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亲自去

小说:樊笼 作者:卿隐
    五月伊始, 江夏城的百姓们就褪了素服, 换做日常服饰, 却也不敢穿的过于艳丽, 大都是以素色为主。

    苏倾也换了身衣裳, 却不是之前的灰蓝色布衣, 而是她特意找人缝制的灰色僧衣。

    这是她反复思量后的决定。日后在此地的身份便是凉州籍苏青, 是个四海云游的俗家弟子。

    本朝优待出家人,但凡与之相关皆放宽政令,她借用这个身份, 行事便会多有便宜,当真是再合适不过。且她手里有户籍,又有度牒, 就算于此地常住,也是完全合乎政令。

    身份的事一定, 苏倾的心就妥当了大半。

    这日起, 苏倾开始了她的营生。每十日的旬休日时, 她会带着斗笠赶着牛车来到巷外的街道旁,与其他拉活的人一道,等学子们下山。

    虽说突然多了个拉活的,难免有抢生意之嫌, 可因着原先也统共不过三两辆车, 学子们人也多,他们往日便是来回几趟也有拉不过人的时候,所以倒也没太为难她这个新来的。

    况且百姓大都是不愿与出家人为恶的, 在询问了番知道她是大师记名的俗家弟子后,对她便多了份客气。

    苏倾自也和和气气的,在询问了番大家拉趟活普遍的价钱后,便也定了同等的价,去江夏城中心每人十文。

    自此,苏倾这营生也算开张了。

    旬休日的时候便赶着牛车出来走上几趟,其他时候或闭门不出,或去后山踏踏青看看景,再或者去跑跑步锻炼下身子骨,日子过得清简如水,却也甚是自在舒心。

    到了六月,苏倾这营生也算开张一月有余了。别的不说,起码赶车的技术倒是熟稔了不少,牛车板子上拉的人也由开始的三四个,转为现今的七八个。

    赶车这活计苏倾一点也不觉得累或无聊,反倒觉得生趣盎然。因为这一路途上,这群满腔理想抱负的少年郎们可不会闲着,他们谈诗,作对,说史实,论民生,议朝政,高谈阔论,谈笑风生,说起话来又常常引经据典,苏倾听了都极为惊叹他们的知识储备。

    了不得啊。苏倾常叹。

    怪不得南麓书院在此地颇有名气,瞧这些走出来的学生们,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能有这番心胸见识,何其难得。

    这群学子们到底也有些少年心性,也会聊起学院中那些个调皮捣蛋的事来,或是些八卦,苏倾有时听着有趣,也会微微一笑。

    而这些少年郎们对苏倾也不是不好奇的。瞧着面容俊秀的,年岁似乎又跟他们差不大多,却独自在这讨生活,又身着僧衣,难道就没有家人?

    开始的时候相互也不熟,且瞧苏倾寡言寡语的,他们也不好意思突兀开口询问。可待日子渐久,一两个月连着搭车后,相互间就熟稔了几分,某日里一胆大的少年郎就出口问了心中疑惑。

    苏倾也知她这身份迟早要与旁人说道一番的,否则怕是她越是不说,旁的人越是好奇越想探究。

    借着这机会,苏倾便解释了番,道是她的老家是凉州,那年战乱,家里人活着逃出的就剩她一个,后机缘巧合被个大师记为俗家子弟。这几年她便四处云游,以入世悟出世,待时候到了就会剃度出家。

    少年郎们恍然。不免就心生几分怜悯来。

    也有少年问她可有法号。

    苏倾略一思忖,便随口道了个:“无我。”

    他们来了兴致,便追问她可有何深意。

    好在苏倾还记得当日在督府时,那两个和尚常对她念的些经文,遂也能解释的通:“佛经有云,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无我便出于此处。”

    苏倾。

    宋毅唇齿间咀嚼着两字。可亦不知为何,明明两字再简单不过,仿佛是生了根似的牢牢钉在了他脑中,挥不掉散不尽,便是唇齿间流连也总能带出几分意犹未尽的意味。

    宋毅呼的下站起身,走到屋外似要外头的风来,吹散些他心底的燥来。

    可又难免琢磨起来。怪不得往日里唤她荷香总觉得违和,缘故在这。倒是苏倾二字更是相配些。

    转而却又冷下了脸。他可没忘柳妈所言的,她有心上人一事。

    宋毅脸上浮了层怒意来。他兀自猜测是一回事,可经由她口证实确是另外一回事了。

    待他逮着她,待他逮着她……宋毅长吐口气。一切待他逮着她再说罢。

    五月中旬宋毅便乘舟南下到了苏州府城。

    入督府第一件事便是予那福禄令牌,让他持令调兵,于豫州周围搜索苏倾的踪迹。另外又单独遣了一批人,乔装入凉州,暗下打听。

    一直到八月份,福禄方带回了消息,说是京城的那枚鱼符在兖州境内出现了。最后出现的时间就是前三两日时间,具体地方是兖州兰陵,福禄道他已禀了当地官府令他们派重兵严加看守城门,亦遣了兵全城搜寻,相信不日就能将人给搜出来。

    宋毅听闻猛地从椅上站起了身。眼中眸光沉沉灭灭,最终握紧了拳,脚步不停的疾步朝府外走去。

    “来人,备车去渡口。”宋毅边走边厉声喝道:“北上,兖州。”

    这一回,他要亲自去逮人。

    他真的是有些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的要看她惊怕悔恨的模样,迫不及待的要捉了她惩戒一番,更是迫不及待的好生质问——他这边掏心窝子的替她谋划将来,她那里却挖苦心思的要逃离他身边。

    可是他待她的宠爱不够?亦或予她的承诺不够?

    他想不明白。可不妨碍他恼恨,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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