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赵景烜心里暴躁, 面上却不显。

    皇帝还在夸着容二姑娘,道“原本皇后还打算把她许配给五皇子的,听说朕愁着你的婚事, 才先紧了你,回头他还不定怎么跟朕怎么闹呢。你可知道,这京中爱慕容二姑娘的世家子弟可是不知凡几。”

    赵景烜

    好在他一向是个面瘫脸,不然他还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忍着暴躁道“君子有成人之美, 亦不夺人所好, 既然五皇子喜欢容二姑娘, 陛下还是将容二姑娘赐婚给五皇子为好。”

    “哈哈, ”

    也不知道赵景烜是哪句话取悦了皇帝, 皇帝哈哈大笑道, “景烜,朕说你长进了果然没错, 竟然都懂得礼让了, 可是其他时候礼让也就算了, 但喜欢的姑娘却是不应该让的。”

    赵景烜

    我呸, 什么时候就成了他喜欢的姑娘了

    是不是改天传出去,就是他求旨赐婚的了

    他很是生出了一种想往皇帝脸上踹一脚的冲动。

    他喜欢的姑娘他自然不会让,可那是个什么东西, 也配说是他喜欢的姑娘

    皇帝和赵景烜在乾元宫谈着他的婚事。

    长公主和明舒也在谈着他的婚事, 不过是在长公主府。

    “容二姑娘”

    明舒有些吃惊得看向长公主, 道, “阿娘, 你有没有弄错,陛下他想将容二姑娘赐婚给燕王世子”

    长公主看女儿听了自己的话之后明显有些不对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又吃惊又激烈的反应皱了皱眉,难道她担心的没错,女儿真的对燕王世子有意

    如果燕王妃和燕王世子都属意想要娶舒儿,而舒儿也对他有意,那自己再想拦恐怕就很难了。

    燕王世子可以说是在她母妃宫中长大的,不管他在外面装得再好,他那副霸王和花样繁多的性子她还不了解

    不想要也就罢了,如果想要,就是毁了他也不会让给别人的。

    只希望她是多心。

    女儿毕竟还小,就算赵景烜有娶她的意思,也应该只是不想让皇帝掌控他的婚事。

    但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儿,她实在舍不得她嫁去北疆。

    而且皇后和太子那边,本来女儿就牵扯到当年的那些旧事,有女儿替身在北疆被人暗杀的事在前。

    长公主毫不怀疑,他们是绝不会放任女儿嫁去北疆,嫁给燕王世子的。

    思及此,她有些紧张的握着明舒的手,道“舒儿,你既然知道这些事,那阿娘也就不用瞒你,能在北疆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杀你的替身,肯定不是寻常人,阿娘怀疑是不是跟东宫有关,因为你回京城,很可能会把很多旧事都给牵出来,尤其你还曾去寻访你父亲的旧部,这些肯定都让太子不安,这才让他想要在我知道你还活着之前动手除掉你。”

    “但你既然已经回来,还是燕王世子亲自送你回来,又有阿娘在,只要以后小心些,他顾忌多,便不敢再随便动你。但燕王世子虽然救了你,他人品家世也都不错,可是陛下他对燕王府一向忌惮颇深,太子又害怕那些旧事被翻出来,一定不会让你顺利嫁去燕王府的,舒儿,你好不容易才回来”

    说到这里她的眼圈又红了。

    明舒听了长公主的话就是一愣,随即就不由得失笑。

    她安抚地捏了捏长公主的手,道“阿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才八岁,不,九岁,要议婚还早着呢。燕王世子他年纪已经这么大,陛下再怎么赐婚,也轮不到我的头上呀。”

    刚刚她听到长公主说皇帝想把皇后娘家容家的二姑娘赐婚给赵景烜,之所以会吃惊是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前世这位容二姑娘明明就是嫁给了太子,做了太子的良娣,怎么会被赐婚给赵景烜呢

    也是前世她到赵景烜身边太晚,已经是七年后的事情,之前又是一直住在北疆,所以虽然知道过去这些年皇帝给赵景烜赐了好几门婚事,但具体都是谁还真不是全部都清楚,只是听别人说过,赐婚给赵景烜的那些闺秀都比较惨,不是死了,就是跟人私奔了,却原来还有嫁给太子的

    明舒又仔细想了想,她记得,那个容良娣还替太子生了一男一女。

    文和二十二年,也就是七年后,容良娣的长子好像就已经有六岁了。

    想到这里明舒的脑袋“嗡”一声,不,不能吧

    容良娣在还是赵景烜未婚妻的时候,怀了太子的孩子

    难怪赵景烜也那般厌恶太子,原来还有这层缘由

    一时之间,她竟然有些同情起赵景烜起来了,真是滋味难言。

    长公主仔细看明舒的神情,见她眼神复杂,有不敢置信,不可思议,还有些同情有点古怪,但也的确不像是对燕王世子有情意的,这才放了一些心下来。

    她想,燕王世子毕竟救了舒儿,她对他关心些也是正常的。

    她捏了捏手上的那串黑白吊坠,道“舒儿,你没有这个想法就好,陛下忌惮燕王府,但却又不得不靠燕王府抵御北鹘和西越,燕王世子的婚事牵扯很多东西,你可千万不要掺和进去,阿娘只希望你以后都能平平安安的。”

    明舒笑道“我知道的,阿娘,我也希望自己平平安安的,阿娘你,还有身边的人都平平安安的。”

    本来是笑着的,说到后面鼻子却开始发酸。

    这个心愿说起来简单,但前世却是被打得支离破碎。

    “好。”

    长公主忍着心酸,摸了摸明舒的头发,正待再开口细问那白玉吊坠的事,门口就有打帘子的声音传来。

    长公主转头看过去,就见原先守着外面的心腹侍女碧浓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禀告道“公主,国公府老夫人和世子夫人过来了,说是过来探望姑娘,现在正在花厅候着。”

    她们过来了啊

    她低头看了明舒一眼,明舒便对她笑了笑。

    长公主心定了下来,这才转头对碧浓道“好,你先下去吧,就说本宫稍后就带了姑娘过去。”

    碧浓退下,长公主就伸手就将那黑白吊坠又戴回到了明舒的脖子上,道“舒儿,这吊坠你先戴着,只是记住,以后决不可将这东西露于人前,免得坏了你的闺誉,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明舒应下,长公主又帮她理了理头发和衣襟,看着她簪在发髻上的冰玉梅花就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握了她的手去了花厅。

    福安长公主的母妃淑太妃曾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

    福安长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

    而淑太妃的母族也是江南皇商起家的地方望族。

    可以想见福安长公主的身家有多富贵。

    此时汀雪院的花厅中,夏老夫人带了崔氏已经坐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夏老夫人礼佛静坐惯了,倒也罢了。

    可崔氏坐在这厅中,看着玲珑架上随意的玉器摆设,墙上的名画真迹,以前看着越尊贵越可望不可即心中就越激动。

    而现在看着那滋味可就截然不同了。

    因为以前她觉得那些东西早晚都会是他们家林儿和珠儿的。

    可现在,她太了解福安长公主,怕是能从她的手指缝中流出些东西给她的儿子和女儿就不错了。

    两人心思各异中,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珠帘撞击的清脆声音,两人不约而同都往往门口看去,就见到了一向素衣素服的长公主携着一个八九岁大,身高到其高腰间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不过今日的她却不再是一身素衣宫裙,而是穿了一套浅紫色的宫装。

    往日的长公主美则美矣,但神色寡淡,又带着病容,那种美就不会给人带来什么冲击。

    今日她换了衣裳,虽则头上还是简单的白玉凤钗,但整个人却像是笼上了一层华光,乍看过去,竟是有了当初她初嫁时的神采,只是气质还要更为沉稳淡定些,也更让人觉得疏离和高高在上了些。

    她身旁还有一个小姑娘。

    穿着一身和长公主料子花纹皆是一样,但颜色却是鹅黄色的襦裙。

    肤色如白瓷般白皙透净,眉眼精致,隐约能从中看出长公主和淑太妃的影子来,就连那气质也是一般的矜贵沉静,虽则只是八九岁的年纪,也已经可以看出待其长大,会是如何的绝色风华了。

    这哪里像是什么流落乡野,在民间长大的小姑娘

    就是勋贵世家锦衣玉食养着,最好的教养嬷嬷教着,恐怕也难养出这样的人儿。

    夏老夫人看见这样的孙女自然大喜,但随即又想到早逝的儿子,又是大悲。

    长公主和儿子的女儿能这般出色,若是儿子在世,再诞下子嗣,又该是如何的出色啊

    现在国公府虽得皇家恩宠,但其实长子的文才武功都远远不及次子,孙子那一辈更是没有哪个出色的。

    夏老夫人看到明舒神色激动,红了眼眶。

    而崔氏却是红了眼珠子。

    她想要看到的是个粗鲁,蛮横的野蛮丫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让人看上一眼都恨不得上前去抓烂她的这么一副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模样。

    长公主府有福安长公主这样的亲生女儿衬着,她的女儿还能得什么好

    整个京城,谁还能看得见她的女儿

    而且这样的气质,这样的眼神,就算是她想坏了她的名声,怕都是不容易。

    难怪小小年纪就勾得燕王世子那么个混世魔王为她扑心扑命

    长公主入了厅中,走到了主位上坐下,明舒就站在了她的身边。

    夏老夫人带着崔氏起身给她行了简单的一礼之后,就看向了她身旁的明舒,有些激动道“公主,这便是舒姐儿吗”

    长公主笑道“是的,母亲。”

    说完就转头对明舒柔声道“过去见过你祖母吧。”

    明舒行礼应了一声“是”,就走到了夏老夫人前面两步远站定,给她行了一礼,道“明舒见过祖母。”

    “好,好。”

    夏老夫人眼中闪过泪花,她让明舒上了前来,伸手拉过她,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拉着明舒问了好一会儿话,就又唤过身后的大丫鬟翠竹,从她手上接过一个紫檀木的盒子,对明舒道,“舒姐儿,你年纪还小,祖母手上的东西老气得很,怕你一时用不上,就找了些东洋的海珠,你拿着回头随便镶在首饰或者衣服上玩玩吧。”

    “明舒谢过祖母。”

    夏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就拉着她看向一旁的崔氏,跟她介绍道“舒姐儿,这是你的大伯母,虽则你平素都是住在长公主府,但回头祖母还是让你大伯母在国公府给你收拾个院子,你喜欢什么,想要怎么布置,要如何摆设,都可以跟你大伯母说。”

    明舒看着崔氏。

    刚刚她从进入大厅,一直到给夏老夫人行礼说话,都没有看过这个女人一眼。

    这个女人定格在她脑中的最后一眼,还是前世她临死前看到的,脸上挂着笑,但满眼却都是恶毒和得意的那么一张脸。

    “几个月”未见,这个女人还是那副模样,也还是挂着笑,但笑得要僵硬了些,眼中满满的也不是得意,而是极力在掩饰,却还是让她看得分明的恨意和嫉妒。

    嫉妒啊。

    明舒笑了出来,她道“谢谢祖母的心意。但世子夫人安排的院子,还是算了。我在北疆的时候遇到过世子夫人的妹妹姚夫人和外甥女姚姑娘。姚姑娘抢夺我的侍女不果,就曾经跟我说,让我不要得意太久,说她姨母是不会允许我进京的,因为我母亲已经过继了她姨母的儿子和女儿,不会让我进京破坏抢夺他们的东西。”

    “当时我觉得又荒谬又可笑,但还是有一些担心的,所以就求了燕王世子殿下,让一个侍女假扮成了我,留在了一直住着的别院里,自己却提前进了京。年前的时候我就收到了消息,说那个侍女中了毒,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呢。所以,我怎么敢住世子夫人给我安排的院子”

    夏老夫人

    崔氏

    夏老夫人是惊得嘴巴张大,像是不明白明舒说了什么,又像是听到了,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而崔氏更是瞪着明舒,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那一刹那她差点晕厥过去。

    她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叫嚣着,这是个什么疯子这是从哪里来的疯子会在第一次见面,这种场合说这种话

    不,不是疯子,简直就是个见人就咬的恶鬼

    她今天受了这一连串的刺激,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疯了,现在面对的这一切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真的,而只是一场噩梦。

    会有正常的大家闺秀是这个样子的吗

    而明舒却在欣赏着崔氏的表情。

    她说过,就算她回到京城,进了长公主府,也是不会和崔氏母女虚与委蛇,逼着自己假笑着和她们一家亲的。

    她做不到,也没有必要恶心自己那么做。

    她为什么不能把这事捅开呢

    在太子的算计之中,她本应该正在北疆“中了毒,昏迷不醒”的,现在自己突然回到京城,太子岂能不心惊胆战,对她和燕王府都心怀忌惮

    她总要寻一个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好端端地安排个替身在别院,自己却悄摸摸的回了京。

    虽说“为了防备崔氏害自己”这个理由太子不一定会全信,但总好过完全没有。

    若让太子认定自己和燕王府是因为知道当年的旧事,弄了替身一事来专门防备他,也已经知道暗杀的事情是他干的,那他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太子需要一个背锅的。

    那她就帮他把这口锅先送给崔氏和夏成倧,想来太子知道了,也应该会逼着夏成倧和崔氏扛下这口锅的,说不定还会帮着她在京城造势,把这件事给坐实了。

    这样他可不就彻底清白了

    夏成倧享受着太子的“信重”和“恩宠”,此时不就是应该给他排忧解难

    如此她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敌视和防着崔氏和夏成倧,不必把他们当成长辈来对待,也可以理所当然地和她的那一对子女划清界限,不必时不时要演出兄妹,姐妹情深的戏码来恶心自己。

    简直是太完美了。

    “你,你血口喷人”

    崔氏哆嗦着,终于破口大骂道。

    她转身就跪在了夏老夫人和长公主面前,哭道,“母亲,公主,我在京中,根本连她还在世,已经被找到的事情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做出这这孩子口中所说的事情而且我一深闺妇人,又如何能做到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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