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过年还有八天的时候,族长带着几个族人来了饭馆。
林云舒亲自出来接待,瞧见他们带来的礼物眼睛一亮,“这是造出来了?”
族长捋着胡子笑眯眯地朝林云舒拱手,“幸不辱命。只是这纸质量略差些,需得再改进。”
林云舒点头,绞尽脑汁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他,“我听说稻草,森树皮,竹子都可以造纸。族长不如每样材料都试试。看看哪种造出来的纸最好。”
族长牢按此记在心里,“回去后,我就差人去办。这纸虽差些,但也不是全无用处。”
林云舒明白他的意思,这纸瞧着粗糙,可做为厕纸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林云舒当即就道,“这纸价值几何?我好放些在店里用。”
族长比划了个数字。
林云舒眼睛一亮,“八文一刀?那是很划算了。”
她也不客气,当即就要十刀。族长道,“明日就送来。”
说完,他又指着几样包装完整的书给她瞧,“这是衡阳送来的年礼。我捡几样你们需要的送来。”
族长口中的衡阳指的是林云舒的娘家。那是江南的世家大族。
开国皇帝打江山的时候,顾家先祖跟林家先祖一起共患难,两家约定世代为婚,合二姓之好。
哪怕顾家败了,两家的婚约依然照旧。只不过因为地位悬殊太大,林家嫁过来的小姐身份已经不显。
比如林云舒,当时的她是衡阳林家快出五服的嫡出小姐。二十多年过去了,原先的族长换成族叔,她父亲这一脉跟现在的林家已经出了五服,只能算是亲戚。
但林家和顾家的婚姻还在。所以每年两大家族还是会互相送年礼。
下一辈,该轮到顾家姑娘嫁进林家了。
林云舒接过礼物。瞧着有些份量,已经猜到里面是书。顾家族学里的书籍有一部分是原身带来的嫁妆,还有一部分就是每年的年礼。
这些书多数都是族中走上科举之路的前辈读书时撰写的译文,一直都是自家珍藏,留给小辈们学习之用。轻意不会拿出来卖的。
林家送转送给顾家,也是希望顾家能培养出一两个可用之材。这份礼足见林家极为用心。
林云舒正求之不得,“等小四抄写完毕,我会送回族里。”
族长点头,“那边写信来,商谈这一辈联姻对象。我们林家姑娘虽多,但模样性子无一出挑的。”
林云舒想了想,“林家世代书香,容貌如何并不是重要。关键是品行。过了年,我带四个孩子回去祭祖。到时候给你参考一二。”
族长喜不自胜,“那好极了。”
上上辈,顾家也有姑娘嫁进林家,虽然对方只是快出五服的人家。但林家毕竟是世家大族,分了家也能作一方乡绅,光良田就有十倾。只靠这些租子,一家子过上小□□活。日子过得好,送娘家来的年礼都高出别家许多。族里许多人家都想争夺这个名额。
可名额给谁都不好。族长自己也有闺女,自然也有私心。可他不想落人口舌。
由大嫂出面选人再合适不过。以她林家女的身份和现在的地位,谁也不会质疑她的决定。
见他们说完正事,顾守庭将自己带来的半扇猪肉呈上,“大弟妹,托你的福,我们家的猪卖了,得了十几两银子,就想着给你家送些过来。”
族长家的猪都是送到饭馆,价格比外面便宜一些。也是族长有意答谢他们家。
但饭馆毕竟要不了那么多猪,顾守庭就卖给别的屠户。四头猪,卖了三头,留下一条,一半腌成腊肉,另一半送过来。
林云舒没想到他这么客气,“那些都是残羹冷炙,不值当的。”
顾守庭摸摸春玉的脑袋,“自打孩子娘得病,家里穷得很,苦了这孩子,大热天还去地里割猪草。自打有了你家这些剩饭剩菜,她和她嫂子轻快不少。收着吧,也是这孩子的一点心意。”
春玉眼睛亮晶晶的,咬着嘴唇,有点害怕,小声劝道,“大婶子,你就收下吧。”
林云舒瞧着女孩羞涩的小模样,“好,我收着。”又摸摸她微黑的小脸劝道,“晒太黑,就不美了。太阳大的时候,就别让她出去割猪草了。”
春玉虽小,可到底也是女孩子,自然也爱美,只是农村孩子就是半个劳动力,之前顾守庭也没在意,现在经她这么一提醒,才觉得女儿已经九岁了,再过几年就要说婆家,黑黢黢的小女孩,哪里能嫁到好人家。当即点头,“好,我记下了”。
两个雅间已经坐满了人,林云舒便请他们在大堂吃饭。
族长等人盛情难却,在这边吃了一顿饭。也见识到她的好手艺以及饭馆的火爆。
春玉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偏偏每样菜口感还都不一样。
在这个小小的人儿心里,大婶娘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第二天,书院开始放假。饭馆比往常冷清多了。林云舒便作主给帮忙的族人都放了假。每人发放五斤猪肉和一两银子做为过年福利。
几个小伙子喜得眉开眼笑的。收拾妥当后,坐着顾永业的驴车回了族里。
他们走后没多久,天上就开始飘雪,一开始只是断断续续的小雪,而后越来越大。
到了过年这天,地上竟也积了一尺来厚。
只是家里没有小孩子打雪仗,饭馆没有过年时该有的气氛。
林云舒充分调动大家积极性,给每人都分配了任务。
严春娘负责蒸馒头,小四负责写春联,老二和老三负责贴春联,两位画师帮忙在春联上画画。林云舒负责整理院子。
时不时就听见老二老三催促小四加快进步的叫嚷声。
这半年来,小四练字极为勤奋,字也写得越来越好。
林云舒活最轻快,没一会儿就干完了。闲着无聊便到小四房间看他写对联。眼珠子转了转,有心考教他,给他出了个极刁钻的上联。
小四依言写完,在屋里苦思冥想半天,等到老二老三将其他房间对联都挂上,只剩下院门没贴。
老三前来寻他,却见他托着腮,一副魂油天外的呆傻模样,笑起来。
老三以为他想不出别的对联,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哎,小四,你要是想不出,三哥帮你出一个。上联是一声哈武镖车走,下联是年年江湖平安回。横批就是威震四方。”
小四被他这一打岔抖然回神,待听到他这话,脸都黑了,没好气道,“三哥,我就是再想不出,也不能拿你们镖局的对联来贴吧。要不然过往客商还以为咱家开的是镖局呢。”
老三尴尬挠头,恰在这时老二也进来,“小四啊,对联还没写好吗?”
小四老实摇头,下巴点着那桌上的上联,“我想不出这个下联。”
老二和老三齐齐凑过来瞧,异口同声念出来,“烟锁池塘柳?”
老三咂摸两下,捏着下巴,怀疑地眼神看着小四,“不会吧?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呀?”
小四哼了哼,“你别不懂装懂。你没瞧见吗?五个字的偏旁是金木水火土。我要是对下联也得是这个。”
老三这一瞧,还真是!
老二捏着下巴也作苦思冥想状。老三抽了抽嘴角,边往外退边摇头,“真是疯了,想不出来就想不出来呗。”
一直到吃饭,两人也没想出来。
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屋内点着暖炉,桌上是严春娘精心准备的菜肴。
中间是一个锅子,四周摆着各种菜式。
大家伙吃得都很欢,唯有老二和小四脑子里想着对子,手里举着筷子就是不夹菜。
林云舒敲了敲桌子,“行啦,这对子难倒无数人。你俩这一时半会的就对出来了?赶紧吃饭吧?”
两位画师听着有趣,“什么对子?”
老二不像小四那样认真,听娘亲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放弃了。简单把上联讲了一遍。
两位画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对子。
不过这两人都是出道教,年轻时四处游历,擅长山水。对学问一道也爱,只是没有对画那么执着罢了。
两人琢磨一回上联,发现其中玄机,自知答不出来,也就丢下不管了。
小四见大伙都热热闹闹吃饭,也担心自己太过扫兴。拿起筷子吃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隐隐传来打斗声。
大雪封路,离得最近的就是书院,可书生和先生都已各自归家。
哪来的打斗?
众人立时警醒几分,纷纷撂下筷子。老三最是迅速,一把抄起立在桌角的宝刀,打开院门,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官道上一群人正在打斗。
仔细一瞧竟是一群蒙面歹徒围攻一个身穿类似官袍的年轻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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