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怎么样,热闹吧,我跟你说,我可是发动了我所有的亲朋好友来帮我抢票啊,好不容易才抢到了两张,你说咱这运气,多好,第一排不说还是挨着的!”
说话的这个人一脸的兴奋样儿,是个二十多岁的男生,瘦高个,长相好好捯饬捯饬也能被人说个帅字。
而他口中的六哥,其实是个女孩子。姓陆,叫陆离。
今年年初回的国,之前一直在国外满世界的跑,但人家可不是瞎溜达,别看人家才二十多岁,要说这年纪在旁人看也就大学刚毕业,可人家不仅早就拿了大学毕业证还是已经是拿过世界锦标赛冠军的……赛车手!
想想,赛车手,世界级的,还是个女的!这可就很酷了。年初比完了最后一场,捧着奖杯完美的画下一个句话,就回国来了。
在北京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开了家改装车店,现在的年轻人家里有钱的都喜欢玩车,改车……陆离也没怎么宣传,但架不住她这女赛车手在改装圈里有名气啊,一听说她开了店,可不都顺着道找过来了么。
一来二去的,她这店也不仅在北京改装圈里挺有名,还有外地慕名而来的,改车的有,奔着人来的多了点。
没办法,陆离条顺盘靓,身材前凸后翘颇为火辣的御姐形象,的确也很招人。可惜,性格是非常之高冷。
甭管谁吧,你是富二代也好,什么人也好,人家一概不爱搭理。有钱怎么了,人家也不缺钱,关了这个店,不工作人家照样可以活的很好。
而且,人家武力值也是扛扛的,有那不开眼的喝点酒借着酒劲想撒撒酒疯的,手还没摸到人家脸呢,被人家一个过肩摔摔的半天起不来身。
咣当一声,那大号板子直接杵在他耳朵边上,地板砖碎的跟蜘蛛网似的。
那哥们那点酒精顺着汗毛孔都散出来了,不光脸,嘴唇都白了。
陆离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的问他“清醒了么?”
那哥们满头汗的直点头。
陆离弯腰把板子拎起来“那就滚蛋。”
这哥们手脚都软了,被朋友搀起来往外走,等到了外边上了车,坐在车里灌了一大瓶水才缓过神儿来“卧槽!这娘……”他在朋友呢惊恐的眼神中改了口“幸亏劳资肾好,不然得吓尿了。”
他朋友贱兮兮的问他“还追么?”
“追个屁,我还是比较喜欢温柔可爱的女孩纸……”
“呸!”
真当人家这么多年国外瞎混呢。一个单身姑娘能独自一人在赛车界闯下名声,那是一般人么?据说这姑娘家里亲戚还是个什么高官,台挺硬。
就这样,渐渐的也就没人敢瞎撩了。叫着叫着,她这陆姓给谐了音儿,叫姐吧……这一身帅酷劲儿,姐有点绵软,干脆直接叫六哥吧!还有叫六爷的。
快年底了,陆离一个人也没什么事,这几天正装修房子呢,她就在店里的二楼休息室住一段时间,拉她过来看什么德云社封箱的叫廉轩,瘦瘦高高的外号给起个叫镰刀……这破外号什么玩意儿。
家里是拆迁户,学人家玩改装车,那天开了一辆EVO过来,陆离一看,差点没给他打出去,好好的车让他给糟践成什么样了都!不懂你能不能先弄懂了再玩?!哪怕你知道个皮毛也比什么都不知道上来就瞎改一通的强吧!
陆离是见不得这好好的车被糟践成这幅样子,她能给修的都修了,能改的也在符合国家政策之内的给改了改。
这也是个厚脸皮的,以后时不常的就过来,六哥六哥的叫跟她算是混熟了一些。
这不说是为了感谢把他家小红给拾掇的那么漂亮,非要请她看演出。
————最后是来北展听相声!
陆离坐在座位上,看了眼他手里的花束,淡淡的收回眼神转过脸去,拿出手机把耳机带上刷游戏。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黑着的舞台渐渐亮起了灯,陆离抬头扫了一眼,摘下耳机把手机放进兜里,双手交握,看着舞台。
“开始了开始了!”廉轩一脸的激动,侧头本来想拍她一下,手都到她胳膊上边了,一看陆离那黑漆漆的眼珠儿,嗖的一下就缩回来了,挠着脑袋嘿嘿笑“六哥……开,开始了。”
陆离转开眼神,手里把玩着手指上的特制扳子形状的戒指,神情淡淡,她这样儿的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来参加相声大会的,这冷冰冰的样子哦。
廉轩挠挠头,坐好,不一会儿又没心没肺的开始给她介绍,这个主持人是谁,开场是德云社全体演员的登场亮相。
他一个一个的给陆离介绍都是谁谁谁谁。这如数家珍的样儿,弄的陆离都特奇怪“你都认识?”
“没,一小半吧。” 正说着他指了指跟着一个特别高的人上前鞠躬的那人说“这个这个我认识,李鹤东!我挺喜欢他说相声的风格的!”
陆离看过去,这一看却愣了一下,眼睛下意识的眯了一下“冬哥?”
“你知道?”
“……”陆离没说话,神情有些恍惚“他应该……有个哥哥吧?”
“对呀,这不这个就是!李云杰!他亲哥哥!”
陆离看着台上胖乎乎的笑着走进鞠躬的那个人,胳膊肘支在椅子把手上咬了两下大拇指的指甲,还真是他们啊……
陆离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她是典型的北京妞儿,性格爽朗大气,爱说爱笑的。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那个时候她初三,正是紧张备战中考的时候,为了上早晚自习方便,就在这学期住校,加上她所在的班级又是重点班,每天做不完的卷子练习册什么的,有的时候是周末回家,但更多的时候是一个月回一次。
孩子上学,家里大人也没什么事,他们那个时候住的是老房子,妈妈那边姥姥姥爷早几年去世了,家里妈妈是独生女,爸爸这边有个哥哥,大伯是翻译,后来慢慢的往上走,凭着自己的努力也是有些运道,到各国大使馆工作,常年的不在家。
爸爸是老小,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他们家的氛围非常的温馨轻松,陆离经常会在夜里不期然的想到那个时候。
爸爸妈妈赶上休假,想着孩子也不在家,她爸爸妈妈非常孝顺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快一辈子了没出过国,他们就报了个旅游团带着二老去国外转转看看……
他们走之前给陆离打电话,那个时候奶奶还跟小孩子一样兴奋的睡不着觉,半夜了偷偷打电话问她想要什么礼物她给带回来……
————带回来的,却是空难,全机无人生还的消息……
陆离已经不想去回忆那个时候自己是什么样的状态,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个月,要不是大伯及时赶回来,她恐怕已经把自己送去跟爸爸妈妈他们团聚去了。
那段时间大伯半步都不敢离开她,就怕一眼看不住,他们家这唯一的孩子就……
他强忍着悲痛料理了家人的后事,带着陆离去了国外他工作的大使馆,朋友给介绍了一位年轻但口碑不错的心理医生,来给陆离做心理疏导。
直到年底,才算是彻底把陆离给从阴影里拉了出来。
她能够平静的接受,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离世的事实,只是以前那爱笑爱闹的陆离彻底消失不见了。
年底回国,大伯带着陆离到墓园去拜祭,这是陆离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跟他们再度见面。她跪在冰冷的墓碑前,看着上面小小的照片,浑身都在颤抖,那已经不算是哭了,就像是一只小兽无力的悲鸣。
直到她哭到昏厥过去…… 但她这样却让大伯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啊……终于,能哭出来了……
他这次回来,不仅要述职交接工作,明年他就要调换到别的国家的大使馆工作了,另外一件事就是把家里事料理完毕。
老房子要拆迁,还有保险赔偿金……大伯征求过陆离的意见问她需不需要回迁房。
“不要,你的。”
大伯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他没要回迁房,把这些钱都存在一张卡里,用的是陆离的名字开的户。
他把这张卡交给陆离,告诉她,等她到十八岁的时候,就可以使用这卡里的钱了。
“我不要!!”这是用他们的命换回来!如果可以她宁愿散去所有的钱,只要他们还能活着!
大伯过来把她紧紧的搂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六儿,咱家就剩下咱们爷俩了……”
这句话说出来,情绪激动的陆离一下子就不在挣扎,安静的靠在大伯的怀里,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
“无论我们是生,是死,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好好的。”大伯把卡放进她手里,抬手擦去她眼角的眼泪,他也是眼圈红红的,却还是笑着看着她“六儿,活的精彩点,才能让他们放心。”
陆离狠狠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把银行卡攥进手心,声音破碎“……好。”
过了春节,他们就要去哥伦比亚了,在离开前一晚,陆离去了老房子。
三月初的晚上,天气很冷了,这时候还有一半多的村民没有办理好拆迁手续,老房子也还没有拆,只不过他们家已经断了水电,她站在门口,就算没有光亮,她也能知道哪是哪……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啊。
人……没了,家也要消失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寒冷的空气进入胸腔,眼睛干干的,却流不出眼泪了。
忽然门口有一束灯光闪烁,照了照门口,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在里边呢!”
说着他便进了院子,陆离扭脸避开手电筒的白光,那人走进之后,陆离才看清他们是谁……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扭过头去,没理他们。
抽空赶回来办理拆迁手续的李云杰李鹤东兄弟俩也没想到,这会儿还能看见小六儿……
他们以为陆大伯早就带她出国走了呢。他们家跟陆家可是老街坊了,老爸去世紧接着老娘瘫了,陆家叔叔阿姨爷爷奶奶的可没少帮衬着,那会儿他在德云社不经常回来,是陆爷爷陆奶奶时不常的帮他洗洗衣服做做饭的。
这都是打小儿看着长起来的孩子。当初他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浑身冰凉,打死也没想到,你说这世道,好人怎么就不能长命呢!
他们俩小时候也没少带着小六儿玩呢。小六儿小时候不爱哭,也不闹腾,乖乖巧巧的,甜甜的大哥二哥的叫着,当初可把他们俩美坏了!
…………哎! 这哥俩连拉带拽的把陆离带回自家,长时间不回来,家里也是够冷清的,哥俩也不劝她,李云杰趁着出去买东西给陆大伯打了电话告诉他一声,小六儿在这他们陪着呢,别着急。
买了几瓶酒,乱七八糟的带回去,啥也不说,咱喝吧。俩大老爷们也是够没溜儿的!
就这样,这是陆离出国前最后一次见他们哥俩,被灌懵了,到了哥伦比亚才清醒。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啊!!!!小辫儿!!!”
我去,陆离被周围的尖叫声给嚎的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四周看看,再抬头看台上,一个白胖胖的,一个瘦高个的,穿着红色的大褂,看样儿,这瘦高个的腿脚不太利索?
“怎么了?”
廉轩跟她解释“这是杨九郎,那个是张云雷,我跟你说,这哥们可神了,八月份的时候从南京南站的送客平台上摔了下来,好家伙十好几米,这才不到半年呢,竟然能站起来走了!你说他得多命大!”
陆离都惊讶了,她仔细的看着台上,那个叫杨九郎的捂着嘴努力不哭,张云雷却是扬起嘴角,眼角眉梢都透着欢喜……
整晚她都没怎么注意台上表演了什么,神情恍惚的,看着是俩眼很认真的看台上,其实……早就走神了。
她并非不喜欢这场热闹,欢声笑语的表演……而是忽然见到了熟悉却又好多年没见很陌生的……哥哥们……
这里结束都十一点半了,陆离开车回去,车上廉轩还一张张翻看他拍到的照片视频,他抬头问了她一句“六哥,怎么样,热闹不?”
“嗯。”陆离开着车,平平的应了他一声。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来了脉了,非让她挑个看着顺眼的,死活都要拉她入这德云社的大坑。
陆离手肘搁在车门上,手背支着下巴,眼神淡淡的看着前方。
“张云雷吧。”
“他长得帅?喜欢他的都是看他长得帅。”
陆离脚踩油门,一股推背感过来,廉轩手机都没抓稳啪叽就掉了,红灯亮起,陆离渐渐停下了车,才慢慢的开口“他命硬。”
廉轩“……命,命硬?”这是啥理由啊?
到了店里,陆离停好车准备回去休息,临走的时候,廉轩问她“六哥,你要是真不喜欢听相声下回我不叫你去了。这一晚上都没看你笑过。”
她站在门口停了停,语气依旧那么平淡“喜欢。”说完就进店里了。
廉轩摸了摸脑袋“喜欢……为什么不笑啊?六哥也太酷了点……”
陆离没有开灯,顺着楼梯往上走,到了二楼,脱掉外套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笑……不出来啊。
小十年了,她都忘了该怎么笑了……
临近春节,陆离关了店,买了机票准备飞去大伯那陪他过春节。
大伯已经结婚三年了,大伯母就是当初给她做心理疏导的医生,当然,大伯母是中国人。
在临走之前,她抱着两束白菊来到了墓园。
望着照片中依旧温柔笑容的面孔,她把白菊放在墓碑前,沉默的靠坐在一边,仰头望着天空,她以为她会有很多的话想对他们说,告诉他们她活的很好,应该算是所谓的精彩吧?让他们放心?可是直到站在这里,却发现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习惯了沉默寡言的她,也只能这样安安静静的陪他们坐坐。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已经被梵文遮盖住的疤痕,伸出手指点了点,依旧还能摸到不平整的痕迹。
她伸出手攥住自己的手腕,似乎是承诺一般,轻轻的开口“放心吧……我会活的很好的……”
第二天她便登上了飞机。直到三月末四月初她才又转回国内。
正好她正装修的房子也完工了,她买的是二手房,说是二手房其实房主并没有住过也没有出租过,只是粗略的装修过一直空着,也是巧了,这个户型是三一二的户型,是三室带一室的户型,另一边是两室。正好这半边都是户主的,陆离一起都买了下来,请了靠谱的团队,把这两套变成了一套。
她回国后先是验收了一下,很是满意,就结了尾款,拎着行李住进了属于自己的家。
刚回国,车店也开了门,这憋了一两个月的都过来转转,大毛病没有小毛病还挺零碎的。
廉轩这家伙倒是让陆离吃了一惊,一两个月不见,这小子竟然还自考了汽车改装师的证书。陆离感兴趣的问他学了多久?
“一个星期!连带考试!”
陆离听完转身就走,理都没理正等着求表扬的二傻子。一个星期能学个屁!
不过她还是招到两个有能力的店员,把她的工作分担了一些。
其中一个很是时尚的小伙子是个主播,还挺有名气的那种,自打到她这上班之后,主播名就改成了《六爷家的小长工》,店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人,除了陆离不爱说话冷冰冰的他们经常过来的都知道她是什么性格,剩下的都还玩的开。
这天陆离从店里回来到家都快十二点了。
车开进小区到自己的停车位把车停好,拿着胸包挂胳膊上,下了车锁好车门,正好不远处也有个车主停车。
陆离扫了一眼就没在意,她慢慢悠悠的走着。
后边传来两声咳嗽,这人走的还挺快,很快就越过陆离走到了她前边。擦肩而过的时候,陆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青草的味道。
她挑了挑眉,眼神却没有离开手机,手指点点的玩现着赛车类的游戏。
只是快到单元门口的时候,她脚步停住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低头看着被踩在脚下露出一半的卡片的东西…… 捡起来一看……身份证……
她走进单元门,随手按了电梯,却不想这边的电梯没开,她旁边的电梯开了。陆离这才想起来,这两天电梯好像做新程序来着……
她只好快走两步过去,却没成想里边还有人了。
她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刚要按楼层,却发现……跟她是一个楼层的啊……哎,等等……
陆离抱着胳膊,手指间还夹着刚刚捡到的身份证,侧头看向自打她进电梯之后就靠到角落里的人……
这人……是谁啊?是下了班回家的孟鹤堂。其实平常他夜场结束之后在到家基本上都半夜了,很少很少能遇见人,这次估计也是赶巧了。
但是他真没想过有人认识他什么的。就是大白天的他在小区里走过,也都很少有知道他是德云社的相声演员……接受面很小。
但是他看着这姑娘,回头看他,有点懵……难不成她认识我?还有……
“那……那个……姑娘,你你没摁楼层……”还是小心的提醒一句吧。
陆离手指间那张身份证的小卡片来回的穿梭,她看了一会儿,开口“孟……”
“……”孟鹤堂很紧张啊,眼中还有点小惊讶,这姑娘是他的观众?!
“祥辉?”
“……啊?”咋……咋还是祥辉,不是鹤堂啊?冷不丁的听到叫本名还有点不习惯……
陆离怎么觉着这人……有点……呆的样子??她把手里的身份证递到他眼前“你的?”
孟鹤堂呆愣愣的接过身份证一看,好家伙可不是他的么!估计是刚才掏兜的时候给带出来了,在后台的时候给发完身份证号买机票,用完就随手揣兜里了……
“谢谢啊,这玩意儿要丢了可老麻烦了。”他赶紧跟人家姑娘道谢。
陆离微微点了下头算是知道了,正好,电梯也到了,陆离迈步下了电梯,孟鹤堂随后跟她出来,站在电梯口,看着人家姑娘直接走向他家对面,输入指纹解锁开门……
“哎,姑娘,你是新搬来的啊?”
陆离回身看他,眼中有着疑问,但还是点点头。
孟鹤堂笑了笑“哦,你好你好,我我住你对面,咱也是邻居了,我叫孟鹤堂。”
“……你不是叫孟祥辉吗?”
…………他需要给姑娘好好解释一下本名和艺名的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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