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照看着太宰治，眉眼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温柔。
只是那温柔一闪而过，连太宰治都没来得及捕捉到。
便听得她轻声道：“我也曾经爱过一个人类，我们有了共同的孩子，我以为我会很幸福，可是他还是离开了我。从那时起我便明白，我们的生命是不对等的，而不对等的存在，永远没有资格追寻所谓的幸福。”
不对等？
她指的是身份的不对等？还是其他？
不过天照并没有给太宰治留下解惑的机会，她轻轻揉了揉太宰治的头发，在太宰治略有些抵触的目光中道：“与其去追求所谓虚无缥缈的幸福，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么？”
“我...”
“放心。”像是读懂了太宰治心中所想，她身体前倾，一手按着太宰治的肩膀，将嘴唇凑到太宰治的耳边，声音又轻了一分，诱惑般道：“他是从天地中孕育而出的神明，即使失去神格，失去信仰，他也不会死去的。”
“人类的生命何其短暂啊，难道你不想永远的和他在一起么？”
*
等太宰治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曾经居住的小院。
自天照说完那番话后，脑海中便无时无刻不回荡着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如同恶魔的耳语。
太宰治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动了。
永恒。
几乎没有人类能抵抗永恒的诱惑。
如果成为神明，我就能够名正言顺的站在他身边。
不再是以仰望的姿态。
我...到底该怎么做？
“おさむ。”天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太宰治如惊弓之鸟般猛地回头，却对上了一张略显苍老的脸。
那个总是一身华服的男人换上素装，时隔多年第一次踏入这间院子。
和放在那个意气风发的天皇相比，男人看上去似乎是衰老了许多，再也不见记忆中那个总是用锐利的眼神扫视众人，抿着嘴唇不苟言笑的威严模样。
他的头发已经夹杂着些许银白，眼角缀着皱纹，皮肤松弛。
过多的忙碌使得他比同龄人看上去更加苍老。
记忆中的父亲，是这样样子么？
在他愕然的目光中，男人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随我来。”
太宰治所居住的院子并不大，不过三两步路，二人便来到了目的地——太宰治很快认了出来：这是他母亲的卧室。
只是，男人带自己来这儿做什么？
天皇推开屋子，太宰治下意识屏住呼吸，可是想象中的灰尘并没有扑面而来。除了略有些潮湿之外，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味，很是令人心情愉悦。
只见那不算大的屋子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原先的用具皆摆放在过去的位置上，纹丝不动。只是屋子一脚多了块壁龛，里面放着他母亲的骨灰盒。在骨灰盒的右下方，还放着一个小一圈的盒子。太宰治蓦的一愣——那是曾经照顾他的那个老嬷嬷的骨灰盒。
她们安睡在这儿么？
“你离开后，我就下令把这儿做成了祠堂，用来祭奠你的母亲。她爱干净，我便让人每日过来打扫。她怕孤零零的一个人，我便让那老嬷死后在这儿陪伴她。”
“おさむ。”
“人类的生命真的很脆弱。”男人低沉的声音幽幽的飘荡在这间狭小的屋子内，又沉沉的落在了太宰治的心中，让他的心脏一次又一次的战栗。
“你看，无论是曾经照顾你的人，还是身为巫女的你的母亲，或是身为天皇的我，都逃不过岁月。我们终会老去，我们的灵魂将会前往三途川，在那里洗去所有的记忆，再次投入轮回。”
“可是你不一样，你可以摆脱这一切。你将得到永生，你的名号会永远的流传下去，人们会敬仰你，崇拜你。”
“你会让我们的家族永远的延续下去。”
他再一次，郑重而坚定的重复道。
“おさむ，你是我们全族的荣耀。”
荣耀...
太宰治轻声呢喃着这个词，心中有万千思绪，不知该从何诉说，眼前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张脸庞。
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他——
会思念这我么？
荒吐神推开门的动作一顿。
“怎么了？”随着荒吐神而出的月读问道。
荒吐神摇了摇头：“没什么。”他下意识的看向远方的天空，似是捕捉到什么，却最终一无所获。他收回目光，摇了摇头，语气陡然转换，变得轻快起来：“我说，你究竟要在我这儿待到什么时候？这都大半个月了，你不打算回去了？”
“在事情没安排好前，我不会走的。”月读边说着，二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前方，身穿白色狩衣的泷泽正快步向南边走去。注意到二位神的视线，他慌忙停下步伐，毕恭毕敬的朝着二人行礼道：“殿下，月读殿下。”
荒吐神点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招呼，又再次收回视线，看上去有些寡然无味。
倒是月读看着很喜欢泷泽，朝着他挥了挥手，道：“去哪儿？”
“回禀月读殿下，‘新人’那儿除了点纷争，我过去看看。”新人指的便是那些刚入选神使选拔没多久，还在训练的孩子们。
想泷泽这样的神使，虽然主职是侍奉荒吐神，可同时也肩负着对这些新人的教导工作。
月读点了点头：“那你快去吧。莫耽误了。”
“是。”泷泽朝着二人再次行了一礼，这才匆匆离去。
月读目不转睛的看着泷泽的背影，直到其消失不见，这才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人才却跟了你。我的力量其实更适合他。”
“只可惜他现在是我的神使。”荒吐神漫不经心的应道：“你羡慕也没用。”
饶是月读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有些无奈：“你还在等他回来？”
“嗯。”
“就这么喜欢他？”月读并不能了解荒吐神的想法，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嗯。”荒吐神点点头，双眼不自觉的晚出微微的弧度，眉眼间尽是温柔。
“他只是一个人类。”
“我知道。”
我知道啊。
可是...
在没遇到他前，我从不知道，生命是如此的漫长而孤单。
他的视线再次飘向远方——那是太宰治离开的方向。
太宰，我好像...
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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