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路上开开走走,车内却是静默一片,只有他们兄妹俩人,却完全没有想要沟通聊天的欲望。就算是桑言想要起个话头,可惜桑语并不想打理,根本不接茬儿,好在还有点轻音乐放着,算是缓解一下这么沉默尴尬的气氛。
桑语面无表情的扭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匆匆而过,其实眼神早就涣散走神了。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么多年的时间并没有抚平她内心深处的伤口,只不过这伤被她包裹在最深处,层层叠叠的,当有人想要治疗这道疤痕的时候,必要先剥开层叠的外壳。
——过程会血淋淋的疼痛。所以,即便是她偶尔想要丢开,可一旦到了这搁节点,就会下意识的躲远逃避,因为会疼。这也是她回国这么长时间依旧不愿意去跟父亲哥哥过多接触的原因。每一次的相聚,都会让那道伤口隐隐作痛。
那道伤口,就是桑语的妈妈。
也说了,她跟桑言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当初妈妈跟爸爸结婚的时候,桑言已经五六岁了。桑语的妈妈跟爸爸相识的时候,她爸爸是离婚两年多的男人,接近而立之年,事业有成,风度翩翩,妈妈一个大学刚毕业还没有过多的接触社会的小姑娘,在爸爸的公司实习。很俗套的情节吧,就这样一年后俩人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转年之后有了桑语这个小公主。
在桑语的记忆中,六岁前的生活真是的美好又幸福。虽然那个时候的哥哥别扭又傲娇,嘴上说着不喜欢她嫌弃她,可身体却很诚实的陪她玩很久。一切的幸福戛然在那个晚上,步入了青春期的哥哥时不常的就会跟爸爸发生争吵,妈妈是劝了爸爸安抚哥哥两头的转。
她清楚的记得有一次哥哥口不择言的让她妈妈滚,也就是那一天,喜欢哥哥的桑语,把一直小心保护的桑言送给她的娃娃摔到了桑言的身上,伸开双臂护在妈妈身前,哭着大喊,不许你这样骂我妈妈!
这大概是事情的开端吧,桑语从期待哥哥回家到害怕他回来,因为只要他回来,家里的气氛就会变得很紧绷,甚至在他回来的时候,妈妈会带她去姥姥家住。桑言周日下午是要回学校的,所以她们俩通常是在姥姥家吃过晚饭才回来的,当他们打开家们的时候,原本是要回到学校的桑言站在客厅他们脚边还有摔碎的杯子,桑言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
“我跟你阿姨认识的时候已经跟你妈妈离婚两年多了,根本就不存在你说的那样不堪!就因为你妈那颠倒是非的话,让你对我们这样的诋毁?你阿姨这些年的关心爱护都喂了狗了吗?她没有一点对不住你的地方,甚至她比你妈妈都要对你负责!好好的一个家都快被你折腾散了你还想干什么?!”
“她才不是我妈!”桑言似乎是愤怒到了极致一半喊出了这句话,抹了把眼泪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就跑出了家们。
“言言!”
“让他滚,我看他还要作到什么时候!不想在这个家呆让他滚去他妈那去!”
桑语从未见过这样的哥哥,就算平时他跟爸爸再怎么争吵也没有这么狰狞过……懵了很久。连妈妈抱着她上楼让她先睡觉她跟爸爸去找哥哥的时候才堪堪清醒一些,但很快就是一种无言的恐惧袭卷了全身,她死死的抱着妈妈的胳膊,不想妈妈从自己身边离开。怎么哄都不行,强制的拉开胳膊她就哭,哭的撕心裂肺的,都开始干呕了。无奈妈妈只能抱着桑语一起,上了车,大概是哭累了,车子开了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如果可以,哪怕是把舌头都咬断了,都不让自己睡着……睡梦中,在家的那种恐惧感让她蓦地惊醒,哭喊着找妈妈,转过头,她眼睁睁的看着妈妈把桑言推开,而自己,却被疾驰而来的车……
车子停下,桑语猛地回过神,看了一眼前边,是在等红灯。双手缠绕在一起,指甲掐的都有些泛白,望着桑言的背影发呆,她看不到自己的眼神,可是桑言却能从后视镜中看到,狠狠的咬了咬舌尖,这些年他一直在自责悔恨,恨不得回到过去一巴掌抽醒愚蠢的自己。如果不是他,阿姨就不会为了救他……
那之后,那个抱着娃娃冲他笑的甜甜的,软糯糯的叫他哥哥的小语彻底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仇视,冰冷,他在小语的身上看到了当初自己那歇斯底里的样子。爸爸自那之后仿佛老了十岁一半,一夜之间白发丛生。就跟爸爸说的一样,好好的家就是让他给作散了。他是凶手,他的亲生母亲,则是这一切的推手……多可笑。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他的癌症晚期的母亲在将死之前却变成了彻底的疯子,搅得他们家破人亡之后,死的干干脆脆。
桑语在上初中的年纪就去了国外,因为桑言发现桑语在自我伤害,俩人抢夺时,被刀子划伤了手臂……鲜血淋漓……被闻讯上来的爸爸看到了。当他知道小语被送到了国外之后,自那之后变得寡言沉默的桑言再一次的跟爸爸起了争执。只是这次爸爸没有跟他吵,而是疲惫的看着他说,他不想失去了妻子之后,再失去孩子。
桑言像是受到了一拳重击一般,终于崩溃的大声哭号,也是最后一次的哭泣。喃喃的一直重复着,被送走的应该是他才对……
————这惨烈的青春啊。
跟演苦情剧似的……多年过去了,桑言现在能够自嘲的这样调侃一下。移开眼神继续看向外面,在国外的自己有爷爷奶奶陪读,姥姥姥爷时不常的去探望,相比起国内这冷清的爷俩,自己似乎过的也不错?吃喝不愁,钱财不缺,甚至是过于的富裕。还有被桑言这些年来陆陆续续签到自己名下的各种财产股权……就算她态度明确的说自己不需要,桑言也依旧如此。
她捏了捏鼻梁……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啊……裂痕早就存在了,修复不到无暇的时候。何必呢?大家都难受,相见不如不见,各自安好不行么?
一顿尴尴尬尬的生日宴,简直是吃的胃疼。看看那白了头发的父亲,眼中流露出来的欣喜忐忑甚至还有小心翼翼的讨好,桑语这嗓子眼跟堵了团棉花似的。那个抱着自己举高高笑的灿烂的男人与眼前的即将步入老年的男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捏着筷子长长的吸了口气,真特么的……从兜里掏出装着一对袖扣的小盒子拍在他的面前,低头吃饭。不去看内老头快要喜极而泣的脸。
吃过饭桑语没有多待就起身回家,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停顿回头看了一眼,老头脸上的落寞还没有落下去,却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笑了,笑着挥挥手,说有空就来陪他说说话。
说什么呢……可,看了眼老头的白发……还是点了点头。老头脸上的笑都灿烂了几分。又是一路无言的被送回了家,桑语还未开门就听见了将军欢快的叫声。
“小语……”
“……”桑语没有回头,开了大门,摸了摸对她吐舌头摇尾巴的将军的头。
“……下次见。”
咣啷一声,大门关上了。桑言看着紧闭的大门,摘下眼镜仰起头深深的吸了口,过了好久才把眼镜重新戴上上了车。他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得到小语的原谅……
院内桑语坐在台阶上抱着将军默默无言,这么多年了,一切的源头桑言的母亲早就归于尘土了,报复谁呢?桑言?母债子还?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那年的桑言,不过是愚蠢又自以为是的暴躁青春期少年,他会想到因为自己的离家出走而连累了桑语妈妈么?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未从自责悔恨中走出来。
把自己送出国外的爸爸?年纪小自己会怨恨,他把自己丢出国外不闻不问,可是之后接连到来的爷爷奶奶还有姥姥姥爷,加上自己当时的心理状态,时间久了她发现,如果当时自己这样还留在国内的话,疯掉的大概是自己。不是不闻不问,而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每天都会跟爷爷奶奶打电话了解自己的状况……怎么那么别扭呢?就不能亲自来看她么?
嘁,桑言那别扭劲儿就是遗传他的!
可惜啊,桑语能慢慢的重新接受爸爸,桑言……道理她都懂,就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就这样吧。
脸颊蹭了蹭将军滑顺的皮毛,拍拍他的头“走,带你出去玩!”今天过的太压抑了,出去透透气吧。这气透的,一人一狗,开着车,走起……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索性啊,开到哪算哪吧。顺着高速往南边开……遇上可心的景色就在当地走一走。
外边浪了小半个月,期间九龄给她发微信兑现他欠的那顿饭。结果她人没在北京,归期还不定,九龄这呢马上就要轮换到南京分社去了,得嘞,还得接着往后延期吧。
就这么一话茬儿就过去了,桑语一路走一路玩就开到了南京了。她这还带着将军呢,也不找事儿的住酒店了,找了家民宿住进去了,开车还挺累人的,办好入住,洗漱完吃了饭,民宿老板也喜欢狗,见着将军哪眼中的喜爱就藏不住,给他家狗狗煮饭的时候还特意给将军煮了一份,桑语直说谢谢,正好她要在这住两天,索性给将军交了饭钱,解决了伙食,不用出门在外总是吃狗粮了。
吃过了饭,桑语从车里拿出将军的那一套装备,给他洗了个澡,吹干了,然后自己换下湿衣服踏踏实实的洗漱一番,上了床来,拍拍床尾,将军一跃就上去了找个舒服的姿势趴下,冲她吐吐舌头汪了一声,似乎是说“你睡吧,有我在呢!”桑语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抱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沉了。
睡够了,恢复了精神头儿,早起他俩都吃过了饭,跟民宿老板一道去附近的公园遛狗,老板姐姐的狗是白熊,目前来看俩孩子交流的还不错,能和平共处一下下。溜达一圈回来,桑语把将军先寄托在老板姐姐这,自己背好背包,拿着老板姐姐给的路线图准备去一些景点儿打卡游玩一番去啦~
看网上有人说孤独的最高境界,什么一个人吃火锅啊,一个人输液啊等等,现在她一个人在外旅游,但也没觉着孤独啊,反而挺惬意。吃吃喝喝了一路,然后来到了老东门。抬头看看高大的牌楼,拉了拉背包带儿,信步溜达进去,遇到合眼缘的店就进去看看,遇到想尝尝的小吃就来一份品品味儿。顺着街道走着走着,抬眼一看……
德云社~
哦吼~~
桑语咽下嘴里的冰淇淋,站那仰头看看德云社的牌子,还蛮惊讶的,南京这也有德云社的分社啊,老板姐姐还真没给她介绍,估么着她是不爱听相声的?想想九龄九龙他们俩……笑了笑,还别说啊,挺神奇的,没认识他俩之前,她走到哪儿都碰不见跟相声沾边儿的事儿。认识他俩之后吧,哎,猛不着的还就真碰见了。
还真挺玄乎的,心里有个恍惚了一下,有没有可能在这能遇上他们俩?也就这么一想,估么着不可能。她这站了会儿的功夫,边上就过来一人,问她听不听相声。
“…………”
桑语拿着票进去,点了壶茶瓜子花生的上了二楼坐那看着下边的舞台,不由的手指节刮了刮鼻梁……算啦,这都能遇上,那就进来看看呗,她还没在小园子里现场听过相声呢,体验体验吧。
过了那么十五二十来分钟,就开场了,演员们一个个身穿大褂布鞋的往台上那么一站,嘿,还别说,有点意思啊。桑语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看样她还真没白来。她这手倚着栏杆看着正热闹呢,忽然旁边响起一个带着惊讶的声音“桑姐?!”
嗯?桑语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转过身去,对上一脸惊讶的九龙,见她转过身来看见了正脸儿,一下子就笑开了“真是你啊,我还怕自己认错了呢,你怎么在这啊?什么时候来的?”
桑语也惊了半天啊,原本没可能的事儿还真就成真了!他们俩真在这演出!“好巧啊。”
“可不是巧了么!您来怎么没跟我们言语一声啊。”九龙说着就在她旁边的空座上坐下了。桑语笑了笑“还真不知道你们在这演出,我是看见德云社的牌子了,就进来感受一下,挺热闹的。”说到这她想起来了“就你一人儿啊?九龄呢?”
“老大后台准备上场呢,今儿他来一单口,我来监控这看看。”
说着就报幕了表演者张九龄,九龙也不去监控那了,跟桑语一块把着栏杆一起看下边。一边看九龄表演一边笑,顺带俩人嘴里还聊着,他们晚上再演一场,明儿就能回北京了。知道桑语带着将军开车外边自驾游了小半个月了,这个羡慕啊,他也想来这么一回!想想都觉着惬意呢。
台上九龄那认真的演出说了一出鬼故事,言语生动,节奏自然的,但也禁不住底下有搭茬儿的,就一句来了,老弟。愣是把鬼气森森的鬼故事给划开了口子,用言语制造出来的气氛瞬间就没了……
九龄先是无奈,紧接着就是哭笑不得,没办法,内大姐这句来了老弟,夹在这档口,也确实让人发笑,可惜的是,他前边铺垫了那些算是白搭了。无奈的抹了把脸,叹了口气“请尊重我的鬼故事……”
他这话说完底下笑的更厉害了。桑语也跟着一起笑,不是内大姐的搭茬儿有多可乐,她跟九龙俩人笑的是九龄那无奈的样子。
九龄上场前知道九龙去监控室啊,他这样儿内孙子不定怎么笑呢,想着就往二楼监控室那瞟了一眼。这一眼看过去不要紧,看完差点没愣在舞台上,好在多年的舞台经验控制力足够,这才没出了岔子。按照自己的节奏把这段演出表演完,鞠躬下来,衣服都没换,给九龙打电话。
九龙接了电话,一边答应一边看着桑语笑。挂了电话回过身跟她说,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好容易在外地遇上了,多大的缘份呢。
那能不答应么,桑语点点头,又聊了两句九龙就去后台了,还有俩节目结束,看完了,她起身按照九龙发过来的位置去要一起吃饭的地儿。顺着导航走了一会儿就看见路边站着俩人了,桑语对着冲她挥手的俩人笑笑,走了过去。
三人里边落座,相互传着菜单点了菜,边吃边聊吧。把这一路的行程跟他俩说了一遍,羡慕的人又加了一个九龄“真好,我也想来这么一回。”可惜一般情况下他们基本上是没什么长假期的,人家放假的日子正是他们上班的好时候~
他们明儿回北京,问了她一句是打算再玩几天还是怎么安排。桑语想了想,这些天也差不多了“我明儿也往回走了,出来好些天了。”
九龄正给桑语的杯子里续饮料呢,听她这么说,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能蹭车么?”
正低头啃鸡翅的九龙抬头,看看自家老大,再看看旁边的小姐姐,迅速的明白了点儿什么,眼里都染上了笑意。桑语先是愣了一下,蹭车?他这是想坐自己车回北京?“能啊,你会开车么?”
“会啊,也是好几年的老司机了。”
九龙吐掉鸡骨头“老大是老司机了!开车开的特溜!”话说的是没错,但带上他这眼神,再有这笑……俩人好些年的搭档了他能不明白九龙这混球儿的画外音么,桌底下的抬脚就踹……
桑语可没明白,听到他会开车,那就更好了,路上能轮换着开也挺好。一人自驾游是惬意,多一个说话的伴儿她也是挺乐意的。
这事儿就算是定了,得偿所愿的九龄笑的眉飞色舞的。九龙一旁坏坏的给桑语打个预防针“桑姐,道路救援电话你手机里存了么?没存赶紧查查存好了,跟老大一块出行,你得小心着……呜呜呜!”话都没说完就呗九龄给捂住了嘴“别瞎说行不行!当我是瘟神啊!”
“瘟神不至于,你就是有点方人。我这不也是为你们好么。”
“你给我滚!我用你!”
俩人这一打二闹的,看到桑语都有点懵,当九龙在九龄的越来越黑的黑脸下,详细的科普了张九龄方人方己的一系列事件之后……惊诧的看向九龄。
“……那,那是,赶巧了都……”九龄底气不足的为自己小小的辩解。
然后……桑语默默的拿出手机,把道路救援电话存了下来。
九龄“你别听他瞎说,我真不方人啊!!!”(╯‵□′)╯︵┻━┻
九龙“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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