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馆就免不了有些残羹冷炙,刚好可以喂些家禽。林云舒不爱养,就拿这些东西做人情。
跟他们家关系最好也是最亲近的人家当属族长和顾守庭。
族长是一定要打好关系的,顾守庭嘛,毕竟是小四的启蒙恩师,这年代的人又极为尊师重道。
这些残余,林云舒每次都让他们过来拉。
族长家人多,为此还专门买了片空地建了两个猪圈,养了十几头小猪。
顾守庭家中有一儿一女,儿子已经成家,女儿春玉才九岁。
一家子养四头猪,倒也轻快。
待何小莲过来上工,林云舒让顾永辉暂当掌柜,除非他搞定不了的事再来找她。
她自己有正事要做。
二进院子,有十二个房间。除了住人的十间,还有两间是林云舒特设的酿酒室和手术室。一间专门用来给产妇剖腹的,另一间是她专门研究酿烈酒。
想要剖腹,除了医术和麻醉,最重要的就是尽可能避免伤口感染。
她一个接生医生,自然不会制抗生素。只能研究酒精和烈酒了。
这古代的酒也就10度左右,相当于现代啤酒的度数。用它来消毒远远不行。
前世她就曾听妈妈说过要想酒度数高,就得采用蒸馏法。
学过化学应该都知道,蒸馏其实是最基础的实验。
虽然时间有点久远,但原理还是知道的,她反复拿炭笔画了三天才把图画出来。
只是蒸馏用的玻璃瓶,她却找不到替代品。
这时的锅一般是铁锅,铝锅以及砂锅。
铁锅和铝锅本身就含有杂质肯定不行,她只能用砂锅。林云舒需要的砂锅造型奇特,她算好尺寸特地找了陶匠帮忙制作。
中间用到的导管,她用的是钢,特地去找铁匠定做的。这次倒是没用一个月,只几天时间就制作好了。
只是冷凝器有些麻烦。好在这是冬天,她专门用冰块做了个冷凝器,可以将水蒸汽冷凝成水滴。
东西准备完毕,她迫不及待拿回房间试验。她心急,没有自己酿酒,而是把成品酒倒进砂锅。
只是刚蒸馏一次,那砂锅就受不住热裂了,好在蒸出来的酒并没有糟蹋。
她尝了一口,酒味比之前要浓一点。但还是远远不及后世她爸喝的那些酒。
林云舒不肯放弃,让老大驾着驴车带她到城中找铁匠定制钢锅。
那铁匠都快给她跪下了,“大娘,你一会剪刀,一会又是什么管子,这回竟要钢锅?您以为那铁矿是我家开的呀?县令不给批,我也没法子给你做不是?”
林云舒也不为难他,“那行吧,我去找县令大人。”
林云舒到了县衙,不巧县令不在。她只好带着老大先回家。
两人走至北城门口,外面竟排着老长的队伍,只许出不许进。
林云舒以为又碰上什么拐卖案件,就让老大去打听。回来后,老大一五一十道,“听百姓们说,官府盘查是为了抓私盐贩子,专门在门口贴了悬赏启示。凡是提供有用线索的一律奖励五两银子。抓到私盐贩子奖励五十两。”
河间府地少人穷,但并不意味着这地方就没有宝藏。河间府靠海,盐俭县和东风县都有官府设立的盐场。
自春秋时期,盐的经营权就收归官府所有。
盐商们只有得到政府的特许,才能以交纳重税为条件获得经营权。独家经营权就意味着庞大利润,因此每年都有大批大商贾互相竞争,也导致盐价一直居高不下。
许多人为了实现一夜暴富的美梦就会铤而走险贩卖私盐。
西风县处于河间府最南边,而盐俭县和东风县想要将盐运往江南,就必然途经西风县。
赶巧了,前几日何知远接到知府八百里加急的文书,说盐俭县有一伙私盐贩子将要途经西风县。让他务必将人排查出来。
何知远接到文书,立刻封锁城门,将县衙大部分衙役分散在各个城门口盘查。若有货物,必须打开检查。
他这做法把私盐贩子逼得整夜睡不着觉,嘴角长了一圈燎泡。后来有个机灵的同伙建议他们贿赂那些守城衙役。
想法很美好,但那些衙役个个带刀,板着脸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谁敢去送死?就有人建议贿赂师爷。
左右他没有武艺,又不需要在城门口当值。偏偏权力还很大。
这师爷仗着是何知远的亲信,又沾亲带故,竟胆大包天收受贿赂,帮这一伙人将盐装在箱中想要蒙混过关。一般衙役哪敢得罪师爷,根本不敢检查,却不想张二猛这个憨货宁肯得罪师爷也要打开。
两人在城门口僵持不下。师爷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手哆哆嗦嗦指着张二猛,面庞紫涨,沉声喝道,“张二猛,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怀疑我。这是我从隔壁县采买回来的海货,要送给老太爷当年礼的。这你也敢拦?”
官大一级压死人,张二猛确实有片刻犹豫。
老大心细,凑近林云舒耳边,“娘,你有没有觉得这师爷有问题?打开瞧一瞧又能怎地,偏生他扯一箩筐闲话。”
这古人自小就有“天地君亲师”思想。人权和隐私都要为这条思想让道。若是现代发生这样的事,林云舒一点也不稀奇。偏偏师爷一个古人如此做法,反倒有些奇怪。
林云舒盯着那师爷身后几人瞧,见他们神色仓皇,不停咽口水,暗自猜测这些下人莫不是私盐贩子假扮的?
林云舒心中一动,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通风报信又要不了多长时间,她让老大守在城门口,自己往回赶。
县令大人见不着,县令夫人总能见着吧。
李瑾萱正在县衙后院逗弄孩子,得知林大娘要见自己,将孩子交给奶娘,让丫鬟请林云舒进来。
李瑾萱很是热情,“林大娘,我听衙役们说你们饭馆生意极好,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林云舒担心时间久了,张二猛拖不住,便也没有寒暄,扫了眼房内的丫鬟婆子。
李瑾萱秒懂,让其他人都下去。
林云舒这才拉着李瑾萱小声道,“我刚刚在城门口看到师爷接着好几口箱子查进城。”
李瑾萱笑了,“对,我前儿就派师爷去东风县买些海货准备送到江南老家。”
林云舒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隐晦提醒她,“我瞧着师爷在城门口跟张二猛发生争执。城门口许多百姓围着呢。”
李瑾萱猛得站起来,声音掩饰不住惊讶,“当真?”
林云舒点头,“我觉得这样会让百姓们看着笑话,有损大人颜面,所以才来找大人,但大人不在,我就先来通知你了。”
她没说师爷跟私盐有关系,万一不是,她岂不是闹了个大乌龙。倒不如从这方面入手。
李瑾萱记得夫君说他今日要约几位先生共同商讨县试之事,不好将人叫回来。立刻走到外间,吩咐立夏,“快去通知小厮备马车。”
林云舒也跟着一起坐马车。半道上经过城中一座茶寮,何知远刚好在二楼,探头瞧见,认出是自家马车,以为家中出了什么事,将扶娇丫鬟立夏喊住。
李瑾萱撂开车帘,将事情说了一遍。何知远让她先回去,自己去看看。
李瑾萱点头答应。林云舒从马车里下来。
两人一起往外走,林云舒瞧见何知远脸颊似乎有些凝重。
李瑾萱身体不好,又要照顾孩子,对府衙之事不太关注,所以她根本没有多想。但何知远是个通透人。必定察觉出师爷不对劲儿。
联想到最近的私盐贩子,何知远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贩卖超过十公斤以上私盐就会被判死刑。要是师爷真的参与,那些视他为眼中钉的同僚势必会告他官商勾结。
那可就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了。
两人匆匆忙忙往城门赶。
到了那里,张二猛嘴皮子到底不敌师爷,再加上耽误这么长时间,队伍越来越长,围观百姓怨声载道,纷纷让张二猛开城门放人进去。
张二猛急得一脑门汗。
正犹豫要不要让他们进去,忽听身后一人大声喝斥,“慢着!”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平日云淡风轻的县令大人竟不顾形象狂奔过来。
林云舒紧跟其后,跑得半条命都快丢了。这小脚真他娘的遭罪。
“大人!”众衙役抱拳行礼。
师爷却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他知道大人今日要约见先生才斗胆答应运盐。事成之后,对方答应给五百两银子作为报酬。
这对于每月只有一两银子的师爷来说,无疑是笔巨款。
何知远冷着脸上前,眼神在师爷身后的仆役脸上各扫了一眼。
自家的仆役就算再叫不住名字,瞧着也有些脸熟吧?更何况明明腊月的天,他们一个个鼻头却沁出细密的汗珠,明显是紧张所致。
何知远招了招手,“把人团团围住。”
张二猛等人刚要领命。
却不想师爷身后有个蓝衣汉子竟从箱子里掏出一把刀冲着何知远而去。
那些衙役动作慢了一步,何知远就这么被对方劫持了。
还不等对方开口要挟,突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颗石子准确无误打到蓝衣汉子手背,他下意识松手,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紧接着,一阵劲飞闪过,蓝衣汉子竟被人一脚踹飞,跌落在地。
何知远呆呆看着蓝衣汉子被个身材魁梧的健硕少年踩在脚下,几经挣扎都未能动弹。
不多时,衙役们将人通通制住。
何知远朝少年拱手行了礼,“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少年微微颔首,朝旁边的林云舒灿笑一声,“娘,你们怎么还不回家?”
林云舒见他胡子刮干净,衣服也换上簇新棉衣,欣慰一笑,“这不是刚巧遇上点事嘛。”
说完给何知远介绍,“这是我家三小子,学名顾永苏。”
何知远恍然大悟,“原来你们竟是一家子。失敬失敬。小兄弟身手了得啊。”
老三脸上露出憨厚又自信的笑来。
这时老二扒开人群,动作有些迟缓走过来,“娘,大嫂说你和大哥进城大半天了。”
林云舒又给何知远又介绍一遍。何知远看了眼老二,见他举止斯文,猜想他应该是读过几年书的。
他还要赶回衙门处理事物,朝林云舒道,“大娘和顾三兄弟这次帮了县衙大忙,过几日某必定登门拜谢。”
林云舒谦虚一笑,“都是应该的”。
等官府的人都走了。老大将驴车牵过来,林云舒见老二老三不上车,好奇起来。
老三扯着老二,“娘,你先家去吧。我和二哥要去趟镖局呢。”
“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回去?”
老三有些不好意思挠头,“我把二哥的药”说到这里,他突然改口,打着哈哈,“不对,是东西给忘了。”
林云舒眼睛盯着他瞧,老三笑不下去了,心虚地看向二哥。
老二知道瞒不住了,暗暗瞪了眼老三,“娘,我不小心受了点伤。二弟将我的伤药忘了在镖局车上了。”
林云舒刚才就觉得他动作有些缓慢,整个人就跟瘟鸡似的,“你瞧瞧你这脸色。这么冷的天瞎跑什么。让老三一个人回来拿不就行了?”
“我……”他挤出笑来,“娘,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的。”
林云舒视线停留在他那明显鼓了一圈的胸口处。心里想着,还是尽快给他找个安全点的活计吧。不定哪回她就要收到他的尸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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