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上和皇后离开,翊王立马抓着闺女的胳膊,仔仔细细检查:“快让父王看看,到底伤到了哪里?”
虞九珂那一摔确实摔得不轻,浑身都疼,骨头更像是散架了一般,真不严重原主也不会直接挂了,她醒来后一直战战兢兢生怕走错一步,也没太注意,现在被翊王一问,只觉疼得快死了,但看翊王担心的样子,她笑了笑说:“只是轻微的皮外伤,女儿真的没事,太医已经诊过了。”
翊王看着闺女额头的淤青,眼眶又红了几分,哑声道:“很疼吧?”
虞九珂:“……”
这浓烈真挚的父爱让上辈子在福利院长大的虞九珂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翊王顿时慌了。
“哪里疼?”翊王快哭了,又急又小心地问:“珂儿?哪里不舒服跟父王说……”
虞九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么矫情了,她张口想说没事,谁知嘴角刚刚扯起个弧度,这一扯不知牵动了哪里,哭得更凶了。
片刻后,虞九珂明白了。
这是原主的不甘吧?
当然,她自己也很受触动。
她咬了咬唇,在心底道,放心,既占了你的身体,她一定会好好保护翊王和翊王妃,好好保护‘自己’。
翊王看闺女只是哭,也不说话,急的要去找太医,他刚转了个身,虞九珂便拉住了他的衣袖,哭着笑道:“父王,女儿真没事,就是几个时辰没见父王母妃,想得紧。”
翊王脸上这才恢复血色,掏出一条锦帕给闺女擦眼泪,轻轻叹道:“父王着急,骑马来的,跑得快,你母妃坐马车,也快到了,乖,不哭了。”
虞九珂笑着点了点头。
翊王看闺女哭红了的眼睛,又叹道:“早知道父王和母妃就该跟你一块进宫。”
要是他在,闺女绝不可能会从假山摔下来!
见闺女没事了,翊王这才想起一件事来,问道:“珂儿,你喜欢的人就是刚刚那个小状元?”
还没走远的裴晅听到这话,脚步微微一顿,眉心也跟着动了下。
“状元郎!”
太子一声喊,让好奇郡主回答的裴晅不得不加快脚步跟上,这一打岔,便没听到。
虞九珂愣了一下,然后疯狂摆手。
翊王松了口气,不是就好,在他看来,刚刚肯定是闺女故意护着那个小白脸状元才说是自己不小心。他的闺女,他能不知道?哪有那么毛手毛脚!
但刚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闺女都那么说了,他当然要维护闺女面子。
可这口气,他私下里一定要帮闺女出了。
敢欺负他虞瑧的闺女?
状元也照揍不误!
真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翊王看了花儿一般的闺女一眼,马上在心里补了一句,他闺女除外。
虞九珂当然不知道翊王此时的心理活动,她深吸了好几口气,一叠声解释道:“欣赏,只是欣赏。”
不能说不喜欢,万一说不喜欢,以刚刚翊王对裴晅的态度,只怕还不等她解决和裴晅之间的‘误会’,翊王就得先把人得罪死了。
而且,裴晅可是男主,能交好最好还是交好,尤其是翊王日后要和裴晅同朝为官,翊王这莽撞的性子,她还是提早打好预防针比较保险。
“欣赏?”翊王狐疑地看着闺女:“柔柔弱弱,有什么可欣赏的?”
虞九珂心里咯噔一声,翊王对裴晅敌意好像有点大啊。
“有才华!”虞九珂诚恳道:“三元及第,才十六岁,前途无量!”
说完这些,她觉得可能还不够有说服力,又道:“而且能看出来,皇伯伯很看重他,父王不是最惜才的么?”
翊王在心里冷哼:本王惜的那些才既不会欺负他闺女,也不会把他闺女抢走!
但闺女这么说了,翊王只好道:“那好……”吧。
‘吧’字还没说出口,翊王就皱起了眉头。
闺女什么时候这么卖力地夸过一个外人?
还说不是喜欢的人?!
关键,那小状元竟然敢对他闺女动手?
翊王暗暗磨牙,状元郎,你得罪本王了!你给本王等着的!
虞九珂并没有发现翊王的不对劲,趁热打铁继续劝道:“父王日后是要和裴状元同朝为官的,女儿觉得裴状元是个可塑之才。”
她真的很想说,父王,你要和裴晅交好啊!
但她怕太直接了让人生疑,尤其是对女儿最了解的翊王殿下。
虞九珂不知道,她的这些话已经让翊王生了一肚子疑问,只是生疑的方向不是虞九珂担心的方向。
翊王眯了眯眼,看着闺女,片刻后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嗯,父王知道了……”
那个小状元,趁早扔出京城!离他闺女远远的!
不说他对闺女动手的事,首先他就没看上这个女婿!
说不得要做那个打鸳鸯的棒了!
翊王妃急匆匆赶到清和殿,远远的就听到女儿左一个裴状元,右一个裴状元,都快夸出花了,心顿时凉了半截。
来的路上,她可是听宫人细细说了。
当着一众夫人小姐的面,女儿直接说了,她喜欢新科状元,要去求皇上下旨赐婚的。
收到女儿醒来且无恙的消息而稍稍好看了些的脸色,听完宫人这些话,立刻又白了。
女儿身边的大丫鬟莲音说的可是裴晅把女儿推下的假山,莲音打小跟着女儿,她是最清楚的,莲音绝不可能说谎,也绝不敢在这事上撒谎。在她这里,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过一个刚中了状元的文人,被她女儿看上,是他的福气,竟敢出手伤她女儿,如此嚣张,当他们翊王府良善好欺负不成?
现在,又听女儿这么说,翊王妃只觉心口闷得疼。
也不知道那小状元给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能让女儿这么护着他!
女儿喜欢什么她都无二话,绝对宠着,他们翊王府也宠得起,但决计不能找个不喜自己的夫君。
这些年,她看多了内宅不得夫君喜欢的女子的悲剧,哪怕出身再高贵,嫁给不喜自己的人,到最后也都是悲剧。
她决不会让女儿走这样的路子。
翊王妃拧眉,得趁早让女儿打消了这个念头才行。
这么想着,翊王妃脚下步子迈得更快了。
像是晚一步,女儿就要万劫不复了一般。
“珂儿……”
“母妃!”
看到翊王妃,虞九珂只愣了片刻就扑了过去,直往翊王妃怀里钻。
看女儿这狼狈的样子,翊王妃一颗心都要疼碎了,眼眶登时就红了。
“让母妃看看,”翊王妃心疼地打量女儿:“摔到哪里了?疼不疼?”
说着又吩咐人:“去把太医都请来!”
她得亲自问问太医。
莲音红着眼睛应了声是转身就去请太医。
“快别站着了,”王妃抹了下眼角扶着女儿:“坐着休息会儿。”
翊王终于反应过来,忙小心翼翼凑上前,扶着女儿和王妃:“对对对,快坐着,王妃也坐。”
太医院众太医满头冷汗急慌慌赶到时,翊王府这一家三口,正红着眼,泪汪汪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
太医院院正看到这场面,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翊王爷翊王妃有多娇宠这个唯一的女儿,大齐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这样子莫不是要问他们太医院的责?
院正一脸惶惶,上前道:“下官参见翊王爷翊王妃,参见华元郡主。”
院正一跪,众太医也跟着在殿内跪下,齐齐道:“参见王爷王妃,参见华元郡主。”
“别行这虚礼,”翊王抹了把脸,转头问道:“郡主身体可好?”
院正忙道:“郡主身体并无大恙,虽摔了下听着凶险,然郡主乃金枝玉叶,得上天庇佑,福泽深厚,只受了皮外伤,就是受了些惊吓,需要好生休养些日子,王爷王妃放心。”
这是他斟酌后的说辞。
实在是郡主身份太尊贵,皇上皇后那边也关心得很,虽然脉象上一切正常,他也不敢直说没事,万一后续出了什么事,太医院可担不起这个责。
尤其这事新科状元也牵着其中,一言一行可是要万分谨慎才行。
“可会影响容貌?”翊王妃听院正这么说,心下已然有了计较,但女儿额头看着实在让人心疼,万一留了疤痕,纵使皇家郡主不愁嫁,也不能让女儿家因此毁容。
“王妃放心,”院正道:“太医院已为郡主配了活血化瘀的良药,皇上也赏了西域进贡的奇药,必然让郡主恢复天姿。”
这一点儿,他还是可以保证的。
郡主额头只是磕了下,万幸的是别说磕破,连破皮都没,只是看着惊心,涂了药膏,差不多明日便能恢复。
听院正这么说,翊王妃总算放心了些,便让太医们都退下了。
太医们一走,莲音和琉璃两人便走到王妃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奴婢没有伺候好郡主,求王妃王爷责罚!”
两人齐齐磕头请罪。
她们郡主身边的大丫鬟,打小跟着郡主,今日是她们跟着郡主进宫,没成想竟出了这种事。
她们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莲音和琉璃对自己忠心耿耿,哪怕最后,翊王府凋零,她被囚于天水观,她们都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
想到最后那些年这两个跟着自己受尽了磨难,虞九珂就忍不住感慨,好忠心的两个家仆,想来原主也只是被娇宠了些,本性并不坏。
两人既这么忠心,虞九珂自然不会让她们挨罚,她搂着翊王妃的胳膊,恳求道:“母妃,是我不让她们跟着上假山的,并不是她们的错,都是女儿自己不小心,让母妃和父王担心了,就不要责罚她们了。”
没照顾好郡主,险些酿下大祸,不罚她们如何服众?
但女儿既开了口,翊王妃想了想道:“既然郡主亲自开口求情,就饶你们这一次,罚半年例银,小惩大诫。”
虞九珂松了口气,刚刚看母妃表情,还以为要打莲音和琉璃板子呢。
还好还好,只是半年例银,她私下里多给两人贴补些就是了。
莲音和琉璃红着眼睛磕头:“奴婢谢王妃开恩,谢郡主开恩,日后奴婢一定尽心伺候郡主。”
翊王妃嗯了一声,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起来罢。”
莲音和琉璃起来后,玉枝带着一群宫女进来,给王爷王妃行了礼:“皇后娘娘遣奴婢听王妃郡主吩咐。”
说着,她示意宫女把洗漱用品放在一旁:“奴婢们都是按郡主喜好准备的。”
每次华元郡主入宫,都是玉枝伺候,今日自然也是她伺候。
只是华元郡主一进宫便直奔御花园,等她赶过去时,已经出事了,幸好有惊无险。
否则,别说皇宫,整个京城都得翻天。
翊王妃自然知晓玉枝办事妥帖,女儿形容确实有些狼狈,便点了点头:“去罢。”
玉枝福了福身子过去给华元郡主梳洗。
翊王妃看了眼坐在那儿不动,专心给女儿剥瓜子的自家王爷,轻咳了一声:“王爷,女儿我来照顾就是,王爷还是早早去御花园为好。”
翊王爷抬头,一脸委屈。
翊王妃眉头一挑,皇上让你去,你跟我委屈什么。
翊王爷:“……”
翊王爷不敢再有任何表示,把手里最后一颗瓜子剥好放好,起身道:“这就去。”
走了两步,翊王爷又转身,戚戚然道:“皇兄英明神武,我也就露个脸,王妃……等我一起回王府。”
殿内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发出声音,就连给虞九珂梳头的玉枝动作都轻到不能再轻。
要说这大齐朝,出身最让人羡慕的,自然非华元郡主莫属。
而最让人羡慕的女人,则是翊王妃。
翊王爷和翊王妃是少年夫妻,成婚不久,翊王爷便领兵出征,两年后才回京。在华元郡主之前,翊王妃曾怀过一胎,但没出世便夭折了,翊王妃身子也因此受损,体养了好些年才养回来,却一直都没再怀上孩子。
那时,京城没人不同情翊王妃,刚成婚就守了两年寡,好容易怀上的孩子没了还伤了根本,所有人都觉得,翊王爷肯定会纳侧妃,再不济也是要纳妾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人意料。
自打翊王妃身子受损后,翊王爷便再没出过京,全心陪着翊王妃,翊王府内宅也只有翊王妃一人,别说侧妃,就连通房丫鬟都没有。
皇上怕这个弟弟后继无人,曾想给他纳侧妃,翊王爷知道后,在御书房跪了四个时辰,痛哭流涕,说,他征战在外,王妃辛辛苦苦操持王府内务,他自觉愧对王妃,孩子没了,他和王妃都很心痛,不想因此让王妃伤心。
一番话,言辞恳切,字字肺腑。
宣和帝最终收回了成命,再没提过这事。
也是那之后,所有人看翊王妃的眼神都变了。
一个男人,还是出身尊贵的王爷,为你做到这个份上,没有子嗣又有什么什么关系?
当然,也有人暗地里嘲笑翊王妃,男人都是善变的,年轻貌美时待你极好,百依百顺,等年老色衰,又没子嗣傍身,男人变了心,到时候有的是苦头吃。
只是,这些想看笑话的又没能如愿。
第二年翊王妃便有了身孕,生下的还是大齐皇室近百年来唯一的女孩,一出生就被赐了郡主封号,荣宠至极,可是让不少人嫉妒的咬碎了牙。
虽然华元郡主出生后,翊王妃肚子再没动静,也没人敢再嘲笑翊王妃。就算没儿子,郡主也可招婿继承王府爵位,更不用说华元郡主是被整个皇室捧在手心里,翊王妃地位有多稳,还用说?
翊王爷对翊王妃的宠爱,满朝无人不知。
宫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这么多年了,华元郡主都十五岁了,王爷王妃还这样腻歪,她们这些人就是再习惯也有些脸红。
翊王妃本想说,这是在宫里,注意一些,但看自家王爷委屈的眉眼,只好柔声道:“好好好,快去罢,我和女儿等着你。”
翊王爷这才心满意足,高兴地往御花园去了。
“父王!”虞九珂喊住刚走到门口的翊王爷。
听到宝贝闺女喊自己,翊王爷马上跑回来:“珂儿,怎么了?”
虞九珂拉了拉翊王爷袖子,小声道:“今日人多,父王别为难裴大人,被人看到了不好。”
翊王爷一脸不满:“这有什么不好?”
虞九珂小小声解释:“旁人会说父王以大欺小,有损父王英名!”
翊王爷一脸无所谓,英名?英名哪有闺女重要!而且,除了惧内,他还有什么英名?根本无所谓!反正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虞九珂一眼就看穿了翊王爷心思,有点着急,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好使出终极大招,嘴一撇,开始撒娇:“父王!”
天不怕地不怕威武不凡的翊王殿下,有两怕。
一怕王妃挑眉。
二怕闺女撇嘴。
一看女儿这样,立马投降:“好好好,父王答应你,一会儿定不会为难那小状元。”
虞九珂这才放心。
翊王爷走出清和殿,心情十分沉重,脸色也很不好看。
怎么办?
闺女真看上那个小白脸状元了!
这不行的啊!
关键他还答应了闺女,不会为难那小状元。
翊王爷右手握成拳在左手掌心狠狠锤了一下——这可如何是好!
捧着手走了一路,快到御花园时,翊王爷突然醒悟。
他只是答应闺女,他不会去为难那小状元,可没说过私下不会授意人去找那小状元麻烦。
私下里做,没人看到,谁还会说他以大欺小?
就算被发现了,他也可以不认的嘛!
翊王爷兴高采烈,右手又狠狠击了左手掌心一下,这才迈大了步子跨进御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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