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现的能有这么明显
万幸眯了眯眼睛, 盯着老孙头这显然看上去相当得意的表情看了又看,最后说道,“我说孙爷爷, 你这也太不靠谱了。你既然都看出来了,也不说教教我,就让我自己在那乱翻腾啊”
老孙头仰头轻哼,“那我也总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学习的天赋了。”
万幸挺诧异, 也觉得认同。然后她问, “那你现在觉得呢有天赋吗能跟着您一起学了吗”
老孙头眼睛笑的弯成一条缝, 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还要逞强说,“那可不行不行, 得再观察,还得再观察观察。”
要不是得尊敬老人, 万幸可真想蹦上去给这小老头儿胡子都给揪掉喽
得了便宜在这还卖乖呢
“好了孙爷爷, 知道你高兴,想笑就笑出来吧。”万幸也乐得不轻,说,“天色也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老孙头一看,还真是。
跟万幸说话每次都感觉不到时间流逝, 小丫头虽然年纪小,可通透的很,跟她说话聊天的时候, 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是在跟一个小孩子说话。
可通透吧,却不世故,聊起天来还总能随时随地的开上些玩笑,让人身心都是舒服的。
在乡下这么些年,老孙头细细想来,可能也就是万幸在的那几年,他过的算是最开心的了。
老孙头拍拍屁股,说,“赶明儿你得了空,就来我这,我跟着你一起走一趟贺家。来,爷爷送你出这片胡同口。”
万幸也没拒绝,“成,我明天下了学就来找您,时间也早,带您去认认门路。第一天就看看就行,能治就治,不能治您也想想办法帮忙给人减轻点痛苦”
絮絮叨叨的一路走,老孙头时不时点个头,有模有样的,背影看上去,当真像是祖孙俩。
这种老北京胡同,一贯是她能进得来但是出不去的,更遑论她进来的时候勉强算是白天,可这离开的时候,却已经夜幕低垂了。星星都快挂在天空上了,哪儿还容得她去认路啊。
万幸忍不住再一次感叹,心想这路痴,也果然是会传染的啊。
谭睿回学校的时候,正巧路过了一家邮局。
想了想,他还是进去拨通了一个电话,对着那边的男声说道,“您好,我是谭睿,我要找贺知洲。”
那边让他等了一会儿,紧接着,过了不久,就出现了一个声音还带着些微喘的男声。
贺知洲的声音从对面响起,有些深沉和粗噶,说,“什么事儿”
“没什么大事。”谭睿声音柔和,有一贯读书人的文气,斯斯文文的说道,“今天我在高中校园里面,碰到了小宝丫。”
许是太久没听见这个名字,贺知洲有一瞬的迷茫。眯了眯眼睛才说道,“她跑那去干什么”
谭睿想了想,说,“可能是早恋”
贺知洲“”
他沉默了一阵子,说,“什么意思”
“哦,是这样,她今天来的时候,是带着弟弟一起过来的。在操场上蹲了半天,据她弟弟说,她一直在盯着一个长得特好看的军官看。”谭睿话说到这里,已经开始笑了,“还是听她弟弟说,那个军官,长得很像你。”
贺知洲也不知道什么心态,在这里突然哼了一声,带着股说不明意味的笑声,说,“瞎闹什么。那小丫头肯定不是早恋,她去高中肯定是有别的念头,谭睿,不该想的别想,你不想想她今年才多大。”
“我当然知道。”谭睿说,“但是我也知道,你爷爷嘱托过我,没事儿了多和你谈谈心,别让你真把这一条命当玩儿似的,随随便便就给丢了。你但凡是死了,可也得想想你家里的二姐和大哥。你二姐操持家业已经很辛苦了,说句不好听的,一旦你爷爷去世,整个贺家,是谁说了算你真要让你哥还是让你姐,肩上扛着那些世俗眼光,一步步的跪在那些人面前,被千夫所指吗”
贺知洲一咬牙关。
谭睿说,“你既然觉着那小丫头好玩,平时没事儿就多去找人家玩玩。万幸是个好孩子,在她身边,起码你也有点活气。”
贺知洲想了想,随后说,“行吧。”
挂断电话之后,谭睿捧着书,施施然的离开了邮局。
打小报告这事儿,他干的次数多,也不差这一回了。
他和贺知洲,从幼年时到现在,已经处在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极端生活状态里面。
贺知洲从前无拘无束,顶上有老爷子惯着,底下有他二姐顶着,他乐意当一个顽主,混迹北京城,今儿跟谁干一架,明儿又去跟谁闹一波,这都没事儿,年纪小,也有人顶着。
说好听点,就是孩子小,性子野,天真烂漫了点,是个有血性的少年。
而他那时候,赶上文化变1革,处处束手束脚,站在了人生一个低谷期,束手束脚,胡乱的硬挺着脊背,非要保持那所谓的一身文人傲骨,被贺知洲整天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
后来他知道,贺知洲想激他身上的活气。
现在又何尝不是呢。
贺知洲越长大,就越知道他自己生长在一个泥潭里,不是混不下去,就是他有点累了,索性把战场当成一个游记场,次次也就他冲的最猛,伤的最终。
这如同火箭一样上升的军衔,却都是拿命换来的。
贺家老爷子几次找他谈心,话里话外说的,不外乎就是这唯一的一个孙子了。
迎着夏日夜晚的凉风,谭睿提提眼镜,埋头走入了高耸而立的职工宿舍。
他们这一代人,谁也都不必谁好过。
万宝丫迷路了。
她黑着脸,盯着一边儿老头看,说,“你不是说你认路吗”
老头儿比她还冤枉,满脸无辜的说,“我就是认路啊,但谁知道那边修路给堵了啊,它这一堵,那我可不就不认识路了嘛”
万幸“”这话说的可太理直气壮了,她简直是没法反驳。
半晌,路越走越偏,要换个人,万幸这会儿早就一板砖拍上去了,换成旁边这老孙头,她也说不了什么重话好歹人家在自己幼年时几次上门无偿针灸,否则就算是她活了过来,残余在体内的蛇毒和老鼠药的余力也得让她成个病歪歪的西施娘子。
一老一小手拉着手,时不时的斗嘴絮叨一番,老孙头还挺开心,见了人就说是自己孙女儿,万幸也给面儿,见了人就说老孙是自己爷爷。
走到一个拐角,万幸累了,一屁股坐下,说,“孙爷爷,您还没告诉我,您大名叫什么呢”
老孙头一愣。
然后他很仔细的想了一阵子,满脸迷茫的摇头说,“嗨,我不记得了。”
“村里好些人喊我老孙头,打渔的、种地的都喊我老孙头。接过骨头的那家喊我孙骨头,治过肺病的那家喊我孙神医,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几十年都没人喊过我了。”老孙头回忆了一下,说,“就连带下乡的那些书本证件,垫桌角的垫桌角,生火的生火,擦屁股的擦屁股,这么些年下来,也是丁点儿都不剩下了。”
万幸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两袖清风啊”
老孙头应景的甩了甩袖子,乐呵呵的说,“那可不,两袖清风呢。”
万幸一乐,“那这完了,以后想帮你收尸都不知道你大名。”
老孙头一眨眼,嘿嘿一笑,“那就干脆在碑上写个孙神医,也让后人瞻仰瞻仰。”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那可真是太不要脸了。”
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天空上,夏天月亮高悬,怎么着也得点了。
“咱咋弄啊”万幸有点困唧唧,“找个地方凑合着睡了,再等明儿有人了问问怎么走”
老孙头一顿,终于尴尬一笑,“这不太好吧”
他还知道这不太好啊。
万幸白眼一翻。
正说着,突然,于拐角最深处的小胡同的门被打开了,一片暖黄的灯光便从胡同深处照到了外面来。
北京城的夜晚有些地方有路灯,但是这种狭小的胡同道里头,这个点肯定是漆黑一片,真正意义上的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
见有光芒出现,万幸和老孙一起回头看去,却发现一个人逆光而战,立在了门槛有将近五十多厘米的门后。
这门槛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万幸一眨眼,发现居然是之前那个老国手的屋子,难怪她说附近看着眼熟,但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居然兜兜转转的,转到这里来了
她眼睛一亮,从地上一跃而起,知道在哪了就好办了,扭脸儿就能出门了
然而还不等万幸跑过去,却见老孙头一缩脖子,大概是认出了来人,马上就想跑。
万幸一声招呼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对方垂垂老迈的声音越拖越长,带着一种冗长又跨越了时间长河的叹息,说道,“师兄”
老孙头迈出的脚步收了回去,满脸无奈的回过了头。
万幸把嘴合上,一眨眼,选择沉默。
兜兜转转,曲折离奇,果然不愧是,天底下的人都是一家人。
赶明儿她上个街,是不是还能遇到个奇景,或者是再碰见个亲戚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想不到吧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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