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简单商量完对策, 时间已经进入晚上八点多。
从庄子建出事儿到现在, 庄振华忙前忙后, 又是愤怒又是担忧, 一直都没有休息。
这会儿稍微闲下来, 他脸上立马显出疲态, 受过伤那条腿更是隐隐作痛。
庄振华一瘸一拐在病床边坐下,想起什么, 又满脸歉意问庄振宇和徐朵“刚太忙,我都忘了问了。这么急急忙忙把你们叫过来,你们两口子还没吃饭吧”
“振宇哥去接我的时候,我已经吃完了。”徐朵说。
“我倒是没吃, 哥你和子建也没吃吧”庄振宇直起身, “你们歇着, 我回家拿些吃的过来,还有暖水瓶、饭盒、洗脸盆这些东西, 子建估计要在医院住一阵子。”
徐朵一听, 就跟他一起走了,让庄振华留在病房里休息。
两人回庄家拿上东西,又简单弄了点饭带去医院,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过了九点。
庄振宇让司机先送徐朵回学校,下车后徐朵却把他拉去了一边的僻静处, “振宇哥, 子建住院, 咱们是不是要轮流去医院陪床”
“子建是男孩子, 陪床这事儿我和咱哥来就行,你不用操心。”庄振宇说。
“也行。”徐朵点点头,没反对,“那明天子建醒了,你帮我好好问问他,今天打他的都有谁。”
他这个小妻子从来都不是个肯吃亏的,会这么问,绝对有目的。
借着朦胧的月光,庄振宇的视线落在面前微微仰起的小脸上,“朵朵,你想干嘛”
“不干嘛。”徐朵缓缓勾起唇,“我就是想会会这些人,看看他们到底有几斤几两,敢动咱们家的人。”
被徐朵和庄振宇兄弟盯上的沈明,其实并没有他所表现的那般无所畏惧。
这一年来庄子建越来越不好对付,人不似以往一点就着了,动起手来也毫不吃亏。偏他又被家里人压着,不敢做得太过火,简直憋屈死了。
好容易从自家大姑姑嘴里听到点庄家的丑事,沈明哪里能坐得住,立马跑去庄子建所在的高中,冷嘲热讽地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结果沈明一说庄子建小婶婶不守妇道,小叔叔王八戴绿帽,庄子建果然没忍住和他动了手。可沈明这边三个人,为防万一沈明还拎了根铁棍,依旧被庄子建一个人揍得找不着北。
沈明知道沈家现在还指望着抱上庄家这棵大树,根本不敢惹庄家,就算回去说家里人也不会帮自己出头,又咽不下那口气,干脆自己找了七八个人去堵庄子建。
谁知道打着打着打出了火气,他们也忘了自己只是来教训庄子建的,下手越来越没有分寸。
沈明也不清楚庄子建到底伤得有多重,就是被庄振华撞了个正着,心里有些发虚。
一跑出庄振华的视线,他就慢慢停了下来,握着铁棍的手心隐隐冒汗。
有个小个子男生脸上有些慌,“明哥,你说,那小子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咱们都被看到了,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沈明哪可能在这些人面前失了颜面,闻言立马做出一副不屑的模样,“那小子皮实得很,死不了。放心吧,咱们和他打架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不一直都好好儿的。”
他拿这话安慰着别人也安慰着自己,可到底还是心虚,尤其是面对自家姑姑的时候。
只是等了两天,也没见庄家有人上门来讨要说法。沈明放了心,以为庄子建伤得并不重,却不想这天放学才走出学校没多久,忽然眼前一黑,被人套上麻袋拖走了。
沈明哪里经历过这些,立马挣扎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放开我快放开我”
然并卵,对方拒绝理他,并且朝他发动了沉默一击 。
沈明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疼得他眼泪直流,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一场噩梦,无比漫长又令人绝望。
对方一言不发,可落在他身上的每一下,都钻心地疼。
沈明浑身抽搐,却连求饶都做不到,眼泪、鼻涕甚至口水齐流,糊了满脸。
等对方打完他,离开许久之后,他才勉强从疼痛中找回一点清明。然而手脚刚刚能动,他就发现,对方把麻袋口系上了,他根本出不去 。
沈明差点疯了。
“有人吗有没有人听到快放我出去救命”
这他妈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人到底把他丢去哪儿了要是一直没人发现他,他难道要躺在麻袋里等着饿死吗
沈明又疼又冷,蜷缩着身体直到第二天早上学校开门,才在围墙边被人发现。
彼时他已经冻出了感冒,一被从麻袋里放出来,立马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吹得麻袋下面压着的纸条都飘了起来。
找了他一夜、心急如焚的沈家人瞧见纸条上有字,忙捡了起来。
可只瞥了上面工整得仿佛印刷体的那段话一眼,他们的脸就全黑了。
“这位同学的家长,你们自己不教孩子做人,我只能替你们教他了。你们不用太感激,也不用费力找我,我的名字叫雷锋。”
你妹的雷锋
我们家孩子会不会做人关你屁事,还用你来教
你这是故意和我们沈家作对是吧还把不把我们沈家人放在眼里了
沈家人又是愤怒又是心疼,可一问沈明是谁干的,沈明他自己也说不清。
再问他最近都得罪谁了,沈明就开始支支吾吾,哼哼唧唧说自己被打了,身上疼。
然而,沈家人着急忙慌把他送去医院一检查,他只是有些感冒,身上根本没有伤。
沈明当时就跳了起来,“不可能那人下手可狠了,怎么可能没有伤”
可他身上的确干干净净,别说淤青了,连块红印子都没。
一阵凉风吹过,沈明突然一个冷颤,遍体生寒。
接下来几天,沈明请了病假在家休息,可跟他去围殴庄子建那群人却倒了霉。
但凡庄子建能叫出名字的,全被徐朵套麻袋揍了一顿,只是没像沈明一样被装进麻袋里,丢在外面一整夜。
收拾完那群打伤自家熊孩子的人,徐朵神清气爽,拿出手里剩下那棵灵参,决定用参须炖只鸡给熊孩子补补,争取让他早日康复。
周六这天,徐朵赶在午饭前端着汤锅去了医院,谁知一进病房,就看到了位不速之客。
沈汝真怀里抱着个瓦罐,正满脸心疼,边哭边道“子建,妈妈知道你对妈妈有意见,不想见到妈妈。可身体要紧,你还是喝一口吧。”
她身边,一个看起来比她年长一些的漂亮中年女人也低声跟着劝“子建,你妈妈她听说你受伤,急得什么似的,一个人在家哭了大半宿。为了给你炖鸡汤,她今天一大早上就起来烧火杀鸡,手都烫伤了,你就喝一口吧。”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出去滚出去”
庄子建眸中不掩愤怒,要不是这会儿胳膊腿都动不了,估计就要下床赶人了。
眼见他脸黑如墨,就要抓起床头柜上的东西丢过去,徐朵拿指节在门上敲了敲,“子建。”
庄子建动作一顿,“小婶婶你来了。”
小婶婶
闻声望向门口的中年女人,也就是陆雪梅的妈妈丁敏,立马不动声色打量起徐朵。
个子娇小身形玲珑,白皮肤大眼睛,相貌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这就是装振宇那个农村媳妇儿
长得好看是好看,却看起来太娇气,好像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似的。
将眼前的小女人和自家聪慧过人端庄大方的女儿一比,丁敏心里已经先看轻了徐朵两分。
而沈汝真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则眼神闪了闪,含着泪怯生生喊了声“弟妹。”
她这副畏惧的模样是做给谁看呢想告诉庄子建,她欺负她了吗
徐朵心里冷笑,看也没看对方径直来到床边,“你爸和你小叔叔呢”
“小叔叔回家拿东西了,我爸刚被人叫去了医生办公室。”庄子建沉着脸说。
那难怪沈汝真敢进来了,就是不知道她是来得巧,还是一直盯着这边。
徐朵将手里的汤锅放在床头柜上,“我给你炖了鸡汤,你饿不饿饿我盛点儿给你喝”
“我也炖了鸡汤,用的上好的人参和枸杞。”沈汝真赶忙插话。
可惜徐朵和庄子建没一个人理她,庄子建更是一改之前的冷脸,眼神蓦然一亮,“是你亲手炖的吗快给我来一碗尝尝。”
他之前还在想,这胳膊腿儿一伤,估计少说大半年不能去小婶婶家蹭饭了,简直想想就生无可恋。
没想到小婶婶难得对他这么好,居然炖了汤送来给他喝。
要是天天都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他受点伤也没什么,还白得了个大长假。
不管是对汤还是对人,庄子建的区别待遇都很明显,看着特别扎心。
沈汝真心里尤其不是滋味儿。
她是丢下他走了,可好歹十月怀胎把他生了下来。没有她沈汝真哪来的他庄子建,没想到这孩子是个白眼狼,对她这个亲妈还不如一个外八路婶婶亲。
正这么想着,徐朵打开了汤锅的盖子,立马一股浓郁的香气扑满整个病房。
沈汝真一愣,轻轻抽动鼻子嗅了嗅。
中药的味道完美地融合在鸡汤里,盖过她怀里抱着的瓦罐直钻入鼻端,让人大脑都仿佛清明了不少。
沈汝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咽完才反应过来,脸色有些黑。
丁敏也蹙眉望着那泛着金黄的鸡汤,感觉口中津液骤然增多起来。
难不成庄振宇还有庄子建,都是被这个徐朵做饭的手艺折服的
庄子建这会儿已经没有心情,再关注屋内那俩多余的摆设了。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朵舀汤的动作,“小婶婶,你这一匙一匙地盛多麻烦,怎么也不带个大点儿的汤勺”
“你就差这一会儿了啊。”徐朵瞪他一眼,将盛了大半的汤碗端到他面前。
少年立马用完好的右手拿起碗里的汤匙,就着她的手猛吃起来。
一时间,病房内只余他吃肉喝汤的声音和满足的喟叹。
沈汝真实在见不得他那个馋嘴的样儿,别开了视线。正想着要说些什么打破此刻尴尬的氛围,病房门一开,一个身穿白大褂、头发花神矍铄的老头儿走了进来。
老头儿的目光在屋内逡巡了一圈儿,最终锁定正在喂庄子建喝汤的徐朵,“你就是那位会接骨的女同志”
“我是会接骨,怎么了”徐朵有些不明所以。
老头儿立马两眼放光,“同志我等你半天了。你给这位患者接过的手臂和腿我看了,接得非常完美,一点不比做手术差,你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做到的吗”
这这什么情况
徐朵有点儿懵,“我也没怎么做啊,就是把错位的地方推回去了。”
“我问的就是这个推回去的手法。我做骨科大夫几十年了,以前也见过老中医帮人接骨,可从来没有一个人接得像你这么好,你那手法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见徐朵不接话,他有些失望,“这是不能外传的绝活儿吗”
在他看来,中医不是不好,就是太敝帚自珍,要么家族传承,要么师徒相承。千百年下来,很多秘方和治病手法都失传了,不像西医,可以系统地学习。
“倒不是什么不能外传的绝活儿,就是一般人没我力气大,可能学不了。”徐朵不太好意思。
“学不了没关系,你详细说说,我看能不能运用到临床上。”
老头儿精神一振,也不管病房内还有别人,当即和徐朵探讨起来。
庄子建还好,喝汤喝得一本满足,沈汝真和丁敏却震惊不已。
子建的手臂和腿是徐朵接的
她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大学学的还不是医,怎么可能会接骨
而且听那老大夫的意思,她不仅会接,还接得非常完美。这是不是弄错了
沈汝真记起徐朵救吴老爷子那事儿,面上惊疑不定。
丁敏则回想着徐朵给自己的第一印象,满心都是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庄振华和庄子建的主治医师那天那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医生,从外面推门而入。
“患者恢复得不错,再观察几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男医生说着,抬头看到病房内的人,一愣,“院长,你怎么在这儿”
院长
和谐医院共有一位院长三位付院长,可会到骨科病房来的就只有副院长曾伟民。这位可是全国最顶尖的骨科专家,享受津贴。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庄振华正纳闷儿,忽听“啪”一声,沈汝真怀里的瓦罐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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