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粉在井里冰过, 十八种香料配成的调料吃着十分可口。
老三和小四连吃两碗, 准备往第三碗进发的时候,林云舒阻止他们,“留点肚子吃饭吧。凉粉好吃不压饿。”
老三和小四这才住了嘴。
小四笑道, “还是娘做的凉粉更好吃。有种特别的味道。”
林云舒嗔他一眼,“竟会说好听的。”要不是她让凌凌叫他们回来, 估计他们还饿着肚子办案呢,关切问道,“你们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凶手抓到了吗”
丫鬟将饭菜端上来, 小四重新拿起筷子,先回答, “有个嫌疑人, 但是他不肯承认。”
老三翻了个白眼, “有谁会承认自己杀人呢。这可是要偿命的。”
小四摇头, “可我总觉得他的表现不像是假的。而且他说的也有道理呀,胡老太毕竟四十岁了, 东英爹在家向来说一不二,钱财都在他手里,他想找个年轻点的寡妇根本不成问题。没必要”
说到这里, 他才意识到他娘还在旁边听着呢,脸上不由一热,如同被火烧一般红透了。
林云舒倒是没有多心, 她心思全被小四的话给勾住了, “怎么回事你从头说一遍。”
小四和老三一人说一句, 将今天查案过程说了一遍。
林云舒听罢,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杀人案不同别的案子,一定要甚之又甚。哪怕放走一千,也不能错杀一个。小四说得对,东英爹没有动机杀胡老太。不说胡老太已经年老色衰,就说他们原先就相好过,胡老太怎么可能突然变得洁身自好起来这不合情理。”
老三拧着眉,“也不是情杀,仇杀又不可能,那还能是谁呢她连个交好的妇人都没有。”
再说了,交好的妇人需要大晚上找她吗
林云舒想起凌凌说起胡老太品行不怎么好,“对了,她不是喜欢偷菜吗有没有可能是她趁大家睡着摸黑出来偷菜呢”
小四和老三对视一眼。咦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
对啊,这人喜欢偷菜,白天人多眼杂,不方便偷,晚上大家都睡了,可不就是偷东西的好时机嘛。
小四还有个疑惑,摊了摊手,“就算她真的要偷菜,总得拿个篮子吧”
好不容易等大家都睡着了出来偷菜,怎么也不可能只摘一点点,那也不值得的呀。
话单刚落,小四就跟老三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如果真有篮子,那篮子被谁拿走了毫无意外,应该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
两人狼吞虎咽,将饭菜吃完。
柳大姐被下人带进来,小四面无表情看着她,那幽冷的目光看得她直发颤,“大人,怎么了”
老三站在小四身后,宝刀搭在肩头,一脸威严看着她,“柳大娘,你知道做伪证和防碍县令办案都要受罚的吗”
柳大娘额头滴汗,眼神乱瞄,结结巴巴道,“大人,我没有做伪证啊”
小四拍了下桌子,“我问你,你看到死者的时候,她身边没有其他东西吗”
柳大娘双手绞在一起,支支吾吾。
老三将刀放下来,不等他往前走,柳大娘吓得连连往后退,“是,是有个篮子。我看那篮子还是新的,就捡回家去了。”
小四气得快要说不话,指着她你了半天,“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昧下那个篮子,让我们案子走了冤枉路。你你简直混账”
柳大娘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又往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她就是一时起了贪心,哪知道那个篮子会有那么大的用途。
更没想到之前那么好说话的县令会突然大发雷霆。
小四已经不知道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挥了挥手,“三哥,你跟她回家拿篮子。”
柳大娘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敢不听,乖乖回去拿了。
等老三提着新篮子回来,“她说她捡到这个篮子的时候,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估计胡老太刚出家门,还没来得及去偷菜,就撞上凶手,被他杀了。”
小四揉了揉脸,“这可就难办了。谁都有嫌疑啊。”
得案子又绕回原点了。
第二日是七月七,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也是古代的情人节。
城中几条商业通道,从早上起来,就忙活开了。掌柜指挥小二开始布置,不到一个时辰,街道到处挂满灯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凌凌自打到了乡下,这日子越过越无聊,这次说什么也要出来看看。
老二愁得不行,很想打消她的念头,极力劝说,“娘子,你都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往人堆里挤不合适吧”
凌凌却是自信满满,“我的身手你知道的呀。寻常人都近不得我的身。你别把我看成瓷人。我结实着呢。”
老二无语了。
偏偏虎子不嫌事大,在边上给他扯后腿,“爹,我也想去。我们先生今天放了假。我从来没进城玩过。听说城里还有巧果吃呢。”
林云舒见虎子想去,便道,“那就让他去吧。他一个男孩子,总不能一直窝在家里。你好生照顾他就是了。”
老二无奈之下,只能同意。
七夕灯会,小四和老三都要留在城内主持秩序,晚上不回来了。
一家三口是坐马车去的,经过村子的时候,凌凌掀着车帘看到柳大娘几个妇人,东英爹以及春田爹也要进城。
凌凌这几日跟村民们熟悉起来,便主动邀请妇人进来,至于两个男的没有位置,便没有开口。
上了马车,柳大娘主动问起案件进展,有些疑惑,“县令大人怎么把东英爹放了”
凌凌不知道怎么说。她能说是因为抓错人了吗
老二摇着扇子,笑得如沐春风,“我四弟说没有证据之前,不能随便给人定案,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要是为了尽早破案,他就冤枉无辜,那他与那些草菅人命的狗官又有什么两样。”
村民们一阵叫好,“大人真是太心善了。咱们盐俭县有大人治理,将来一定能成为世外桃源的。”
凌凌一阵汗颜,她相公也忒会说话了。不过婆婆也确实是这个意思,她相公也不算是说谎。
进了县城门口,马车不能进城,大家全都跳下马车,齐齐向他们道谢。
进了城,大家就四散开了。
虎子还是头一次来这么热闹的地方,看什么都新鲜。各样美食都尝了一遍,偏偏他肚子小,遇到不好吃的,只尝一口,剩下的全丢给亲爹。好吃的都会进自己肚子。偏偏只是这样,他也很快吃撑了。
当然街上不止吃的,玩的也不少。凌凌瞧见几样花灯,喜得不行,非拽着老二给她猜灯迷。
虎子对灯笼没什么兴趣,四下张望,很快看到身后清风楼门口摆放一个半人高的乞巧塔,足足有十四层,从上到下,依次变大,中间用根柱子稳住身型,像是多层烛台,每层都摆放不同种类的巧果,颜色形状各异,吸引不少路人的目光。
虎子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他实在吃不下去了,只好恋恋不舍将目光移向他处。
很快他就发现旁边有个泥人摊子,上面插着各种各样的泥人,他心中一动,也想捏一个。
这个泥人摊主是个年轻妇人,二十五六的年纪,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衣,头发盘起,笑起来很温柔。
虎子踮着脚尖指着一个身穿盔甲的大英雄泥人,奶声奶气开口,“我要这个,多少钱”
老二猜灯迷的时候,抽空看了一眼儿子,瞧见儿子直接要买,给了他一个脑崩子,“傻小子,你想当大英雄,可以让摊主照着你的脸捏一个呀。”
虎子瞪圆了眼睛,眼巴巴看着摊主,“真的可以吗”
摊主被他的眼神萌化了,笑眯眯点头,声音不自觉放柔放轻,“当然可以。一个三文钱。两个要五文钱,小朋友,你要几个呀”
虎子从钱袋里数出五个铜板,特别霸气道,“那我要两个。一个我,一个奶奶。”
年轻妇人愣了下,没想到这小娃娃居然要捏奶奶。
不过她也没问什么,照着他的样子捏好了小将军,由于他年龄小,脸上带着孩童特有的婴儿肥,泥人不仅不霸气,反而萌萌的。
她又问了他奶奶的容貌,照着他的叙述捏了一个。
泥人自然不像素描那样相似,只能说是轮廓有那么一两分相似,虎子却是高兴坏了,越看越觉得像自己。甚至都想像自己有一天上战场杀敌的样子。
年轻女人将奶奶那个也捏好了,递给他,又细心叮嘱他,“好了,两个都捏好了,小朋友可要拿好了呀。”
虎子笑眯眯接过来,献宝似地给亲爹亲娘看。
两人适时夸了几句,小家伙更高兴了,站在亲爹亲娘身边,一个人玩得不亦说乎。
老二这也猜对一个灯迷,店家将他猜中的灯迷递给他。凌凌笑得眼睛都弯了,就在大家都热热闹闹逛街时,一个不和谐的因素出现了。
从街的另一头,冲过来一个老太太,气势汹汹,横冲直撞,一路撞到不少行人。她停在泥人摊面前,掐着腰冲着那年轻妇人破口大骂,“你不好好待在家里,整日抛头露面,是不是打量着我儿子刚死,你就耐不住寂寞上街勾引男人呀。”
街道上本就很多人,她扯这么一嗓子,大家齐齐围上来。
那年轻妇人到底面皮薄,先就羞红了脸,用袖子盖住脸,间或替自己解释几句,“娘,我没有我还有小山,我只是想挣些钱让小山吃好的。不想他过得比别家孩子差。”
人群分为两派,一派是年轻妇人,说她想挣点钱给自己儿子买吃的,也是好的。
另一派是年老妇人,守寡就要有守寡的样子,你整日抛头露面,与名声也有碍,以后别人说不定要拿这个当借口攻击她,不肯给她贞洁牌坊。
年轻妇人没想那么远,“我儿子都饿得面黄肌瘦,我哪里还顾得上名声。我不要回去,我要挣钱。娘,你快回去吧。”
老太太没想到儿媳居然当着这么多的人面不听自己的话,气得火冒三丈,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她青筋鼓起,上前攥住她的胳膊,“你怎么回事快跟我回家。”
年轻妇人死活不肯走,只哭着求她,“娘,我们已经分家了。我会带着小山好好过日子的,你就别管我们了。”
“我怎么不管你们。我不管你,你要给我儿子戴绿帽,丢了我许家名声。”老太太气急败坏,逮到摊子上的东西一通乱砸。
她砸得极没有章法,泥人晒过之后,变得极硬,蹦到路人身上,大人倒没事,小孩子却是被砸得生疼。
虎子被砸中好几回,连连后退,却不想踩到身后的人,那人又往后退,于是原先半人高的巧果塔生生被人撞翻,眼见着就要砸到虎子。
突然有个高大男人伸长手臂,将虎子往怀里一捞,飞快躲开,巧果塔摔到地上,巧果洒了一地。
老二和凌凌刚刚看到儿子差点被砸到,心脏差点停了。都想跑过去救虎子,却因为旁边太挤,寸步难行。
待看到虎子得救,两人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虎子你没事吧”凌凌蹲下身,将虎子上上下下打量一通。
虎子摇了摇头,刚想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泥人坏了一个,他咧着嘴哭,“娘,奶奶的头掉了,怎么办”
凌凌看了眼泥人,很快发现他的小手流血了,心疼得不得了,“这手怎么搞的,怎么还流血了呢”
虽然只是一点小口子,倒是有几滴血珠滚在上面。
她正要说话,就听相家冲着刚刚救虎子的男了谢了又谢,又拍了拍自家娘子的肩膀,“孩子他娘,快点过来谢谢救命恩人。”
凌凌也顾不上给虎子擦血,站起来冲着对方连连道谢,却不想遇到一个熟悉的脸,“孙大哥是你你怎么在这呀”
孙大郎指着藏在人群后头的豆腐推车,“我今天过来卖豆腐呀,今天生意好,我来回卖了三趟,没想到这最后一趟,人太多,直接出不去了。”
凌凌笑了起来,“还真是多亏你了。要不然咱们虎子被那巧果塔砸中,后果不堪设想。”
孙大郎摸摸虎子的脑袋,“这孩子长得可真好。”
他捡起刚刚掉在地上的泥人头,给虎子安上去,虎子立时不哭了。
老二要请孙大郎吃饭,孙大郎死活不去,给他钱也不要,只道让他们以后多照顾他生意即可。
老二立刻道,“那明天麻烦你送一板豆腐到我家。我家人都喜欢吃豆腐脑。”
孙大郎怀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我刚刚就是随口说说罢了。”
老二摇头,“是真的。我们全家都喜欢吃。”
孙大郎这才将信将疑,“行。我立刻送去。”说完,转身就要走。
老二在后头喊了一嗓子,“是胡满村,顾家庄子。”
孙大郎就了声好。
等人挤出人群,老二才有功夫找刚刚那老太太算账。
不成想,那老太太早趁着他们不注意跑了。
年轻妇人瞧见刚刚惊悚一幕都吓傻了。见婆婆溜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给一家子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凌凌挺可怜这个妇人的,也没找她麻烦。
年轻妇人却十分过不去,非要给他们一人捏一个泥人。
老二和凌凌盛情难却,只好要了。只是临走的时候,还是放了五个铜板在她的钱盒子里。
凌凌叹了口气,“这也是个可怜人。”
她挺欣赏这样的母亲,树挪死人挪活,丈夫已经死了,孩子得靠她养,可不就得自立自强嘛。
一家人在城里逛了一圈,出城门的时候,看到柳大娘他们往城外走,便又稍了她们回去。
老二和凌凌显然没想到柳大娘当时也在场,提起惊险一幕,眉飞色舞道,“幸好那卖豆腐的眼急手快将孩子抱开,要不然还真有可能砸到孩子。”
凌凌搂着虎子,一脸的心有余悸,心里也暗暗决定,等她生完孩子之后,最好不到这么热闹的地方了,她倒是没事,可是她根本没有精力保护虎子。
虎子仰着小脸,“原来柳奶奶也在啊”
柳大娘笑着拍手,“不止我在,咱们村的几个人都在,还有春田爹,东英爹也在。哎哟,可真是惊险。你个小孩子以后可别为了瞧热闹就挤进去。当心伤到自己。”
虎子也很委屈,他明明是站在他父母旁边的,谁知道看热闹的人那么多,直接把他给挤开了呢。
虎子咧着嘴重重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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