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屋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沈屿之的目光还停留在李铭脸上，指尖的钢笔不知道何时已经掉落到另一边, 在桌上滚了几圈后, 直接“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李铭不敢抬头看沈屿之的脸色, 他低垂着眸子，薄唇嗫嚅了几下，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从昨晚收到消息时李铭就一直提心吊胆到现在, 这会子说了出来, 心情倒是好受了不少。
只是办公室的气氛却不妙。
沈屿之终于反应过来, 男人半眯的眼睛慢慢睁开, 他目光紧紧盯着李铭。
半晌，沈屿之终于收回视线，他闭了闭眸子, 片刻才道。
“知道了。”
李铭还想说什么, 然而目光触及到沈屿之阴郁的面孔时, 最后还是默默将话咽了下去。
太阳穴突突跳动着, 沈屿之抬手按了按额角, 好不容易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工作上, 蓦地听见一个声响。
是他之前用来联系宁远的手机。
沈屿之不经意抬眸瞟了一眼, 瞳孔再次缩紧。
屏幕上方只有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钱我已经有啦, 谢谢沈先生￣3￣￣3￣
后面还特意加了个亲嘴的颜文字, 挑衅意思明显。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太阳穴又继续跳了起来。
李铭出门的时候，正好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巨响。
刚才还好端端的手机, 现在已经被摔了个稀巴烂。
另一边, 刚发完短信的宁远神清气爽。
外面阳光高照, 已经快接近初秋，然而温度还是迟迟没有降下来，依然炙热无比。
宁远指间把玩着手机，看了几眼时间后，确定沈屿之不会再回自己短信，他轻叹一声表示惋惜，又默默将手机收了回去。
其实刚开始一直找不到投资商，他还没往沈屿之身上想。
直到后来看见对方发的短信，再加上最近几次投资都莫名其妙被人打断，宁远心中的那个猜测越来越清晰。
十有八九是沈屿之在背后说了什么。
上周一个老总在饭局上不小心说漏了嘴，更是证明了宁远的猜测。
也还好温以然心大，没有追问他前期研发费用的来源，不然还得找借口圆过去。
宁远长叹一声，倚在墙上发呆。
医院前边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影从眼前经过，无一例外都是步履匆匆的。
挂号处排满了长队，隐约还能听见那边的喧哗声，不用过去也知道是因为插队惹的祸。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后，门口终于出现一个匆匆的身影。
宁远站直了身子，就看见温以然疾步匆匆朝自己跑了过来，女孩还喘着气，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
额间布满细汗，温以然喘着气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路上堵车的缘故，她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十五分钟。
女孩垂首看了眼时间，又听头顶传来男孩的声音。
“没事，我也刚到。”
宁远眉眼往上扬了扬，“我刚刚问过了，老谢的病房在三楼。”
之前同学聚会就知晓了高中班主任老谢住院的消息，只不过那时老谢的情况说不上好，温以然怕贸贸然过来打扰到病人的休息。
前几天收到老谢病情好转的消息后，温以然才约了宁远过来。
老谢从高一就接手温以然的班级，这些天过来探望的学生不少。
走廊内日光明亮，连带着消息水的味道也分外明显。
温以然上楼的时候，刚好看见医生查完房出门，病房内只有老谢和妻子两人。
还没敲门就看见有女人出来，看见温以然和宁远两人，女人先笑了笑，温声道“是你们谢老师的学生吧”
“谁过来了”
谢于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开，听见妻子的声音，谢于往门口探了探身子，原本暗淡的双眸突然亮了起来。
“以然，宁远”
比起之前的神采奕奕，谢于如今的身子孱弱了不少，手背上都是针孔的痕迹。
女人招呼着温以然和宁远进门“你们先进去，我出去找医生说一会话。”
“好。”
进了门，谢于唇角的笑意更大，忙让温以然坐下，又指了指前边不远处的沙发，“宁远你过来这边，那边老师看不到。”
长期用药的缘故，谢于的身子已经大大不如以前，视力也慢慢下降。
然而男人还是如同以前那样乐呵呵的，他捏了捏眼镜框，笑道。
“之前看你们都没去同学聚会，还以为你们都不在南城呢。”
温以然眉角一动，错愕道“老师你去聚会了吗”
“唉，我这身体怎么可能过去。”
谢于摆摆手，哀叹一声，握着手机点了点朋友圈，“是你们之前的班长发了朋友圈，我看到了。”
果然点开的照片上面，是当天晚上聚会的合照。
那天晚上温以然半路离席，宁远甚至连门都没有进去，合照上面自然没有他们二人的身影。
见老师不知情，温以然当然也没提起。
刚吃了药，谢于的精神状态不错，拉着温以然和宁远说了好一会话。
这几天听说他病情好转，陆陆续续有学生过来探望，就连隔壁病床的老伯都说他以前肯定是个好老师，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惦记着。
谢于只是笑笑。
温以然是他当时带的第一个班，感情自然不同。再加上他记忆力好，只要是教导过的学生都记得一清二楚的。
所以这些天有学生过来，谢于都能接得上话。
“对了宁远，你这次回来，就没打算走吧”
谈到宁远自己创业的事，谢于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
刀尖上一连串的苹果皮突然断开，宁远眼皮一跳，稍稍抬眸望去，见温以然和老师都盯着自己。
男孩动作顿了一顿，谢于心领神会，忙笑呵呵开口道“以然，我桌上的热水刚好没了，你能帮老师打一壶吗”
怕温以然不认路，谢于还特地交待说“你往前边一直走，就有一个饮水机了。”
明显是想支开温以然，女孩点了点头应下，抱着保温杯出门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将门关上。
暖黄的阳光从窗纱透了进来，落在谢于惨白的脸上。
他身子往后仰着，见温以然的脚步声走远，谢于才轻叹一声，朝宁远看去。
男人轻声道“你家里还好吧”
当时宁远走得急，学校的手续都是谢于办理的，所以多少也知道了一点。
手上的水果刀依旧转动着，宁远低垂着眸子，眼底掠过一丝暗淡，男孩低声道“都处理好了。”
想到以后的事，宁远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男孩仰头道“所以以后，应该都不会走了。”
“那就好那就好。”
谢于松了口气，当时宁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企业集团内讧，谢于作为外人也知道了个大概。
只知道最后宁老爷子怕连累到外孙，所以连夜将人送出了国，知情人少之又少。
也亏得当时宁远已经高考完，影响不大。
说话间，手中的苹果已经削完皮。
谢于接了过去，咬了一口道“那你和以然”
刚低头擦着手的男孩突然抬起头，原本暗淡无光的黑眸突然亮了起来，宁远憋着笑道“老师你连这都知道”
“我又不瞎，你都那么明显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谢于笑着骂了一句。
宁远假装伤心，轻叹口气道“可是有人真的不知道。”
谢于摇摇头，拿起搁在一边的手机，解了锁翻了翻备注是教导主任老王的朋友圈。
“你那点事，就差昭告天下了，你看看老王是怎么给你配文的喜结连理琴瑟和鸣”
“我都差点以为是结婚证词了。”
也还好一般学生不会加教导主任的微信好友，不然还以为老王精分了。
前一秒还在分享高中早恋十大危害的公众号链接，下一秒就在祝福一段从校园到婚纱的爱情故事。
配照是宁远当时上台演讲时，温以然抬头望向台上人的一幕。
也不知道是谁抓拍的，角度极佳，台上台下，两人之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在相望，倒真的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和谢于要了原图后，宁远又换了别的话题。
怕打扰到老师休息，温以然打完水回来后，两人又陪着老师说了一会话，就告辞离开了。
外面依旧烈日当空，为了符合自己“小可怜”的形象，宁远还是特意坐了公车过来。
过来的时候还好，然而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等了好几趟公车都是满人的，就连出租车也都是满客的。
医院附近没有地铁，在太阳底下站半天，男孩身上的衬衫已经半湿，额角的碎发都沾在一处。
刚买的矿泉水现在只剩下半瓶，男孩仰首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之间，袖子突然被人扯了扯。
男孩垂眸看向女孩，宁远依旧维持着刚才喝水，只是喉咙间发出喑哑一声“嗯”
“宁远。”
温以然指了指前边不远的自动售卖机，女孩低声道“我们一起去买可乐吧。”
背地里偷偷看了几百篇同人文的男孩，在那日差点将五脏六腑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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