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亚曾经说过, 路边偶遇的野男人很危险。
莎士比亚曾经还说过, 路边偶遇的野少年也很危险。
季渊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隐约中腰还被什么绑起来了, 心里有点慌。
他艰难的翻了个身, 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狭窄坚硬的容器里。
一伸手就能摸到顶端，还因为用力过猛被震的关节疼。
“这这是什么”他嘶了一声想揉揉手, 发觉自己还趴在那少年的身上。
不对, 这姿势太狂野了。
“这是棺材。”少年平直道“你可以起来了吗。”
季渊扶着壁沿缓缓坐了起来，不太敢爬出这个容器。
按照这家暴发户的特性，这棺材估计也是个纯金或者纯白金的货，搞不好还嵌满了宝石钻石。
刚才他从上头掉下来, 砸中了棺材板还把人家给吸收掉了，所以系统余额一下子冲到了最高额度是吗
小青年眨了眨眼，试探着在心里唤了一声。
咕咕咕，你这系统能提现吗
那九十九万你分我点成吗
系统毫无反应。
成，知道了, 你就是一毫无感情的吞金机器。
少年也靠着棺材壁坐了起来，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尾巴啪的一下拍上了坚硬的棺材板。
他睡了几百年, 现在浑身关节都发酸发疼，估计连站起来都颇费力气。
季渊从兜里掏了个小鸡崽, 给它把提前套好的发光图层打开。
雪亮的小白鸡在掌心中啾了一声, 像台灯一样照亮了附近。
“嘶”少年一抬尾巴就抽飞了他手心的小鸡, 单手捂着眼恼火道“太亮了”
“哎你”季渊瞧见那小白灯滚到外头去了, 揉着被抽红的手背道“你脾气好躁啊。”
光线变暗了很多，但足够让他看清楚面前这人的样子。
墨黑的及耳碎发有些凌乱，纯黑夹着一抹亮银色的兽瞳带着怒意。
他身穿纯白的葬服，额前有一对龙角，背后的黑色长翼折叠盘起，长尾的末端犹如剑毫。
这不会是建城传说里的那只小恶龙吧
少年不愿被他盯着看，扶着棺材就想站起来，但膝盖和肌肉都使不上力气。
“你叫什么名字”
“撒缪尔。”
季渊伸手戳了一下长尾巴上的黑色鳞片，好奇道“你是那头拆城的黑龙吗”
少年大怒“不许摸我尾巴”
算了，不跟小屁孩浪费时间。
季渊支起身趴在边缘看了看附近，又摸了只小鸡崽开了发光模式。
在黑暗里跟小橘灯差不多。
这里也是一个墓室，空间也不算大，但附近散落的白骨还挺多。
墓室中的陪葬品放了好几架，壁画上也叙述着建成时天降恶龙的情景，地上散落着用红宝石和翡翠雕成的许多串葡萄，用灯一照就散发出我好有钱的熠熠光芒。
他抬起腿一个用力就翻了出去，踩着盗墓贼的尸骨找上去的位置。
搞不好这儿就是地狱十八层了。
少年跟着想翻出去，努力站起来但又跌坐回去，尾巴暴躁的把棺材拍的啪啪响。
季渊走了两步回头一望，感觉把一活生生的青少年扔这儿饿死也不太好，随口问道“你受伤了还是腿断了”
“没有。”撒缪尔陷在棺材里闷声道“不要管我。”
“哦。”
季渊扭头就走，继续找出去的位置。
“喂”
“又怎么了”
“你你扶我一下。”少年恼火道“扶我站起来。”
“我不。”
“喂”
季渊找了一圈，发现出口都在天花板上，得临时画砖块踮脚一点点铺上去。
但是这管道也忒长了一点，真要靠自己叠砖块估计得饿死。
他叹了口气，回头走近了棺材。
少年抱着腿蹲坐在里头，一脸你欠了我五万块的愤怒表情。
“行了，老实点。”季渊靠着边缘道“你什么情况”
“中了屠龙箭，现在还在重伤的状态，变不回原型了。”少年把脸都埋进了膝盖里“等我出去，这些人类统统都得死死”
年轻人怎么都这么中二呢。
季渊琢磨了几秒，忽然有了个新的想法“你会飞么”
现画一个会飞的得好久，而且结构画崩了搞不好翅膀就是个摆设。
龙尾巴烦躁的甩了两下。
“会。”
但是现在站都站不起来，别说飞了。
季渊手上也没带什么药，他进墓时想的就是受伤了直接等续费拉倒。
他忽然想起来咩咩特别喜欢吃小鸡崽，而且吃完以后精神会变得很好。
他随手又复制了一只小鸡崽，递到了撒缪尔的面前“你尝尝这个”
小恶龙大怒“你吃个电灯泡给我看看”
哦，发光图层没关。
季渊随手关灯，又递给他“喏。”
“不发光的电灯泡也是电灯泡好吗”
季渊心想初中生真是好难伺候，直接喂到了他嘴边“张口”
撒缪尔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嗅了一下，鬼使神差的咬了一口。
他体内破损的神经开始重新拼接，连血流的速度都在加快。
少年怔了几秒，一口把那小鸡崽给吞了。
身体开始快速的修复，连肌肉都在缓缓恢复力量。
不可思议。
季渊趴在棺材边上伸出了手，示意他起来看看“好点了吗”
撒缪尔缓缓握住了他的手，站起来时踉跄了一下。
季渊随手又递给了他一个小鸡崽“再吃一个”
他也不知道这鸡崽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好像还挺补。
撒缪尔不假思索的把那小黄鸡一口吞掉，表情有些空白“你到底是谁”
我那一串头衔报出来咱这集就演完了哥们。
等五个小鸡崽下肚，撒缪尔折断的左翼都恢复如初，黑色的长尾也泛起粼粼的光芒。
他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端详了一眼天花板上的隧洞状出口，再看向季渊时神情冷了几分。
“你能带着我飞上去么”季渊问道。
“可以，但有个条件。”
“什么”
“跟我签血契。”他冷漠道“做我的仆人。”
季渊愣了两秒，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得了，我自己画梯子去，您随意。”
少年眼神一凛，两步就走到他的面前，抬手抓紧了他的领子“我没有在争取你的意见。”
季渊被按在金棺旁，眯起眼睛道“否则”
“否则我就杀了你。”
“哦。”他把一只手插进袍子口袋里，懒懒道“动手吧。”
下一秒，撒缪尔的右手直接兽化如锋利的龙爪，伸手就卡进他的胸膛之中，犹如钢刀般剜出了一整颗心脏
季渊陷入沉默。
反派在动手之前不是还要胡哔哔几句的吗。
他的身体在瞬秒之间恢复原状，而撒缪尔手中的心脏仍旧鲜活如初还在往下滴血。
少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抬手就将那颗心脏捏爆。
季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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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靠着的纯金棺材一秒凭空蒸发，季渊抬手从口袋中扔出一张图层，直接对着小恶龙比了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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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片状的图层飞散在半空中，被复制了数张随惯性一起散开。
季渊眼神一厉，双手同时打了个响指
“啪”
“啪啪啪啪”
五个梅川和五个苍青同时出现在墓室之中，把那少年直接逼到了墙角。
“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呢。”季渊擦干了胸口的血，淡淡开口道“这是我新买的衣服，你知道吗”
他本来打算自己出去，等会再抓钥匙扣版的苍青问问路，没想到这不良少年暴躁到这种程度。
五个梅川直接同时站定拔刀，站在他身前语气不善道“你怎么突然就消失”
“摸了一下那个壁画，然后就掉下来了。”季渊叹了口气“然后碰见这中二期小混蛋。”
撒缪尔低吼一声，张口亮出森然獠牙银瞳一竖，竟喷出深红的无尽龙焰
梅川a单手拎着季渊后撤防卫，梅川b长刀一扬就挡开了那道炎流，抬膝一个狠踹就把小恶龙压在了墙上“杀掉他”
“我感觉杀不掉。”季渊琢磨道“真要杀布莱尔家的人不就早杀了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他还是接了梅川c手中的月石，一个用力就对准少年的心口插了过去
莎士比亚说过，你帮我我帮你，你不帮我我还帮你，帮了你还毁我，那我就弄你
真男人就该互相捅
然后连衣服都没扎透。
苍青默默扭头“季先生，我就当没看见。”
梅川简短指导“你要用力。”
“我用力了”季渊恼火道“我喂他东西吃他就这样对我他是人吗”
“他真不是”
梅川眉头一抬，握着季渊的手腕就把刀刃喂了进去。
少年瞳眸一竖，尾巴动作剧烈的拍打着墙壁，被压制的完全无法反抗。
然而无事发生。
“龙确实不能靠一般的剑。”苍青站在旁边端详着撒缪尔立刻恢复的伤口“否则龙裔也不会一度拥有灭世之力了。”
对，我们需要瓦雷利亚钢，需要老魔杖，需要伏羲琴轩辕剑，现在淘宝下单满600减30还包邮。
季渊把月石从他胸口扯了出来“那我们扯平了。”
撒缪尔眼神狠厉的盯着他，张口就要再度喷射龙焰，下一秒就被梅川漫不经心地捂住了嘴，残余的龙焰在指缝里噗的冒了几缕烟就灭了。
“那怎么办他之前在哪”
季渊指了指旁边的空地“这儿本来有个黄金棺材，然后你们懂的。”
他把多余的几个复制品都撤掉，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土问道“你们现在还困在壁画墓道里”
“梅川找到了出口，现在我们已经抵达老爷子的墓穴外了。”
“带我上去”季渊叹了口气“折腾了这么半天，我肚子有点饿。”
小黑龙在谈话过程中试图通过挣扎抓挠的方式反抗一下，然后被梅川拎着后颈提了起来“那把这家伙捆这扔了”
“带出去吧。”季渊想了想道“下头信号不好，上去以后问问布莱尔家的意思他们要是不接受，把他装个新棺材再扔进来也成。”
这里真是地下最底层，距离地下七层有数十米的距离。
楼上楼下的苍青同时画了个银蓝色的法阵，凭空开了一扇自带帐幔的传送门。
季渊在单脚踏进传送门时，发觉他脸色有些发白。
“消耗很大么”
苍青皱着眉没有应声。
不对，他的法阵原理跟其他来去屋的法阵一样。
如果传送的物质实际质量超出负荷，也会将他的身体透支到极限。
这里实际需要运输的只有他和那头龙，他兜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图层也不方便扔，情况就很麻烦。
“再试一下”苍青低声道“也许我能承受”
他不会飞行术，只能靠这个来完成传送。
“还有个法子。”季渊琢磨道“你会做肥皂泡么”
“什么”
于是两个两人高的巨型肥皂泡套到了他和撒缪尔的身上，后者已经被梅川连嘴巴带尾巴一块捆好，倒在七彩透明泡泡里一脸悲愤。
我黑龙之主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
季渊坐在大泡泡里很快活“飘飘飘走起”
于是他们重新顺着管道一路往上走，过了四十分钟才从一堆分叉口里找到第七层的位置。
露里斯就等候在第二墓室的墙洞旁，在见到季渊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大概确认了下等会的施工顺序，然后把背包打开准备进餐。
季渊背包里就装了两套应急的袍子和内衣，除此之外还装了些零食饮料和自热火锅，大件的箱子里则装的都是军用压缩食品及装备，防止一个不小心在墓穴里困太久真的饿死。
在倒火锅底料泡方便面的同时，露里斯用术法把工程图挂在了虚空中，给他们看第三墓室的情况。
老爷子的棺材就在门后面，但这种地方当初在设计的时候，都是奔着只进不出的思路往死里下手，越往里危险程度越大。
“这两扇门一打开，就会同时引发上千条毒蛇从不同方向涌流而下，同时墓穴内的四个毒气口都会喷射睡眠喷雾和致死毒雾。”
“还有呢”
“还有活动地板，踩错了就会万箭齐发。”
嗯为了偷一套漫画书要做到这种程度，真不知道是这老爹还是这当儿子的太偏执狂。
季渊心态很好，听完分析以后甚至睡个午觉再继续。
小恶龙被捆成团瘫在旁边，他们三个则坐下来开始一起煮火锅和方便面。
狭小的纸盒被法术加固扩大，先前被缩小冰冻的冰块状食材不断从包里被拿了出来，露里斯负责拿素菜苍青拿荤菜。
“这是鸭血”
“先解冻这个我超喜欢鸭血”
“魔芋丝”
“放全放”
“还有黄喉和毛肚”
梅川拿着银勺搅着两口锅里的番茄鲜汤和麻辣红汤，中途留着神给方便面里头打蛋。
数股浓烈又霸道的香味在冰冷的墓室里飘开，其效果不亚于火车上隔着六个车厢都能闻到的红烧牛肉面味儿。
好不好吃不一定，闻着一定会饿。
会非常非常非常饿。
季渊哼着歌涮着毛肚，忽然听见了低低的呜咽声。
像受伤的野兽一样。
露里斯给他盛好了面，慢条斯理道“是那条龙饿了，不用管它。”
居然敢对他动手。
要不是阿渊在这里，他会直接把这混账的皮都给扒掉。
季渊端着碗吹了一下，又听见鼻音般的呜咽声。
他转过身去，瞧见那背对着他们的少年在地上缩成一团，抱着尾巴在微微发抖。
龙这种生物，其实饭量还挺大的吧。
季渊叹了口气，端着碗走到了他的面前，缓缓蹲了下来。
少年饿的都烧心了，还别开眼睛不肯看他。
“知道错了吗”
尾巴尖啪的拍在地砖上，拧巴的不肯给回答。
梅川知道他又心软了，放下勺子走了过去，抬手解开了一半绳索。
“该道歉就道歉，等会分你点东西吃。”
他见不得季渊这么耐心的哄别人。
撒缪尔飞快地看了季渊一眼，哪怕是四肢仍然被束缚着，姿态都倔强的犹如天之骄子。
苍青面无表情的在虚空中浇了一勺番茄汤。
空气中香味浓度立刻飙升了好几倍。
“对对不起。”少年哑声道。
“你哪儿错了”季渊注视着他。
“不知道。”
“”
“首先，别人帮助你，你应该说谢谢。”
“别人不答应你的要求，你不能动手杀他。”
“再其次，你对陌生人随随便便发脾气，非常非常没有礼貌。”
少年低声道“我们在家都是这样。”
“都是哪样”
“我大哥杀了我四弟，六姐干掉了二哥，父亲还给他们授予了王冠，说他们终于长大懂事了。”
“啊”
“后来四弟复活的时候，我给他递纸巾擦血，他觉得我在羞辱他。”
“啊”
“我爸说，得不到就要抢，抢不到直接杀掉，不要留给任何人。”
“”
季渊心想你们一家都是变态吧我出去以后真要报警了啊。
本着为民除害的心态，他又问了一句“你爸叫什么名字”
少年露出厌恶的表情，把头扭到了一边“撒旦。”
哦，懂了，打扰了，再见。
我放着火锅不吃给撒旦家的崽科普什么五讲四美三热爱
梅川见季渊已经对道歉这事兴致缺缺，随手就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你知道轻举妄动的后果。”
红瞳一抬，竟如沾血的寒刃。
撒缪尔在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内心竟有无法控制的惧意。
这个这个男人是谁
梅川收回了眼神，继续坐回去给季渊涮海带结。
少年下意识的打量那个人类身边的两个人。
一个可以操控元素，一个可以召唤水和冰。
绝非善类。
而他们三人居然都对那个人类言听计从甚至还逗他开心。
为什么凭什么这不可能
一袋压缩饼干砸了过来，刚好就挂在小恶龙的角上。
“自己吃，水在墙角。”
季渊天性乐天，不高兴了一小会儿就又元气回满，边吃边跟他们继续讲天选之子大战秃头蛇怪的后续。
三个人围坐在火锅旁边人手一碗泡面，旁边还摆了一盘露里斯带的水果切。
气氛很好味道很好吃起来也特别香。
小黑龙啃了两口压缩饼干就一脸苦相，起身欲动的下一秒就被梅川一个眼神钉了回去。
“后来在飞天扫把足球赛上”
季渊喝了一口橙汁，忽然想起来后头没声响了。
他心想这大男孩不会被饼干给噎着了吧，又一扭头往回看，瞧见那少年闷不做声的在啃饼干。
眼泪还在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这小崽子真奇怪啊。
傲慢又目中无人的也是他，暴力又不讲道理的也是他。
这会儿就因为吃不到泡面，闷着头哭鼻子的还是他。
撒旦家的娃真的是这样又凶又怂吗
撒缪尔察觉到他在看自己，用袖子擦了一把脸，继续咬砖头一般的压缩饼干。
季渊叹了口气“过来坐吧，我给你临时画一只碗。”
少年发出又羞恼又气愤的鼻音，拧在原地不肯动。
“瞧见没，”季渊扭头看梅川“你特难哄的时候就跟他差不多。”
梅川炸毛“我没有”
“好没有没有”季渊拉长声音又问了一遍“你不来我们收锅了啊。”
少年低着头坐了过来，要面子的一句话都不肯说，甚至连火锅里的肉丸子都不捞，闷头吃季渊端给他的面。
梅川捞了一勺肉丸和豆芽浇在他的面上，转头和季渊讲道理“我很成熟的好吗。”
季渊凝视着他“你不挑食我就信了。”
男人默然，半晌闷头扒面条“胡萝卜就是很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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