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之王的大笑声回荡在空阔的房间里，夭夭坐在床上，眨巴眼睛歪头盯着他看。
“大概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御前恶作剧吧。”
羽张迅带笑的声音传来。
“不，”
三轮一言笑了笑，他压住帽檐，放轻了声音，“她是第二个。”
“哦？”
羽张迅好奇地望过来。
御芍神紫也一脸震惊地看向自己的老师。
实在是黄金之王高不可攀的形象太过根深蒂固了。
三轮一言如同打哑谜一般竖起了食指，羽张迅立刻恍然大悟，随后感叹似得道，“是啊，还有那位。”
御芍神紫却没能get到老师的意思，他想了半天这个手势的意思，最后顺着方向抬起头，望向了天花板。
他一怔。
难道是……？
黄金之王已经停下了大笑，他抱起手臂，看向笑眼弯弯的小女孩。
“克罗蒂雅·威兹曼，”
他念出了这个名字，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怀念。
“那家伙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偷懒。”
连给女儿取名字，都懒得想吗。
夭夭不明所以，她坐直起身来，伸手拽了拽黄金之王的袖子。
“我叫林夭夭。”她笑眯眯的，“黄金之王爷爷，你叫我夭夭这个名字吧。”
黄金之王沉默了一下，“……爷爷……么。”
他沉声道，“你不必称呼我为黄金之王。”
“那要叫什么？”夭夭问，她想了想，“国常路爷爷……”
“中尉。”
老人打断了她。
“哦~”
夭夭乖巧地改口，“中尉爷爷~”
黄金之王那张威严的面孔上，流露出几分孩子气的郁闷，“是中尉。”
夭夭眨巴眨巴眼睛，“中尉先生？”
中尉先生。
黄金之王又沉默了。
他透过眼前这个眯着眼睛笑容灿烂的小女孩，看到了另一张让人怀念的面孔。
她拥有会发光一样的银发，显瘦的身材，连身体中透出的气场都非常美丽。
她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种美丽的女人。
恍惚只不过发生在极为短暂的瞬间，快得根本无人察觉，他垂下眼，伸出宽大的掌心盖在了夭夭的头顶。
“嗯。”他如此应道，“如此即可。”
夭夭又扯了扯他的衣角，她仰起脑袋，露出纯真又渴盼的目光。
这种眼神……
遥远的过去，某人常常用这种眼神巴巴地看着他。
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国常路大觉下意识想要揉眉心。
“中尉先生，”
夭夭的眼睛却在发光，“「石板」是什么？”
“刚才你也在的对不对，我看到了。”
她孜孜不倦地追着问，“看到中尉先生就站在石板旁边，你也看到我了，所以你知道我醒过来了。”
“可是石板到底是什么呀？为什么会发光？为什么我会在梦里看到它？”
“中尉先生为什么也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
一连又是好几个问题出口，身后传来羽张迅压低的笑声。
他一手搭在腰间，俊美的脸上满是忍俊不禁的笑。
黄金之王终于还是没忍住，抬手拧了拧眉心。
“那是德累斯顿石板。”
三轮一言善解人意地出声解释，夭夭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过来。
“王权者是由石板选中，赋予了强大的力量，”他继续说道，“受到石板影响的人会拥有超常的力量，成为‘权外者’，所以‘权外者’又被称为‘没能成为王的人’。”
他拢着双手，神色淡然，说话间的语调慢悠悠的，又有种奇妙的韵调。
“御前一直以来都在以自己的力量压制石板，这才没有在全世界范围里因为超能力爆发而造成混乱和恐慌，大幅度减少了‘权外者’的出现频率和范围，也使‘王权者’的产生仅局限在日本关东一带地区。”
夭夭听得很认真专注，都忘了把还拽着黄金之王衣袖的手松开。
老人也没去强行抽袖子，由得她揪着不放。
“夭夭看到石板的时候会看到御前，那是因为你的意识与石板同步的时候，也接触到了一直守护着石板的御前的意识。”
三轮一言仔细又详细地为她说明着，站在他身后的御芍神紫感到了些许违和感。
作为无色之王的族人，他当然是知道石板是什么的，他不明白的是，一言老师为何要如此详尽又耐心地为一个连权外者都不是的小女孩解释这些对普通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另一个世界才存在的东西。
林夭夭这个小女孩，除了不符合年龄的思考能力与让人头疼的探索欲望之外，究竟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等等。
她刚才说，她「看到了」石板？
御芍神紫的心一跳，猛地抬头望向那边仰着脑袋一脸天真的小女孩。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他的老师，拥有「预言」能力的王权者，无色之王三轮一言，用平静带笑的声音说出了他心底猛然升起的那个可怕猜测。
“会看到「石板」，是因为你以后也会成为「王」。”
如此说着的三轮一言，像是察觉到了自己弟子惊骇的心绪，将平静的视线投向了他。
像是安抚，又像是在诉说着某种特别的意义，他的眼神淡泊而睿智，仿佛能包容下所有一切。
反而是御芍神紫，在老师那像是能看穿他所有心思的眼神中，逃避似的低下了头。
“我也会成为「王」？”
夭夭这下是真的惊讶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又歪了歪头，仰起脸去看黄金之王。
老人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从而显得特别严肃。
但小女孩并不畏惧，她又扯了扯手上的袖子。
“如果我也成为王的话，那会是什么颜色呀？”
她好奇地问，“中尉先生是黄金之王，羽张哥哥是青王，迦具都先生是赤王，三轮先生是无色之王，剩下三个是什么颜色？”
她不等他们回答，笑眯眯地捧脸，“夭夭喜欢银白色，有白色的王吗？”
这种说法，仿佛成为王，甚至是成为哪种王，都可以随意挑选一样。
“有。”
这一次回答她的，是黄金之王。老人声音低沉，却极富威严，“但你成为不了白银之王。”
“为什么呀？”
夭夭又抛出问题。
“白银之王是第一王权者，拥有「不变」的特质，”三轮一言温声道，“所以是不死不老之身。”
夭夭的眼睛睁大了，下意识“哇”了一声，她合起手掌，兴奋地问，“第一王权者，好厉害，是不是就是住在飞船上的那位老爷爷？夭夭以后也可以见到他吗？”
……老爷爷……
场面古怪地安静了几秒钟，三轮一言像是化解尴尬似地握拳咳嗽了一声，强行转移话题。
“除了我们之外，剩余在位的「王」还有灰王凤圣悟，”他像是没看到夭夭疑惑的眼神，继续说道，“现今空缺的那位，是第五王权者，绿之王。象征「变革」。”
每一位王权者都有其象征，白银之王的特质是「不变」，黄金之王「命运」，赤王「自由」与「破坏」，青王「秩序」与「制御」，灰王「守护」，无色之王「预言」。
身为无色之王的三轮一言，预见了这个女孩成王的未来。但他的预言并非那种具体详尽的画面，仅仅是一种概念，一种意识。
他知道她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被石板选中，成为王权者。
但是这件事具体发生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形之下，却是他也无法知晓的。
包括她会成为哪位「王」。
夭夭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沿边晃了晃小腿，她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我还是喜欢白色。”她孩子气地抱怨了一句。
三轮一言失笑。
确实，不论从外貌性情，还是基因上来说，夭夭确实都更加适合白银之王的身份。
第一王权者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斯曼，正是领域为「天国号」飞船的那位王，也是历史上的第一位王。
夭夭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们大概猜测出了她与那位王多少会有的关系，但是由黄金之王做出确认，通过研究中心采集的DNA进行遗传因子比对，得出这个七岁的小女孩，是今年应当已年过八十的白银之王的女儿的这个事实，依旧让人难以置信。
如果她将来会成为绿王，那就意味着她所代表的是「变革」，是与她的父亲第一王权者所代表的「不变」，以及黄金之王的「命运」形成对立之势的象征。
到时，这个世界又会如何发展？
难道说，正是因为预见到了这个局势，所以白银之王才一直没有告诉自己的女儿，关于王权者与石板的事情，甚至连自己的身份与处所都对她做了隐瞒？
青王羽张迅说，夭夭之前提及过，她一直住在意大利，这是她第一次来日本。
但是她能够很流利地说日语，这说明，在她的成长环境中，日语出现的频率应当很高。
夭夭的DNA染色体中，来自母亲那一边的遗传因子表现出了十分接近于东亚地区国家人种的特征，但是经过排查，并没有在基因库中发现目标。
那么可以猜想，也许就是在几年前的某一天，如都市传说那样，某个东方女孩被接上了飞船，与外貌停留在年轻时候的白银之王相识相恋，然后生下了一个女儿。
白银之王为女儿取了名字，却不知为何了解到了女儿未来会卷入王权者的纷争，于是他让母女两人离开了日本。
夭夭知道自己有父亲，并且也知道父亲的名字，只是从小就被送到了遥远的西方国家，远离了石板与王权者这些是非的小女孩，从不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意味着什么，说不定，她根本也还没有见过父亲的样子。
毕竟在很多年前，「天国号」就已经把航线固定在了日本关东这一代，那位也从未离开过他的领地。
那么，白银之王现在又是否知道，他的女儿已经回到了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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