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蒙上一次是莉莉·伍德时, 她从没有和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 正面打过交道, 虽然这并不妨碍林蒙对莫里亚蒂教授的尊敬,他确实是个卓尔不凡的天才, 无论是犯罪方面还是在数学方面。
如今, 吉姆·莫里亚蒂作为那么一个老绅士的同位体, 毋庸置疑, 他同样是个天才。
尤其是在数学方面。
他说要和林蒙进入深入交流, 说得就是在数学方面。
这也正是林蒙愿意忍受他风骚放荡作风的根本原因, 更不用说莫里亚蒂本来就动机不纯, 他只是用数学作为刺刀, 意图深深刺伤林蒙的自尊心。
当莫里亚蒂用“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的语气, 说着他是如何证明了数学界最重要的猜想时,一直在配合他的林蒙,也适当摸出她的香烟,放在桌子上的手略显烦躁地蜷缩着。
不管怎么说,莫里亚蒂确实厉害,因为那个猜想,迄今为止数学界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证明了它。他也有资本骄傲, 看不起其他的数学家, 可以将他们的自尊心踩到脚底下。
在这一前提下, 被莫里亚蒂推崇过的林蒙, 沉默得过久也是理所应当的。
莫里亚蒂噙着笑, 从他的座位上站起来,施施然地来到林蒙身后,几乎要和她脸贴脸,这也使得他的呼吸打在了林蒙的脸上,潮湿腻糊。他就像是伊甸园里那条蛇,既诱人又危险:“莉莉,告诉我,是谁驯服了你,让你变得这么令人失望?”
莫里亚蒂说完退到一旁,想要好好欣赏下她此时此刻的表情。
然而,他所预期的画面并没有上演。
林蒙轻轻吹散了她面前的烟雾,看着莫里亚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证明它的思路,还能这样繁琐!”
她一副“我受教了”的语气。
莫里亚蒂起初还能保持镇定,以为她这不过是在挽尊,但等她说出了自己的思路,而他只能集中所有注意力去听去理解时,维持不住从容不迫姿态的,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他。
林蒙停下来好好欣赏着莫里亚蒂的表情,她还眨了眨眼:“啊,我说太快了吗?”
她接着变得失落起来:“怎么又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可以跟上我步伐的,不过你也不需要气馁,你已经很不错了,至少你很自信,也不吝于向我展示你的自信心。”
她连他的证明都不太能看得上眼。
莫里亚蒂无法不愤怒,从没有人能给他这样的挫败感,他踢翻了椅子,又猛地砸了一下桌子:“那是因为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从前你端坐云端时,姑且还有人,可等你被禁锢在特意为你建造的高塔中时,又有谁可以将你偷走呢。没有任何人,只有我。”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平复好了情绪。
莫里亚蒂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吐了吐舌头:“糟糕,我可喜欢这身衣服了,我竟然将它给弄皱了。”
林蒙偏头看他。
莫里亚蒂见状呢喃道:“为什么?亲爱的,你刚才不是演得很好吗?那就给我再配合一下,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啊——”他说到后面,从呢喃变成了低吼。
林蒙一脸无辜:“我刚才没有在演你,我只是认为你需要一点激励。”
“是吗?”莫里亚蒂轻声道,声音又变得温柔如水起来。下一刻,他却打了个响指,林蒙胸前出现了几个红点。
莫里亚蒂叹了口气:“我不得不说,亲爱的莉莉,你成功激怒了我。我原本还想做一回骑士,将你送回云端,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杀了你。你知道他们都管你叫什么吗,‘普罗米修斯’,认为你是未来学家,认为你活着的价值远远高于你死去的价值,但我就是特别喜欢和别人不一样——”
林蒙截断他道:“你将永远杀不了我。”
莫里亚蒂扬眉:“哦?”
林蒙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恶毒”的话:“手下败将的标签将永远贴在你身上。”
莫里亚蒂一字一顿道:“我不在乎,我也没有输。”
林蒙掸了掸了烟灰,枉顾胸前的瞄准,往椅子上支起了一条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哦?是因为这时候的你,不再是个数学天才,而是个咨询罪犯吗?那才是你的主业?我不得不承认,在这一领域,你确实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莫里亚蒂给她送了个飞吻:“我的荣幸~”
林蒙继续“童言无忌”:“我也很高兴你的自尊心被你黏了回来,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眨了眨眼睛:“你是在拖延时间吗,我亲爱的莉莉?”
林蒙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看法:“只是登峰造极的罪恶固然吸引人,却不够动人。”
莫里亚蒂看起来一点都不恼火,反而越发平静起来,连之前那种骚里骚气的小动作都没有了:“没用的。”
“我只是在单纯地刺伤你的自尊心。当然了,如果能令你吃一堑长一智,那就更好了。”林蒙才不是能够吃亏的性子,她要报复自然是要当场就报复回去了。而在她这样毫不客气地戳穿了莫里亚蒂后,她又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举起手来:“对了,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不能。”莫里亚蒂看着她举起的手,冷酷又无情道,但下一刻他耸了耸肩:“好吧,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说吧。”谁让他就是这么喜怒无常呢。
林蒙一脸乖巧:“你的屏蔽器,是你的盟友破例送给你的,对吗?”
莫里亚蒂眯了眯眼睛,微微往后仰了仰身体:“你想说什么。”
“我四年前的作品,一年前被淘汰后流向了外界。令我不敢置信的是,已经一年了,他们就只是设计了个新外形吗?”林蒙失落地把下巴搁在支起的膝盖上:“我不失望,我一点都不是失望。”
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感受到了双重的侮辱,他们还他妈的得意洋洋地对自己说,是最高级的军用设备,敢情是这样无耻地拾人牙慧啊。
林蒙这时候抬起头来:“你要去打个电话吗?”
莫里亚蒂倒没有很慌张,他在吩咐了不远处的手下后,就把他踢翻的那把椅子,从地上扶了起来,接着拖着那把椅子,到了林蒙跟前,他反坐了那把椅子,然后用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林蒙:“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想为民除害吗?”他似乎觉得“为民除害”这个说法很有趣,自己先嘻嘻地笑了起来。
瞧瞧吧,那些找他咨询的人,可才是最终扣动扳机的凶手哦。
林蒙注视着他,灰色的眼睛中微光莹然:“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是登峰造极的邪恶,尽管不够动人却很吸引人。”
莫里亚蒂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目光变得具有侵略性起来,他很明白他对其他人的吸引力所在,这时候全然不吝啬于散发那种纯粹的邪恶带来的魅力。
林蒙面无表情:“不,不是这种吸引人。”
莫里亚蒂不解极了:“为什么不?一场好的性-爱会让你爽翻天的。”
林蒙陈述道:“你对我没有任何性吸引力。我看到你,就会想到你之前沾沾自喜的丑陋姿态。”
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掏出了他口袋里的手-枪,“你说我现在杀了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你的淘汰品?”
林蒙抽了口烟,才回答道:“不是哦。”
莫里亚蒂莫名松了口气,他今天丢得脸已经够多了,而且经过这么一打岔,他也没有了再吓唬她的意向,更何况时间不等人。“甜心,我得走了,相信我,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我期待你的闪亮登场,吉姆。”林蒙郑重道,“我会把这次你夹着尾巴逃走的画面给覆盖掉的。”
莫里亚蒂:“…………拜。”
莫里亚蒂走了,顺带带走了他的保镖们,还有他的狙击手们。
林蒙继续抽她的烟,等她预计的时间来临时,她却没有听到本该出现的动静。林蒙立刻意识到有了意外,但不是她这边的。她的定位早在之前就传了回去,再怎么说那个屏蔽器,是她自己制作的,而且还是好几年前的成品,她怎么不会让它将自己难住,更不用说这次她会被莫里亚蒂劫走,她自己还配合了不少,所幸她达到了她原本的目的。
林蒙皱了下眉,激活了像胸针的通讯设备,之后连通了她的工作室,很快数据传了回来。林蒙快速看了一遍,便意识到意外出在了哪儿。
在她出事的同时,另有一起关系重大的事件跟着发生了。
当然了,这里的“关系重大”,是对英国,对大英政府而言。
林蒙接着还敏锐地意识到一件事,即这不是个巧合。
抛开巧合背后的推动者先不提,就说这个选择题。
林蒙无意识地抿了抿嘴。
自从让娜·弗朗索瓦事件后,林蒙就着台阶下来,仿佛曾经和麦考夫的对抗,就这么被轻轻地揭了过去,他们俩人在这段时间来,相处得还很融洽。然而林蒙很清楚,她和麦考夫的根本矛盾,只是被默契地放到一边,却没有从根本上解决它。
如今理智与情感的对抗,又被明晃晃地摆了出来,摆到了麦考夫跟前。
林蒙没有再去看手表,她想她已经知道了他的选择。
林蒙从屋内走了出去,就着不远处路灯的光芒,看到了那束被莫里亚蒂丢弃的百合花——林蒙得承认,莫里亚蒂如果将这一套用在其他人身上,那他会成功击溃对方心理防线的,可惜面对自己,他还是棋差一招。
林蒙走过去,将那束百合花从地上捡了起来,并不在意它包装上的泥点,也不在意花已经不再鲜灵,就那么将花束紧紧抱在了怀里。
仿佛是为了应景,下一刻就用一束光从上面打了下来,让她成为了“舞台剧”的主角。
林蒙烦躁极了,她抬起头来,直视起光源。
一架直升机在上空盘旋,麦考夫顺着光往下看,直到耳机中传来地面部队的“我们找到她了,她看起来很好。”,他才厉声催促驾驶员立刻降落,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地面上的那道身影。
林蒙呆呆地站在原地。
直到下了直升机的麦考夫,快步朝她走来,并将他的大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她的大衣在她的车里,在她被莫里亚蒂的下属带走时,并没有来得及带上它。
“莉莉?”
林蒙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哦。”
林蒙抬眼看着她以为不会出现在这边的麦考夫,心中的委屈被抚平了。只是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种想法促使林蒙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上麦考夫的脸,通过面颅骨的手感,确认他不是假冒伪劣的。“还真是你啊,麦考夫。”
麦考夫:“…………”
一旦确认了自己的地位,林蒙就开始“得寸进尺”了:“抱我一下。”
麦考夫原本正在确定她是否受到了伤害,听到这句话都愣了下:“什么?”
林蒙理直气壮道:“我已经不指望你看到安然无虞的我喜极而泣了,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快,拥抱我一下。”
麦考夫刚才情绪外露就已经很难得了,现在更不要指望他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么做,所以他用他那一贯超然的语气道:“莉莉。”
林蒙不吃这一套:“不然我就哭给你看。”
她之前是真的要哭了。
麦考夫在直升机上看到她时,就有那种感觉。当时他有一刹那的晕眩感,明明驾驶员将直升机开得很稳,而且他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说那是居高临下产生的晕眩感。
当下,他放任自己不理智了一回,伸手将她拥在怀中:“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的这句话和林蒙的话重合了,林蒙是这么说的:“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严格来说,林蒙的这句话往外说的时间,要晚于麦考夫的。这个认知让林蒙眨了眨眼,感觉这是她认识麦考夫以来,他说得最动听的一句话。
然后,麦考夫就又端了起来,只是在习惯性去甩他那把黑伞时,才恍然意识到他没有把它带在身边。
麦考夫有点窘迫,他干咳了一声将这种情绪掩盖了下去,又恢复了他一贯的从容不迫。
林蒙冲他露出了一个再灿烂不过的笑容,她现在很开心。
麦考夫顿了一下,才慢条斯理道:“关于你失去联络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我需要你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我,莉莉。”
林蒙闻言往后退去:“风太大了,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
麦考夫:“……”
最终,还是林蒙取得了胜利,她以“受惊过度”为理由,简单汇报了几句后,就直接回了自个家。
然后,林蒙进了地下工作间,连通了远在谢林福特的欧洛丝:“欧洛丝,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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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不是父女情。
·下章会有修罗场吗?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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