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第二日, 看守牢房的狱卒头头药劲过了,第一个醒来。

    昨晚他喝了跟他相熟的衙役递过来的一杯茶,没一会儿就晕倒了。醒来后, 脑子还是懵的, 一抬眼差点吓尿了。

    牢房走道里横七竖八全是尸体,鲜血洒得到处都是,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血腥味。

    县令大人正坐在死人堆里喝茶, 他面前是一张方桌,上面摆着一套茶具,炊烟自壶口随风飘荡。他旁边站着前几天才押送过来的犯人。

    此人正是县令大人的亲兄弟。县令大人带人来的时候说这犯人在家里犯了点事, 被亲娘赶出家门, 让他们给他寻一间空牢房,让他待在里面闭门思过。也不必给他上锁,只给一日三餐给他便是。

    原先他也曾打过跟这犯人套近乎的主意,可对方身上的煞气太浓了,只一眼就让人浑身发麻。

    他定睛一瞧那犯人正抱着宝刀一脸凶神恶煞看着自己。

    狱卒多机灵的人啊, 脑瓜子转了转,就明白这些黑衣人是来劫狱, 不想被这犯人所杀。他脊背发凉, 没由来冒出一身冷汗。

    狱卒脑子一团乱麻, 将其他狱卒三拳两脚踢醒。大家醒来后,看到这么多死人, 扶着墙干呕, 等缓过劲来, 才意识到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差点被人劫了囚。

    狱卒们齐齐打了个冷颤,一排溜地跪倒在县令大人脚边,“大人饶命啊。是小的失职。”

    小四端着茶杯一饮而尽,慢条斯理吩咐道,“将地上的死人都清理了。没死的那个暂时关在牢房里,任何人不得探视。如果有人探视,连同你们的失职之罪,老账新账我跟你们一起算。至于衙役们通知家人抬回去养伤。”

    说完,他将茶杯往桌上轻飘飘一丢,茶杯歪倒在桌上打了几个转儿,那滚动的声音像是警告。

    狱卒们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吓得一个劲儿点头。得亏犯人没跑,要不然他们轻责打板子,丢工作,重责进了牢房。

    领头的狱卒立刻吩咐手下打扫牢房。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吴江独自前来。

    一进门就瞧见他派过来的好汉们全都成了刀下鬼,他面皮差点崩不住,右手握紧佩刀,好似下一秒就会将刀拔了出来。

    不过他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咬了咬后槽牙,让自己先镇定,而后才恭恭敬敬道,“大人,这些人是”

    小四好整以暇看着他,满脸惊讶,“吴县尉居然不知”

    他挑着眉,嘴角勾出一抹讥笑,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似在告诉自己,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不用再演戏了。

    吴江头皮发麻,知道他在使诈,结结巴巴道,“大人,我我如何得知”

    小四指着那个唯一的活口道,“刚刚那人要杀我,他亲口承认是你指使的。”

    吴江猛然看向那人,这才发现他只伤了一条腿和一只胳膊,并未伤中要害。那他衣服怎么会有那么多血他面上讪笑,“大人明察秋毫,怎会被奸人蒙蔽。这定是奸人使的离间计。”

    小四看着他不语,“无事,待他醒来,你俩当堂对峙。”

    吴江神色慌乱,故作镇定道,“等他醒来,我定会为自己讨个公道。”

    小四深深看了他一眼,“可行。”

    吴江粗略看了一眼,这些人竟全都死了,这么多江湖好汉可是他半辈子攒的人脉,居然一招散尽,他却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这怎能不让人憋闷。

    吴江没在这边久待,拱手告辞。小四朝老三使了个眼色,老三跟了出去。

    林云舒一晚上都心神不宁地,哪怕凌凌他们回来禀告坏人都已铲除,她还是担心会有漏网之鱼。

    “怎么样人抓到了吗”小四一进来,林云舒就迫不及待追问。

    其他人也都紧盯着他不放。

    小四不负众人所望,笑着点头,“人证已经有了,物证很快就有。我让三哥跟着吴江,看看他能不能将高秉仁一块铲除。”

    林云舒放了心,“我听凌凌说,他这次纠集了上百人劫狱。都是哪些人啊”

    小四抿着唇,神色有几分阴郁,毕恭毕敬回道,“有一部分是衙役,有一部分是死士,还有一部分是江湖好汉,据三哥讲,多是些土匪强盗,在江湖上也只是以凶恶出名。”

    衙役么,林云舒倒是想到了。吴江怎么说也是掌管盐俭县一方治安的县尉,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也很正常。江湖好汉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吴江最爱结交这些江湖好汉。

    只是死士,倒让林云舒想不通了,她敲着桌子,想到奉元三年的年关,老三为了救飞鹰,杀了好几个黑衣人,那些人好像就是死士,她福至心灵,问道,“可是信王府的死士”

    “应该是。”以吴江的能耐,他养不起身手这样好的死士,只是他不知道信王府为何要帮吴江。

    就算高秉仁是信王的小舅子,可信王会连那么贵重的死士都敢借给他吗这好像有点太过了。

    没一会儿,老三回来了,冲着大家拱手,“那吴江去找高秉仁商量去了。”

    林云舒想了想,“你觉得信王府的人会出面救吴江吗”

    小四摇头,“肯定不会。这次他们折了这么多人手。不会再这么冲动了。估计会逼吴江把罪认下来。”

    老三急了,“难不成就这么放过高秉仁”

    “他们两人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那个活口招认或是那些土匪画押,吴江就逃不掉。不过他知道高秉仁的为人,哪怕为了自己的家人,他也不会指认高秉仁。”林云舒倒是将这两人分析得头头是道。她突然拍了下桌子,“我看那高秉仁做贼心虚,说不定会起了杀心,不如你带人将他们家团团围住。如果吴江死了,那高秉仁就脱不了关系。再不济,我们也能治他一个管教下人不利之罪。”

    如果高秉仁真的在高府杀了吴江,他肯定不会承认,多数是推到下人身上。但是下人犯事,主人也要受连累。他也逃不掉。

    到时候高府只剩下高夫人,必定会方寸大乱。要找空子,并不难。

    小四也觉得有理。

    老三突然想起一事,“我去吴家偷东西那天晚上,在后门看到一对男女勾勾搭搭。后来我才知道那人是吴娘子。既然吴江现在不在吴府,不如我们上门搜查,利诱吴娘子。她一定知道吴江的秘密。”

    这吴娘子敢给吴江戴绿帽,想必手上也是有吴江把柄的。就是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高秉仁的秘密。

    小四拍着巴掌,“就这么办。”双管其下,就不怕这高秉仁撼不动。

    高秉仁后头有倚仗,但是谁让那人远在府城,根本救不了他。

    县衙完好无损的衙役还剩下三十人,全被老三招集在一块。

    老二带着十个衙役去吴府抄家。老三带着十个衙役守在高府后门,小四带着十个衙役守在前门,一旦有人乘轿子离开,一定要上前查看。

    守了没一会儿,后门打开,有个轿子被人从里面抬了出来。

    老三气势汹汹将人拦住,“我们奉命捉拿红女侠,把轿子放下,我们要抽查。”

    那高府下人瞧见有衙役拦路,心里一突,很快镇定,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塞了过去。

    要是往常,这些衙役们一定迫不及待收了银子。

    但是现在捕头换了人,听说其他同僚或死或伤,他们哪有胆子收受贿赂,于是这些人看到银子不仅不高兴,反倒像被人羞辱似的,一脸愤慨,随手将银子打落在地,手指着那行贿之人,一脸的正义凛然,“大胆。居然敢贿赂本捕快。来人,快点把人拉开。”

    后头两个衙役把人架住,那衙役掀开轿子,瞧见吴江正七窍流血斜靠在轿子里。

    那衙役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到地上。

    老三从鼻端打了个响鼻,脸上露出一丝讽笑,朝轿子里瞧了一眼,面不改色,冲着那高府下人嚷嚷道,“你们高府杀了人,想把人抬到哪去”

    那下人软倒在地,不敢答话。

    老三也不为难他,指着两个衙役道,“你们两个把轿子抬到县衙,让吴娘子过来认尸。”他招招手,“其他人跟我进高府捉拿凶手。任何人不得放过。”

    众衙役齐齐应是。

    众人抬眼看向那高府后门,心里想着这盐俭县怕是要变天了。

    另一边,老二带着衙役将吴府的大门拍得啪啪作响。

    吴府下人过来开门,老二带着衙役气势汹汹往里闯。

    下人哪曾见过这种阵仗,唬了一跳,立刻飞奔着往院里跑,“娘子,娘子,出大事了官府来抄家了。”

    老二带人拿着封条随意在吴府墙上张贴。

    吴娘子带人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将抄手游廊上贴得十几张。仙境一般的花园被这么一贴,像是沾了狗皮膏药一般。

    吴娘子登时就怒了,“师爷你这是干什么”

    “你相公指使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劫狱,当场被我们抓住。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吴府跑不了了。”老二指挥手下继续封。

    吴娘子吓得脸色煞白,劫狱他这是疯了吗这可是要抄家的死罪这混账往日在女人堆里混就罢了,居然连这种掉脑袋的事也敢做。

    她的心在颤抖,却还是强撑着,“师爷容我收拾嫁妆。”

    老二将人拦住,“吴娘子,不是我不通情理,但是这不合规矩。按照月国律法,女子嫁妆归男子所有。”

    律法确实这样规定,但是民间一直都是默认嫁妆归女子所有。就算抄家和休妻,女子都能将嫁妆带走。

    但老二现在拿国家律法来为难她,却也不算违规。

    吴娘子也是个精明人,她跟县令一家无仇无怨,他们也没必要为难她一个女子。之所以这么说,想必是想她帮忙。

    她示意下人往后退几步,老二也将衙役们挥退。

    老二倒是对这吴娘子刮目相看了,原以为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不想她胆大包天,敢给夫君戴绿帽,现在一瞧还有几分聪慧。

    “师爷有话不妨直说”吴娘子脸上的笑容淡了,定定看着他。

    老二虽然平时喜欢跟人打嘴仗,但是能敞亮的说话,谁又愿意绕弯子呢,当即就道,“吴江的罪名死死的,我也不需要吴娘子帮忙,但是高秉仁的把柄,不知吴娘子手里可有”

    吴娘子微微蹙眉,围着他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你胆子挺肥的呀,居然敢动高秉仁。”

    “他一日不除,这盐俭县一日就不姓顾。”老二冷声道。

    高秉仁有后台,而且在盐俭县盘踞这么多年,有不少熟面人,他不除掉,小四根本没办法当家做主。

    吴娘子倒是很认同,“那你们准备怎么对付信王”

    “我家四弟的岳丈是崔知府。一直跟信王井水不换河水。”老二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信王在河间府只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养那么多杀手又如何他想插手河间府的政事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你现在把证据交给我,我还可以说是我自己搜到的。要是以后再交,旁人可就不信了。”

    吴娘子有些犹豫。

    老二又下了一剂重药,“也不知那柳安巷的秦秀才”

    他话只说到一半,就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带着浓浓的警告。

    若是她不将东西交出来,他说不定会把此事抖出来。那她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荡妇。

    吴娘子打了个寒战,指着老二睁圆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她连她男人都能瞒住,居然瞒不住一个外人。

    老二摊了摊手,提醒她,“不知娘子记不记得你家遭过贼的那一晚。有人亲眼所见。”

    吴娘子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他,他这句话就是告诉她,她家丢失的宝物在他手里。

    吴娘子退后两步,手扶着抄手游廊的柱子,看着梁上雕刻精美的壁画,她扯了扯唇,神情带了几分颓废,“罢了,告诉你也无妨。那高秉仁一直在帮信王运送私盐。听说他府里藏了不少银子。我家夫君也知晓此事。”

    老二猛然抬头,怪不得几年前,崔知府没能从信王府搜出私盐贩卖赚的银子,原来竟是藏到了高府。

    他面上一喜,冲着吴娘子道,“多谢吴娘子成全。稍后你可以将嫁妆重新拟一份,这吴府的东西,只要不涉及案件,你喜欢什么尽可挑去”

    吴娘子怔了怔,这个意思是说她可以多拿些钱财傍身

    老二交待衙役一番,就急急忙忙往县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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