月,仍未褪去冬日的寒冷,夜里有些凉,程彦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被子虽然裹在身上,她却始终暖不热被窝,睡得迷迷糊糊中,她怀疑紫苏为何偷了懒,怎么没给她准备汤婆子。
她怕冷又怕热,这个季节哪怕屋里烧着地龙,她也离开热热的汤婆子。
被子里太凉,程彦便忍不住将自己缩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而发觉身边有着一个热烘烘的暖炉,便无意识地往暖炉身边靠去,一点一点,努力吸取着暖炉身上的热度。
暖炉不仅热热的,而且软软的,程彦颇为喜欢,便如八爪鱼一般,将暖炉紧紧抱着,生怕自己若是不抱着,好不容易寻到的暖炉便不见了。
只是这暖炉虽然又热又暖,却有一个东西硬硬的,杵在她的腰间,硌着她的腰,别提有多难受了。
她只觉得被那块硬东西硌得浑身不自在,便探出了手,在那硬东西上面重重一压。
黑暗中,似乎响起了李斯年略带沙哑的声音“嘶”
程彦实在太困,以为这声音是自己的错觉,便没有细想自己身边为何会出现李斯年的声音,又抱着温暖又柔软的暖炉,沉沉睡去。
程彦睡到自然醒。
因为睡得颇为香甜,次日清晨,她神清气爽醒来,抬手伸了个懒腰,发觉自己身边躺了一个人,心中一惊,连忙扭头去瞧。
竟然是睡梦中的李斯年。
程彦更加惊讶了。
好好的李斯年,怎么跑到了她的床上
程彦怀疑自己没睡醒,看走了眼,连忙揉了揉眼。
正在揉眼间,忽而想起自己昨日与李斯年大婚的事情莫说今日的李斯年出现在她的床上,以后的每一日,李斯年都会出现在她床上。
思及此处,程彦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暗骂自己睡糊涂了。
许是她的动作有点重,吵醒了闭目而睡的李斯年。
李斯年睁开眼,一向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却有些血丝。
程彦见了,只以为李斯年认床,换了张床,身边又多了一个人,便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好觉,才有了今日清晨双目微红的模样。
“要不你再躺一会儿”
程彦颇为体贴地说道。
李斯年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了程彦的好意床榻上满是程彦身上特有的甜腻花香,叫他如何睡得着
程彦不知道李斯年心中想法,只想起李斯年是一个极其自律的人,每日的时间都是安排好,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是他多年岁月中养成的习惯。
按照他以往的作息,这个时间该看书抚琴了,而不是躺在床上睡大觉。
想到此处,程彦便不勉强李斯年,传紫苏等一干侍女进来伺候梳洗。
李斯年上面虽然没有父母,但她是天家翁主,又在丁太后身边长大的,按照天家的规矩,她大婚之后,是要去宫中拜见丁太后的。
程彦道“你若不睡回笼觉,咱们现在便去宫里。”
李斯年颔首,起身穿衣。
不知道是不是程彦的错觉,她总觉得,背对着她穿衣的李斯年,动作似乎有些僵硬。
程彦又看了一眼李斯年,随手将屏风上的李斯年的外衫递了过去。
紫苏等众多侍女进来,见程彦与李斯年相处融洽,甚至还帮着李斯年穿衣,不禁抿唇笑了起来。
唯有半夏,在看到李斯年眼底的血丝,再瞧瞧程彦的神清气爽,弯弯的眉忍不住皱了起来她知道李斯年身体不大好,可也不至于不好到这种程度吧
半夏看了又看李斯年,认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用鹿血与鹿茸给李斯年熬上一锅浓浓的补药。
可转念一想,李斯年无论是用药,还是用毒,都远在她之上,他若有心进补,无需她熬药,他自己便会为自己写下几个方子来。
而今没有喝药强撑着,多半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李斯年明知道自己身体不行还不愿意喝药,她贸然给李斯年熬药,只怕会惹了李斯年的不喜。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小翁主年龄小,未经人事,初时李斯年能勉强应付过去,可时间长了,李斯年便无法糊弄了。
小翁主是心直口快之人,若是知道李斯年不行,怕是会伤了李斯年那颗敏感多疑的心。
半夏越想越担心,又看了看李斯年。
这个李斯年,身体不好便吃药,硬撑着算怎么回事
李斯年素来敏锐,觉察到半夏频频向自己看过来,余光便微微扫了一下半夏的神情,在看到半夏又是纠结又是担忧的脸时,李斯年忽而觉得,自己昨夜答应小翁主的事情,做得似乎有些蠢作为男人,他被人质疑了自己能不能担起男人这个词。
耳畔响起程彦与侍女们说说笑笑的声音,李斯年侧脸去瞧,他的小翁主笑眼弯弯,清晨的阳光穿过镂空的窗台,落在她脸上,衬得她越发明艳动人。
程彦发觉他在看她,便扬起下巴,向他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上挑的凤眼笑成了月牙形状,娇嫩的唇,洁白的贝齿闪闪亮。
看着那张脸,李斯年又觉得,自己昨夜的决定,似乎也没那么蠢。
就像程彦曾无数次在他面前说过的那般,美色委实惑人心,倾城一笑的容貌,叫人断送了江山也是心甘情愿的。
李斯年眉头微动。
原本被半夏担忧的目光看得有些幽深眸光,此刻浸满了阳光。
李斯年看着程彦梳洗上妆,目光越发柔和。
程彦收拾完毕后,上前执了李斯年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长信宫里小厨房做的饭菜最是好吃,咱们在轿上随便吃点东西垫一垫,留着肚子,去吃长信宫的菜。”
李斯年莞尔,道了一声好。
轿撵向长信宫进发。
轿撵颇大,侍女们在外间伺候着,程彦与李斯年坐在里间。
紫苏打开外间与里间的云锦帘子,奉上一盒程彦最爱吃的荣悦斋的芙蓉糕。
程彦接过,捻起一块去喂李斯年。
紫苏尚未将手中的帘子完全放下,程彦喂李斯年吃糕点的动作便被众多侍女看见了,侍女们个个抿唇偷笑。
程彦道“这有甚么好笑的”
“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表现出来啊。”
她的声音刚落,便觉手指被一片柔软拂过,手中握着的芙蓉糕消失了。
不用回头去瞧,也知道李斯年是含过她的手指,噙过了她手中的糕点。
程彦脸颊微烫,被李斯年拂过的手指微微有些酥麻。
刚才义正言辞的话,此时也没了底气眼前的李斯年,才不是甚么清冷禁欲的谪仙,他身体里住着一个修炼千年的妖精,趁她不留意,便时不时地撩拨她。
“不喂你了。”
程彦小声嘟囔着。
她只是想喂一下李斯年糕点,表达一下亲密,可并没有想过要亲密到这种程度。
此时紫苏虽然放下了帘子,李斯年的动作只有他二人知晓,但她还是觉得面上微热。
明明亲都亲了好多次,可她对于李斯年的这些小动作,还是觉得有些难为情。
仔细想想,大抵是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生,她都是母胎单身的原因。
可转念再一想,李斯年明明与她一样,遇到彼此才擦出了爱的火花,在这之前,李斯年因幼年的经历,对男女之事深恶痛绝,按照他清冷疏离性子,应是哪怕与她在一起了,也是克制进退有度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但凡遇到丁点机会,身体里勾魂夺魄的妖精便窜了出来。
程彦垂眸看着手里捧着的芙蓉糕,忍不住怀疑李斯年这样的性子,是不是因为看书看得多了,连带着旁人不知道的私密春宫图也一并看了进去的缘故。
程彦腹诽着,眼前却突然出现了李斯年白皙如玉又纤长的手指来。
李斯年从盒子里捻起一块芙蓉糕,送到她的唇边,身体向她靠近,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勃颈处,浅笑着说道“我也喂你。”
说到这,李斯年的声音顿了顿,又低了几分,用着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贴在她耳旁说道“让你咬回来。”
程彦的脸登时便红了,甚至不敢侧脸去瞧李斯年的脸。
纵然不去瞧,她也能猜得到,李斯年面上,必然是风轻云淡的,带着轻轻浅浅的笑,再一本正经不过的,与他说出来的暧昧话语完全不同。
他的脸太有欺骗性,他的声音也太有蛊惑性,矛盾得让人不知该信他的脸,还是去信他的话。
程彦睫毛颤了颤,看着李斯年递过来的芙蓉糕,认真地觉得,二人独处的时间,似乎分外难熬。
还好这种时间没有持续太久。
轿撵稳稳走在宫道上,不多时,便到了长信宫。
程彦扶着紫苏的手,从轿撵上下来,抬头看着长信宫的牌匾,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再与那个披着谪仙皮的妖精独处了。
可是不知为何,她心中又隐隐有些失落,觉得二人相处也很好。
毕竟李斯年妖精的那一面,是只展现给她一人的,在旁人眼中,李斯年永远是红尘俗世外的清冷谪仙,凡人之间的爱憎喜恶,与他无关。
绕过假山花丛,程彦来到内殿。
长公主军政繁忙,昨夜将她送走后,便回了军营,而今在长信宫等着她的,是丁太后与许裳崔美人袁皇后等人。
薛妃虽然与她素来不睦,但面子上仍与她是和乐融融的,见她过来,还笑着向丁太后报喜。
丁太后笑得一脸慈爱,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彦彦过来坐。”
程彦便走了过去,丁太后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看了又看,颇为满意。
长信宫里笑声不断,李泓下了早朝,也来到长信宫。
御医院正来给丁太后请平安脉,李泓便道“正巧阿彦也在,你去瞧瞧,阿彦身体如何。”
李斯年眉头微动,知道李泓始终不信任自己,所以才让院正给程彦把脉,看程彦昨夜是否同他行房。
程彦不识医术,并未想到这一层,只以为舅舅关心自己,便让院正把了脉。
院正把完脉,直说安宁翁主身体很好,让李泓切勿担心。
李泓捋了捋胡须,面上恢复往日的轻快,笑道“阿彦无事便好,阿彦身体好,便是朕的福气。”
崔美人在一旁凑趣,许裳拉着程彦,笑着说着话。
许裳道“我送你的那些东西,不知你最喜欢的哪一件”
“哪件也不喜欢。”
程彦向许裳撒着娇,道“姐姐的骑射这般好,又在边关历练了许多时日,为我猎张皮子来,便是我最喜欢的新婚贺礼了,何必送我那些金银珠宝”
“白白叫姐姐破费了。”
紫苏将许裳的礼单拿给她看时,她简直怀疑,许裳将自己的嫁妆也一并送了她。
许裳笑道“你若喜欢皮子,我改日便去钧山走一遭。”
丁太后见许裳与程彦的关系这般好,笑得合不拢嘴,倒是一旁的薛妃,眸中闪过一抹不虞之色。
许裳背后是有着府兵的许清源,与程彦关系好,便是对她和儿子的威胁。
众人心思各异,饭却吃得颇为和睦。
吃过饭,程彦与李斯年拜别丁太后。
许裳代替丁太后将程彦送出长信宫。
程彦大婚,丁太后自是高兴的,但又觉得程彦嫁人了,自己少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便将许裳留在了宫中陪自己。
丁太后慈爱,性子温和,许裳自是愿意的,在宫中住了下来。
程彦的那句想要一张皮子,本是玩笑话,许裳却当了真,想着挑一个时间,去钧山为程彦猎了来。
这日天气晴朗,许裳向丁太后说了去钧山,丁太后嘱咐她务必小心,莫因打猎伤了自己。
许裳含笑说是,接了宫女给她的腰牌,出了长信宫。
钧山在华京城外,与华京城有一段距离,快马加鞭,也需要一上午的时间。
许裳想在中午之前抵达钧山,出长信宫之后,便绕了近路。
这条路颇为隐秘,又因假山灌木颇多,寻常宫人怕灌木划破了衣裳,不肯从此走过,久而久之,这条路便荒废了。
许裳也是偶然才发现这条路的。
因为要去打猎,她换了轻便的衣服,倒也不怕被灌木划破了。
许裳这般想着,加快了步伐。
然而她没走几步,便听到前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你想要的,已经全部得到了,你还有甚么不满足的”
“听我一句劝,前方有路便回头,莫等到置身悬崖之上,方想起收手。”
许裳脚步微顿。
她自幼长在清河郡,只有在朝贺的时候才会来华京,对宫中之人不大熟悉,更听不出来说这句的男子是谁。
虽然听不出来,但她只觉得男子的声音颇为熟悉,像是在哪听过一般。
许裳秀眉微动,前方又响起女子的声音“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女子的声音颇为凄凉,许裳纵然没看到女子的脸,也能感觉此时的女子多是眼中含泪的。
许裳微微一惊,抬手示意跟在她身后的侍女们退出小道这个女人的声音,是天子最为宠爱的薛妃的声音。
她曾听程彦向她提起,昭阳殿的薛妃最是不安分,表面温良贤淑,实则功于心计,没少给程彦添堵。
许裳秀眉微蹙,抬眸看向前方遮着二人身影的假山。
薛妃悲凉的声音仍在继续“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愚不可及”
“自始至终,你从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什么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许裳微蹙着眉头舒展开来又蹙起,心中有些同情李泓她知薛妃与程彦素来不睦,初听薛妃的那句话,还以为薛妃盘算着谋害程彦,这才遣退侍女自己做了小人。
而今听来,却是薛妃自己的事情。
这般隐秘的情事,她听了也是无益。
本着非礼勿听,非礼勿看的心理,许裳转身离去,身后隐约传来薛妃的声音“你若还有一点点良知,此生便不该在我与九公主面前出现”
小道荒废良久,地上有枯枝,许裳走得急,一时没留意脚下,枯枝轻轻折断,发出一声轻响。
“谁”
男子声音凌厉,许裳脚步微顿,须臾之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
“七公主,快别躲了,我知道你在那。”
许裳装作刚走进来,向里面喊道。
薛妃面色变了变,与面前的崔元锐对视一眼。
崔元锐对薛妃轻轻摇头,示意薛妃不要轻举妄动。
外面又传来许裳的声音“七公主,我们再不出城,便要赶不上中午的狩猎了。”
七公主生母被谢元害死,跟在丁太后身边长大,受长公主与程彦的影响,喜欢骑射,性格活泼,颇受李泓与丁太后的宠爱。
七公主比程彦小上一些,可未来的驸马已经定下了,是汝南袁家的儿郎,郎官入仕,前途不可限量。
薛妃眸光微闪。
若是七公主听到她的话,这便有些棘手了一个没有母亲庇佑,还能活到这么大,并且深受天子与太后宠爱的人,怎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她只能期盼,这位不爱参与朝中政事的七公主,听到了也之装作没听到,并不把这件事张扬出去。
许是因为七公主许久没有答话,许裳在外面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看错了七公主不在这里”
“罢了,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许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假山后的薛妃与崔元锐松了一口气。
出了这么一件事,薛妃再无心情与崔元锐说话,本欲与崔元锐各自离开,忽又想起许裳刚才的话,眸光一冷,拉住崔元锐的袖子,道“许裳不能留。”
崔元锐皱眉道“她刚进来,或许没听到我们之间的谈话。”
“更何况,你我曾议亲之事并非秘密,她纵然听到了,也没甚大不了的。”
大夏民风开放,天子连寡妇都纳了,一个曾与旁人议过亲的妃子,委实算不得什么。
薛妃听此,无声笑了,杏眼蕴着水光,看着崔元锐,慢慢道“崔元锐,你我之间,仅仅只有议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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