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秦雪衣在得知这张鬼画符的来龙去脉之后, 还颇有兴趣地拿着那张黄纸看了半天,道“这上面画的什么”
燕明卿道“不知道。”
秦雪衣趴在枕头上, 举着黄纸对着烛台看,金色的线条不知是什么东西画的, 闪闪发亮,她兴致勃勃问道“这是金粉吗画的梵文”
燕明卿侧过身,看了一眼, 道“不是梵文。”
秦雪衣道“你查过”
“嗯, ”燕明卿道“恐怕是他随手涂的,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秦雪衣瞧着也没什么头绪,便丢到了一边,爬起身来下床, 探头问燕明卿道“殿下,能借你的侧殿沐浴洗漱么”
少女明眸清澈如水,燕明卿下意识别开眼,然后又移回来,道“你去便是。”
一想到又能泡个舒服的汤泉, 秦雪衣就开开心心地解下了满头珠花钗环,哼着小调儿去了侧殿,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燕明卿才起身来,走到妆台边, 将那散乱摆放的珠花捡起来, 圆润的珍珠在暖黄的烛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像那少女一样, 透着一股子近乎天真的漂亮,却又柔软无比。
他把珠花一支支收好,打开了首饰匣子,里面原本是空荡荡的,只有两支玉簪,待放进这珠花与钗环之后,便满满当当了,无比契合。
正在这时,燕明卿听见侧殿传来了秦雪衣的声音,细细一听,却是唤他的名字“卿卿卿卿”
燕明卿沉了沉气,这才穿过大殿,到了侧殿的门口,便停下了脚步不再往里面去,提起声音问道“怎么了”
侧殿屏风后便是汤泉,热气袅袅,秦雪衣趴在池边道“我忘记拿干净的衣裳了。”
燕明卿
他顿了一会,才艰涩道“你等会,我去给你拿。”
秦雪衣泡在水里,舒舒服服地叹了一口气,等着燕明卿给她拿衣裳过来,这一等就是一刻钟,秦雪衣觉得自己身上的皮都要泡起皱了,才听见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高挑修长的身影走到屏风旁,那屏风上绣着大幅天山寒莲图,燕明卿一抬眼,就能自那些枝蔓间看见少女正半靠在池边,纤细的肩背宛如莹白的玉,在烛光下散发出微微的光。
秦雪衣眼看燕明卿过来了,便想从水里起来,岂料燕明卿站在屏风后宛如见了鬼,把衣衫往屏风上一搭,转身就走。
秦雪衣先是莫名,然后才反应过来,大笑道“卿卿,想不到你竟然会害羞”
此时已走出了侧殿的燕明卿
身后毫不留情的嘲笑声,令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燕明卿拿来的衣衫很宽大,穿在秦雪衣身上,就好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似的,袖子和裤腿都要挽上好几圈,她这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去了内殿。
燕明卿正坐在灯下看书,秦雪衣凑过去一看,道“看的什么”
燕明卿把书合上,抬起头望着她,眉心微皱,道“先把头发擦了,免得着了凉。”
秦雪衣往他身边挤,好奇道“让我看看。”
燕明卿不让,随手把书扔到一边,严肃道“擦头发。”
秦雪衣撇了撇嘴,果然认真擦起头发来,一边擦,眼睛一边转悠,趁着燕明卿放下警惕,一下朝那书扑过去。
岂料燕明卿早猜到了她的想法,一抬手把她给挡住了,秦雪衣一头撞在她怀里,还不肯罢休,兀自张牙舞爪道“给我看看我想看”
少女的身体软得好像一只猫儿,燕明卿整个人都要僵成一块木头了,还要满脸冷漠地拒绝道“不可以。”
他越是不给,秦雪衣就越是想看,挠心挠肺,扒着她的手臂苦苦哀求道“我就看一眼。”
燕明卿垂着眼没说话,但秦雪衣明显觉得他动摇了,连忙再接再厉,继续软语讨好道“好卿卿,让我看看。”
燕明卿呼吸顿时一滞,他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秦雪衣如今把着他的软肋,他竟真的没法了,放下了手不再阻拦。
秦雪衣欢呼一声,扑过去顺利拿到了书,打开一看,不是上次的那本玉器杂谈,书封上的字龙飞凤舞,她认了半天,一字一字念道“狐仙,异志”
燕明卿实在忍不了了,把书抽出来,扔到榻下去,冷着脸道“擦头发”
秦雪衣双眸黑白分明,如小鹿一般,老老实实地哦了一声,继续擦起头发来。
没多一会,她忽然反应过来,兴致勃勃道“卿卿,你是在看小说,不对,话本么”
燕明卿索性也不掩饰了,木然道“是。”
秦雪衣跪坐在他身旁,把好好一头秀发擦得跟稻草一样,嘴里还问道“里面写了什么你既不给我看,给我说说呗”
燕明卿盯着她的满头乱发,总觉得秦雪衣擦得是他自己的头发一般,最后忍无可忍地伸手,命令道“给我。”
秦雪衣一向懒得很,有人要伺候,她巴不得呢,立即喜滋滋地双手奉上布巾,让燕明卿替她擦头发,还不忘问道“你给我说说吧。”
这股子缠人劲儿,堪比牛皮糖
燕明卿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写的是一个书生,为了考科举,便住在山里苦读诗书,然后有一天”
秦雪衣随口接道“碰见了一个美丽的姑娘”
被猜中下文的燕明卿
他改了口,道“没有,他在山里碰见了一只漂亮的白狐狸。”
秦雪衣托着下巴道“然后呢”
“然后”燕明卿想了想,继续往下编“白狐狸问书生,请他施舍一些吃食。”
秦雪衣继续猜“书生同意了,然后白狐狸就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姑娘”
“没有,”燕明卿没沉住气,反问道“你怎么老想着漂亮的姑娘”
秦雪衣委屈巴巴地道“我猜的啊那后来呢书生同意了吗”
燕明卿替她擦头发,一边道“书生没同意,便回家去了,过了几日,他又遇见了那只白狐狸,还是在同样的地方,请书生施舍吃食。”
秦雪衣托着腮问“这回书生给了没”
燕明卿道“没有,书生还是没给,过了几日,他再次遇见了那只狐狸。”
秦雪衣听得甚是没趣,打了一个呵欠,问道“白狐狸这么多天没吃的,也没饿死”
燕明卿轻轻挼起她的一缕长发,仔细擦拭着,口中道“这回白狐狸没再问书生要吃食了,它告诉书生,自己今日很饱,不需要吃的,狐狸还说,它在这里守着,是在等待有缘人,要赠他一份机缘。”
秦雪衣顿时来了精神,道“然后呢要赠他什么机缘”
燕明卿拿过玉梳,慢慢地替少女梳好头发,道“白狐狸吐出一粒珠子,告诉书生说,他随身带着这珠子,此去入京赶考,必然会一举高中,书生信了,然后参加春闱,果然如狐狸所说,金榜题名。”
秦雪衣称赞道“这么厉害,那后来呢他回去找白狐狸了吗”
燕明卿道“自然,书生做了好些年的官,后来衣锦还乡,带着那颗珠子去山里,找到了白狐狸,白狐狸说,既然你已经得到了机缘,可喜可贺,但是你们凡间有一句话,说有来有往,如今该轮到我了。”
说到这一句时,他的声音转为阴恻恻的,听得秦雪衣自心底里窜起一股森然寒气,仿佛当真有一只狐妖,正靠在她耳边轻轻说话“然后那白狐狸,一口就把书生吃掉了,它说,今日终于又饱餐了一顿。”
他的声音宛如情人私语,气息吐在秦雪衣的耳廓旁,泛着凉意,她被吓了一跳,张大眼睛,好半天才呐呐道“没了”
“没了,”燕明卿把梳子放在桌上,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歇息吧。”
秦雪衣慢吞吞地爬下榻,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第三次的时候,狐狸为什么不饿了,也不管书生要吃食了”
闻言,燕明卿蓦地笑了,他眉目原本秾丽精致,这一笑色若春华,竟透着几分诱人的意味,宛如他口中的那只白狐狸一般,他道“因为啊,在第三次遇到书生之前,它就已经吃饱了啊。”
秦雪衣骤然停下脚步,细细一思,登时觉出惊惧来,恰在此时,不知从哪儿传来了一丝风,吹得那烛光晃晃悠悠,将她的影子投映在墙壁上,摇曳不定,宛如鬼魅,吓得她什么也顾不上了,趿着鞋就往床边跑,连鞋都给跑飞了出去。
燕明卿看着她爬上了床之后,这才满意地道“乖,睡觉吧。”
秦雪衣老记着那白狐狸,睡着之后又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一只三米高的大白狐狸追,喊着叫着非要给她送一场大机缘,她怕得要死,撒开腿拼命跑,跑了整整一晚上,次日清早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分外疲惫。
醒来的时候,燕明卿已经不知去哪里了,内殿静悄悄的,一抹金色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落进来,空气中有金色的灰尘上下飞舞着,静谧无比。
秦雪衣下了床,看见昨夜那本话本还躺在榻下,她定了定神,跑过去把门窗都打开了,确保自己是站在阳光下,这才捡起来话本,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看,差点没气歪了鼻子。
这上面写的,不就是书生遇见狐狸变作的漂亮姑娘这种恶俗剧情么香艳狗血得很哪有什么大白狐狸吃人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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