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闺女这话, 徐老爷子脸色稍霁, 问她“你要去供销社买什么”
“我想买点糖,还有麦乳精反正等卖了熊胆再说吧。”
两人正说着话,徐朵突然眼神一厉,射向前方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
这人白衬衫、黑裤子,穿得颇为体面,还戴了副眼镜,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可他干的事一点不斯文。
徐朵无感敏锐, 记忆力也照比普通人好很多。她刚分明看到这男人从自己身边经过, 怎么人都走前面去了,又折返回来,还盯着她看
不是徐朵自恋, 原主长得还真挺引人犯罪的, 不然也不能勾勾手,就给大佬弄了六顶绿帽子。
杨硕也不是真想盯着人家小姑娘看。
关键是万年楼那个收山货的年轻店员跟他说刚才有一对父女来卖熊胆了, 刚出门没多久,让他追追看。追不到再回来找她,她帮着想主意。
他追出来一段路, 果然看到一对年龄相差较大的父女。只是这小姑娘白皮肤大眼睛, 看着娇滴滴的,比大城市里的姑娘还漂亮, 实在不像是会有熊胆的人。
杨硕这一犹豫, 就被徐朵骤然凌厉起来的目光锁了个正着, 心下不由一颤。
这小姑娘明明长得又娇又软, 怎么看人的时候,让人头皮发紧呢
杨硕定了定神,笑着上前询问“请问这位大爷,刚才去万年楼卖熊胆的是你们吗”
原来是为了熊胆。
徐朵收回目光,眼神重新柔软下来。
就听徐老爷子应道“是我们,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家里有人眼睛不好,急需熊胆入药。我刚去万年楼买没买到,听说您这里有,就冒昧过来打扰了,不知道大爷您这熊胆还卖不卖”
卖是自然要卖的,但东西是闺女的,刚闺女又在别人那里受了闲气,这会儿也不知是个什么想法。
徐老爷子下意识看向徐朵。
徐朵就问“这熊胆你想怎么买整只买还是只买部分胆汁又准备出什么价”
杨硕“整只买,四百五你看行不行”
他意把价说低了五十块,就是想着万一对方不满意,还有加价的空间。
熟料徐朵居然笑着说“刚我在万年楼问了,这么大的熊胆,也就三四百块钱收,你要是想要,给四百就行了。这年头谁挣钱都不容易,我就不多要你的了。”
这话说得既大方,又通情达理,实在很博人好感。
杨硕眼中闪过丝意外,随即笑容更加真诚,“那倒不用了,你们这熊胆来得更不容易。”执意点了四十五张大团结给徐朵,又从胸前的口袋上取下别着的钢笔,写了串号码交到她手上。
“这是我家的电话,妹子以后要是还有好药材,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也可以找我,别的不敢说,我还是认识几个人的。”
这年头电话还很少见,只有各个单位里会安装一部,平常联系不是写信就是拍电报。这人家里既然有电话,掏钱的时候还眼也不眨,估计不简单。
徐朵笑着接了,又送给对方两罐子熊油,“治风湿、冻疮的。”
杨硕就忍不住好奇,“你们这是杀了一整头黑瞎子大爷杀的”
徐朵“不,我杀的。”
杨硕“”
大妹子你是认真的吗你可真会开玩笑呵呵。
卖完熊胆,又去供销社买了些东西,到邮局寄了信,父女俩就回了杨树村。
到家的时候徐老太太正在门口送人,“你看你这么客气干什么邻里邻居的,吃点就吃点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还特地送了东西来道谢,不是跟我们见外呢吗”
徐朵一看,是住在原主家西边的周老三媳妇,昨天被儿子哭得没办法、来问她怎么做熊肉那个年轻女人。
“都是自己家烀的咸菜,又不值什么钱,婶子别嫌弃就行。”
周三媳妇摆摆手,笑道“再说朵妹子不是还告诉我怎么做那黑瞎子肉了吗我回去照着做了,小虎和他爹都说好吃,可得好好谢谢她。”
正说着,见徐老爷子和徐朵回来,她忙上前打招呼“徐叔和朵妹子回来了”寒暄几句,又再三跟徐朵道了谢,这才告辞回家。
她一走,徐老太太就笑着叹了口气,“这是今天第五个了。个个拿了东西来说要谢谢咱们朵丫头,推都推不掉,咱家现在鸭蛋咸菜都多得吃不完了。”
听说自家闺女给家里长了脸,徐老爷子也高兴,停好自行车就乐颠颠拿着徐朵买给他的茶叶进屋泡茶去了。
徐朵就从包里取出给徐老太太买的雪花膏和手油,“妈,这是给你的。”
徐老太太那表情立马惊喜起来,嘴上却推辞,“你这孩子又乱花钱,一个熊胆能卖多少钱,你就买这么多东西赶紧留着自己擦吧,妈岁数大了,用不着雪花膏。”
徐朵刚想说她卖了四百五呢,够花好一阵子了,门外突然有人喊“哎哟,朵丫头回来啦”
她还以为又是来送东西的,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东边隔壁住着的铁柱妈。
记得没错的话,这人昨天才和张二婶大战过三百回合,听说还要吃门框来着。
徐朵不动声色,“婶子找我”
“可不”铁柱妈把手里挎着的大土篮子送到她面前,“我啊,是来谢谢你昨天的黑瞎子肉的。”
徐朵往土篮里面一瞅,立即有些想抽嘴角。
统共四个个头不大的鸡蛋,用手拿进来不就得了,至于弄个直径半米多的篮子吗
铁柱妈见她不动,又把篮子往前推了推,“快收下,大家都是邻居,你还跟我客气啊就说你这孩子从小就瞧着不一般,将来铁定是个有大出息的,没想到还真让我给说中了”
多么熟悉的开场白啊,徐朵甚至能从对方身上看到徐大嫂附体的光辉。她忍不住笑着打断“婶子,我刚去县里卖了熊胆,东西还没送回屋呢,我先进趟屋行不”
对方听说她把熊胆卖了,却没有流露出失望,摆摆手,“去吧去吧,婶子等着你。”
这就让徐朵有些想不通了。
看这人也不像个大方的,总不能真是为了感谢她来的吧说她有求于她还更可信些。
果然,徐朵放了东西出来,铁柱妈又拉着她夸了一阵,话锋一转,“朵丫头啊,听说你之所以能打死黑瞎子,是因为跟那个老齐头学了功夫,真的吗”
徐朵一听,立马板起小脸,“婶子,你这么叫师父他老人家,不太好吧”
“我的错我的错。”铁柱妈忙改口,“你真会功夫啊”
“会。”徐朵点头。
“那你能教教我家铁柱不我让他给你磕头,也管你叫师父。”
原来她的目的是这个。
徐朵不得不说,这人的脑子可比徐大嫂好使多了,知道要什么熊胆、熊肉、熊皮都是虚的,只要能把她杀熊的本事学了去,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徐朵沉吟起来,“教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师门规矩比较严,想要拜入门墙,不仅要检查根骨、心性,还要备上三牲祭品,祭拜祖师爷。”
“三牲祭品那是啥”铁柱妈没听明白。
“猪、牛、羊,整只的。”
“嘶”铁柱妈倒抽一口气,“这、这得多少钱呀”
铁柱不小了,今年已经满了十周岁,这么大的孩子就算开始习武,也学不出什么来。
何况铁柱妈这人惯爱斤斤计较,嘴还碎。万一她收下铁柱,又一时半会儿没教出什么成绩来,她在背后说闲话事小,说不得两家还会因此结怨。
徐朵才不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儿,严肃着小脸用力点了点头。
“就是太破费了,我才不能收下你们家铁柱。而且我们门派规矩特别大,不仅逢年过节要给师父送孝敬,还要给师父干活。”
“干活就你”铁柱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对。”徐朵一脸沉痛,“要不是在师父家里累着了,我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在家不干活呢我才那么小,就要天天挑水、劈柴”
听得旁边的徐老太太一愣一愣的,她家闺女什么时候会劈柴了她怎么不知道
叫徐朵这么一说,铁柱妈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但还是不死心,“朵丫头你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怎么说咱们也是邻居。要不,我不叫铁柱拜你为师了,你就这么教他”
“那怎么行”徐朵义正言辞,“师门到我这里传下43代,几百年间,可没有一个人敢把功法外传过,我怎么能做出那种欺师灭祖的事情”
铁柱妈见此路不通,眼珠一转,“可你当初拜师的时候也拿不出那什么祭品吧”
徐朵“师父体谅我,三牲祭品用的鸡鸭鹅。”
任铁柱妈说破嘴皮子,徐朵都不松口,要拜师,最少也得有鸡鸭鹅。
铁柱妈向徐老太太求助,徐老太太却说这事她管不了。
铁柱妈实在没了办法,脸子一拉,站在徐家门口嚷嚷起来。
“会点什么功夫了不起啊至于这么为难人吗孩子不过是想学点本事,你张嘴就跟我要猪牛羊,你这跟抢有啥区别”
除了小虎、狗剩子还有那个小姑娘,其余三人两个嚷嚷着苦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肯来了;另一个迟到两次,无故旷课一次,被徐朵给劝退了。
其中,徐大姐家小儿子是第一个打了退堂鼓的,因为徐朵是他小姨也学得颇不用心。徐大姐拎着他又送回来两次,可每次她一走,他就撒丫子跑了,最后只能作罢。
眼瞅着三棵小白菜就要扎根自家土地,以后帮她端茶倒水叠衣铺被。徐朵正畅想未来呢,就听到这么一嗓子,小眉头立马不悦地皱了起来,“大嫂,我耳朵没聋,你可以不用这么大声。”
“大声怎么了我大声怎么了”
徐大嫂不但没有收声的意思,嗓门儿反而更高了几分,“你做出这种事,还有脸怕我大声了”
正在喝水的小虎被吓了一跳,立马呛着了,抱着茶缸子咳起来。
徐朵帮着在他背上几处穴道拍了拍,再望向徐大嫂,眼神就带了些凉意,“大嫂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这两天一没和你在一起,二没虐待你家孩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徐大嫂眉毛倒竖,刷一下撸起袖子,给她看手背上的针眼,“你把我害得心脏病住院,我来找你算账了,就这个意思”
“桂香你胡咧咧什么呢”此话一出,正在屋檐下抽烟袋的徐老太太皱了眉,“你十天前就回娘家了,住不住院该朵丫头什么事”
徐老太太又不是别人家的刁婆婆,徐大嫂才不怕她。
她插着腰站在院子里,扬起下巴就吼了回去,“怎么不该她的事了要不是她那什么黑瞎子肉有问题,我能吃出病来吗还有我妈”
她上前两步,怒瞪着徐朵,“我妈好好儿的,也叫你那肉吃出疹子来了。我到底哪儿对不住你了,你非得这么下死手整我们一家”
她气势汹汹,看着的确有几分吓人。
那小姑娘反应最快,立马张开双臂横在了徐朵面前,“你想干啥”
狗剩子一看,也有样学样,将徐朵护在了身后。
就连小虎也从徐朵身后探出脑袋,“你、你要是敢打老师,我就叫我爸爸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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