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渊看着他离开了, 脸上也在发烫。
他发了一会儿呆，轻声开口。
“好好吧。”
他其实有些动心，但梅川炸毛一般飞快地挡回去了, 以后再讨论这件事好像就有些尴尬。
书房里空空荡荡，有海鸥凑到窗边蹭暖气, 远处回荡着海浪声。
季渊抱着膝盖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下去时该说什么。
梅川下楼时也脚步很乱，差点踩到白狮子的尾巴。
他为了季渊能拿命去赌那个契约，为了救他也可以和任何人杀到白骨寸断。
问题是梅川这大几百年里, 学过如何握剑，学过如何统领军队，偏偏就是没有学过怎么和喜欢的人相处。
他一时无法和季渊解释自己过去几百年的生活六成是战争和杀戮, 三成是权谋和周旋, 还有一成是不断地学习接受无数同伴的生与死。
从弃婴到圣殿侍者，从骑士到枪械师，再到雪墟的创立者，梅川在很多身份上都游刃有余, 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问题。
梅川知道其他几个人的答案。
如果是露里斯, 大概率会温柔又坦率地说，是啊，我好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如果是茶灰, 估计会虔诚又惶恐地亲吻他, 如同宣誓效忠一般表达自己的感情。
很简单的几个字, 对梅川而言反而烫口到在喉间滚动一圈都颇为艰涩。
他宁愿自己听到季渊问的是隔壁岛上有个九尾豹头蛇，你帮我干掉怎么样。
季渊再下楼时，刚好哔叭卟游戏岛的建设署官员过来述职，身后助理还抱了一摞的资料。
“大人关于过山车和鬼屋的设计，我们有几个点想和您确认一下”
季渊示意茶灰和撒缪尔去做饭，坐回露里斯身边道“给我看。”
露里斯抬眉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梅川，帮季渊披了一件外套“冬天冷，大人小心着凉。”
“对了，除了三个过山车在联系魔法师改变长度和俯冲之外，我们还在改麻将牌和大富翁地图的设计。”官员挠头道“您觉得是十六角骰子好，还是让您画的鹦鹉随机叼数字牌好”
季渊拿了根圆珠笔写的飞快“a组和b组的问题答疑我今天完成，过山车的事情你去问黎巴国王，他觉得什么样好就好。”
官员快哭了“国王陛下选的是死亡射线四螺旋倒吊式蝮蛇过山车这玩意儿坐一趟下来别说看地面的密码牌了，肠子都能打结打成山路十八弯啊大人”
季渊按了两下圆珠笔“反正也是缩时的自选项目，有什么问题吗”
按照统计署的预算，整个哔叭卟岛设施建设、直播渠道、人员安排培训等等的时间加起来，至少需要一个月。
虽然有魔法师帮着建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人力和统筹方面还是需要时间和布置。
钱反而不是问题国王这些年打游戏赢的奖金早就拿去做了国外多个项目的投资，光是零花钱都完全够建游乐岛的。
季渊索性把自己扔进无穷无尽的工作里，日常找斯芬克斯聊天扯屁，烦的那只神兽尾巴都秃了。
一群兔耳朵葵花鹦鹉在沙滩上蹦蹦跳跳，嘴里还喊着德玛西亚之类奇奇怪怪的口号。
冬日的海滩并没有太多景致，偶尔下起小雪便是白茫茫的一片，也很好看。
“老板”小恶龙叼着鱼过来，翅膀上还挂着根海草“烤这个加孜然”
茶灰追过来，生气又不好大声凶他“这是我抓到的”
季渊窝在露里斯旁边任由他给自己揉头，懒洋洋道“再捞一筐扇贝回来，等会儿蒸着吃。”
“好啊，也分我一份。”少女笑盈盈道。
“伊，伊丝芙”季渊猛地坐起来，以为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你够享受的啊。”伊丝芙笑道“还有大帅哥给你揉头。”
“我我我是加班太累了”
季渊在异世界的朋友不算多，但一直都有保持来往。
苏菲公主把宫里的裙子扔了一半，现在已经进入了继承人学习阶段，据说天天都有王子上门求婚被轰走。
拉拉尔蓝国虽然神庙成了个布景，国家反而发展的蒸蒸日上，九京紫上次还回去逛了几圈，说那小子算开了窍。
“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度假啊。”伊丝芙指了指空中远去的飞鸟船，打了个哈欠道“呆四五天就走，要不要陪我玩”
其他几个人也笑着和她打招呼，老朋友般寒暄了几句。
季渊看了眼她后面的人，只看见几个同行的小姑娘，小声八卦道“你跟威廉”
“哦，他忍不住提前开始追我了。”伊丝芙笑的很狡黠“所以我溜出来了，让他急几天才好。”
“对了，你画画怎么样了”
为什么
我们不是纯粹的基友关系吗
你上来就问这种死亡问题是会失去我的
季渊咳了好几声，带着她去了书房。
“我呢，也是画了些东西的，这段时间都有好好练。”
“而且还搞了很多创新，嗯非常创新”
伊丝芙没有被他的话术绕进去“结构练的怎么样了”
“黑白静物画了多少张”
“色彩感呢”
季渊深呼吸“我现在不画人了你知道吗画男人容易出事”
伊丝芙眨眨眼“这是什么新借口吗”
“是，呸，伊丝芙你了解我的”季渊十指一张，把几个文件夹调了出来，给她看自己最近的成果。
“这十几只不明生物，我们可以称呼为宠物小哔灵，加个消音就不会有版权问题。”
“”
“然后这是我画的食人花和猴面包树但是这个面包我感觉因为质感没画好，咬起来我怎么感觉像发糕。”
“”
“哦这是我画的糖果屋，但是你上次教我的那个透明画法和玻璃色我控制不好”
“季渊，”伊丝芙平直道“这叫摸鱼，不叫画画。”
季渊一脸正义凛然“瞎几把乱画的事怎么能叫摸鱼呢，你这样说我觉得不可以”
小姑娘凑过来看悬空的那几十个显示状态的图层，忽然道“你画的那个天使在哪”
季渊的声音骤然变小“那个呃我找不到了。”
“不应该啊，”伊丝芙伸出手指，让兔耳朵葵花鹦鹉停在了自己的食指上，摸了摸它软软的长耳朵道“你在无月国不是天天画他来着吗，还拍照片给我看过。”
“那段时间是在练人体，按照你那个雕塑来的。”季渊小小声道“然后就找不到了。”
伊丝芙转头看他“说谎会变非的哦。”
“在这。你别挠我。”
季渊终于把扔在角落里的图层翻了出来，伸手点了下代表显示的眼睛图标。
六翼天使的画像展露在他们两人之间，雪白羽翼犹如天鹅般完美无瑕，从修长的大腿到腹肌的轮廓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书房陷入诡异的沉默。
伊丝芙看向季渊“告诉我，你把他魔改了多少”
季渊往后缩“我不光魔改还不小心把初始图层给删了”
伊丝芙
“这是圣洁的六翼天使梅耶啊”
“你给他画了一头烟粉色的长发是要搞什么他穿的不是圣洁的棉布长袍吗为什么被改成画满桃花的浴衣了还有这个长睫毛和这个翅膀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姐你说话有点费感叹号。”
“他原来是天使啊天使是神像好不好”
季渊咳了两声试图解释情况“我当时在无月国画月亮画的挺难受嘛”
就，就魔改天使摸鱼来着
“而且油画和雕塑上的翅膀一点都不蓬松，没有那种飘飘欲仙的美感，我就改成天鹅翅膀了”
“你给我的那个雕塑是纯白的，我就上了个色，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嘛。”
“原来那个雕塑脸庞线条太硬朗了，一点美男子的气息都没有，我就”
“画风都被你改掉了好不好”伊丝芙双手捧着原作手办炸毛道“六翼天使原本就是无情无欲的存在，你还给他画了一对桃花眼这一身花花绿绿的也太妖了吧而且原作是地中海壁画式的肌肉感粗腿啊你改成什么了”
“同人创作的事情怎么能叫ooc呢”季渊一拍桌子“而且樱粉色的头发一点都不娘”
楼下传来撒缪尔的呼喊声“老板老板你在哪个房间啊，那个啥啥官又抱着文件来找你了”
“这边这边”季渊跟招呼自家拉布拉多似的打了两下响指“我在书房你把他带过来”
等等。
我是不是不小心打了个响指。
穿着日式浴衣的长发天使坠落在地毯上，烟粉色长发垂落腰际犹如盛放的垂丝海棠。
他睫毛长长，脸庞糅杂着妖冶与天真，锁骨与长腿若隐若现。
伊丝芙原地石化“你”
季渊颤抖道“梅，梅耶你是梅耶吗”
六翼天使抬起眼眸，水绿色的眸子有些失焦。
“我不记得我是谁了。”
“主人可以给我起个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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