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午后,有阳光从玻璃窗透了进来,照亮了房间的半个角落。
落地窗前的绿植枝叶繁茂,偶尔还能听见楼下汽车喇叭的声音。
桌上铺着雪白的宣纸,沈屿之一手握着狼嚎,金丝眼镜后面的一双黑眸认真专注,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男人终于收回目光,将笔搁至到一边,轻拿过纸巾擦拭指尖不小心沾上的墨渍。
“你倒是有闲心。”
商樾推门进来,入眼就看见桌上的笔墨纸砚,他勾唇调侃了一句,又顺手将门掩上。
沈屿之摘下眼镜,抬眸看向门前的男人,目光落到商樾手上的东西时,男人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沉声道:“伯父答应了?”
商樾颔首,顺手将手中捏着的合同搁到桌上,男人双手并在一起,叠在桌上,他往前凑了凑,目光虽在宣纸上的笔墨上,口中指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答应倒是答应了,只是你那边......”
微顿,商樾抬头觑向沈屿之的神色,见对方也盯着自己,商樾低声道。
“你这么做,不怕老头子生气?”
新城的项目被沈父给了幼子沈彦之,原本以为沈屿之会自认倒霉,没想到半路被商樾截了胡。
好端端的一桩生意落到别人家口袋,怎么想沈父都不会高兴。
商樾下巴微抬,好心提醒道:“还有你那个好弟弟,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闻言,沈屿之冷笑出声,男人薄唇微勾,手指在桌上轻敲。
须臾,他十指交叠在一处,搁在桌上,男人目光幽深。
“放心,老头子精明得很,比起失去这个项目,得罪你们家才是最不划算的。”
男人身子往后靠了靠,他微微抬起头,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敲打着节拍。
“如果没猜错,他过几天就会找你父亲谈话了。”
商樾挑眉,眸光有一瞬间的闪烁,男人微弯了弯唇角,他耸肩:“还真是被你说中了。”
沈父昨天就致电过商父,明里暗里都是新城项目的事,商父想装作不知道都难。
沈屿之未言,只是眼底的讽刺更深。
正想着说什么,蓦地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李铭探头进来。
“沈总,商先生。”
他打了招呼进屋,手上是刚拆的快递,李铭将牛皮纸袋搁到桌上,轻声道。
“沈总,这是温小姐刚送来的快递。”
毫无疑问,那是温以然签好的离婚协议书。
沈屿之终于从桌前抬起头,他眸子微动,伸手过去将纸袋拆开,依旧是熟悉的文字,只是落脚处多了一个人的签名。
李铭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商樾抬眼望去,瞥见温以然的签名时,商樾眉眼一动。
“她真答应了?”
“嗯。”沈屿之点头,顺手将协议书递给商樾,男人抬手捏了捏鼻梁骨,眉眼间掠过一丝倦怠。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记录了财产分配的事宜,商樾往后翻了翻,视线落到某一处时,倒是略微有些诧异。
“西区的别墅......”他皱眉,“你当时不是很喜欢的吗?”
那是温以然现住的房子,装潢设计都是沈屿之亲自参与的。
商樾抬头,却见男人已经移开目光,沈屿之压了压唇角,不动声色“嗯”了一声。
那确实是他喜欢过的,不过也仅仅是曾经而已。
想到温以然之前对别墅的眷恋,沈屿之厌恶地拢了拢眉,男人面色沉了沉,他冷笑出声。
“你也说是以前了。”
.
自从被陈言开导后,温以然终于不再纠结之前的问题,每天该吃吃该喝喝,甚至还因此胖了两斤。
脚上的伤口已经好了一大半,至少能正常走路,不用再单脚点地了。
接到沈屿之的电话时,她人刚好从床上爬起,睡眼惺忪。
沈屿之不耐地站在门边,垂首看了一眼腕上的时间。
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两个小时了,温以然才慢吞吞地开始刷牙。
女孩睁着一双朦胧眼睛,上下眼皮还打着架。
玻璃镜中的自己满口都是泡沫,冷水也难消温以然脸上的倦怠。
她小小打了声哈欠,从浴室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时,刚好看见沈屿之嫌弃地望着她乱糟糟的房间。
桌上还有她昨晚吃剩的宵夜,烧烤和零食扎堆挤在一处,沈屿之甚至觉得房间还有一股浓浓的烧烤味。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男人双手插兜,透过镜子看见那边从浴室中探出脑袋的温以然,男人眉头皱得更紧。
沈屿之踱步过去,一直到经过温以然跟前时,他才终于放慢脚步,男人唇角微勾,唇边笑意清冷。
他轻轻飘飘“呵”了一声:“你和她......越来越不像了。”
末了,抬头对上温以然一脸的困惑,沈屿之也只是微微扬了扬眉,大跨步朝屋外走去。
沈屿之的老师和妻子今天突然来了南城,若不是之前师母见过温以然,这次又点名要见她,沈屿之是万万不可能过来接人的。
时间来不及,温以然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急急忙忙跟着沈屿之上了车。
车后座只有他们二人,气氛尴尬。
温以然朝前边的李铭望了一眼,见对方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路线,又收回了目光,从包里翻了手机出来。
手机还有她缓存了一半有关陈洲的视频,温以然才刚带上耳机,就听见隔壁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
“你的戒指呢?”
温以然狐疑地摘下耳机,侧身,一脸茫然:“......什么戒指?”
男人视线低垂。
顺着沈屿之的视线望去,她才终于发现对方手上还戴着婚戒,而自己这边却是空空如也。
温以然无声咽了咽喉头,她讪讪抬起头,干笑了一声。
她哪知道什么婚戒,可能是在家里哪个旮旯待着吧。
刚从医院醒来的时候温以然确实发现手上的婚戒,后来嫌着碍事,就直接丢到一边,若不是沈屿之提起,她早就忘记还有婚戒这一东西。
见对方一脸的不知情,沈屿之眉间皱得更深,朝前边的李铭吩咐了一声。
车子重新转入另一道路,等温以然下车时,两人已经到了广场的地下车库。
沈屿之开了门出去,温以然也随之下车。
她脚上的伤口还没愈合,走起路来自然没那么利索。
沈屿之显然没打算等她,男人三步并作两步,一转眼就没了人影。
“......什么人嘛!”
温以然小声嘀咕了一句,早上还没吃饭,她现在有点体力不支,连脑子都不清晰。
地下车库白炽灯明晃晃的耀眼,温以然忽的一个恍惚,整个人差点往前倒去。
“......嗳小心!”
突然之间,视野之中猛地出现了一只手臂,有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只是一个虚扶的动作,温以然却已经呆愣在原地。
脖子机械般向男人的方向转了过去,温以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明明戴了黑色口罩和鸭舌帽,温以然却一眼就认出了口罩后面的一张脸。
棱角分明的下颌,再往上是一双澄澈空明的眸子,一双桃花眼微微下垂,眼底担忧明显。
温以然几乎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原本就精神不济,现下受了刺激,脸上更是孱弱煞白。
刺眼的光线落在温以然脸上,甚至连她紧缩的瞳孔也看得一清二楚。
身子还维持着往前倾的动作,温以然一动不动,一颗心紧紧提在喉咙间。
“......你没事吧?”
见她面色难看,红唇几乎无血色。
男人又好心问了一句,余光瞥见温以然抚着腹部的手,男人瞬间了然,他收回手,在自己包里翻找了一下,最后从最里边翻出一小块巧克力,递到温以然面前。
他低低道。
“低血糖的话,吃这个或许能缓和一点。”
男人的声音清润如玉,温以然已经辨不了东南西北,只是凭着意识呆呆伸出手,接过了男人手中的巧克力。
红唇微动了动,温以然讷讷嗫嚅道:“谢、谢谢。”
几乎是无声的状态,温以然声音细如蚊讷。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抬手压了压发顶上的鸭舌帽,继续往前边走去。
温以然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男人,一直到保姆车的影子消失在视野之中,她才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
那是陈、洲、啊啊啊啊啊啊啊!!!!!!!!!!
温以然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心底有一百只土拔鼠在尖叫,恨不得原地跑个8000米再做上百来个仰卧起坐和平板支撑。
任凭哪个追星女孩突然看见了自己的爱豆出现在自己跟前,都难掩心底的激动和兴奋。
刚从在车上她还在考古陈洲这几年的视频,就连耳机播放的也是陈洲的单曲,结果一眨眼的功夫真人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温以然觉得她没有原地表演一个当场去世已经是世界奇迹了。
原地转了好几圈心情终于稍稍平息,手上的巧克力如同速效救心丸一般,温以然虔诚地闭上眼睛,开始对着头顶上的白炽灯还愿。
沈屿之回来的时候,温以然脸上的荡漾还在,唇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就连男人将首饰盒扔到自己怀里温以然都不知。
只抱着首饰盒笑嘻嘻跟在男人身后。
两人朝车子的方向走去,温以然显然落后了几步。
沈屿之终于不耐烦,男人停下脚步,一回头就看见温以然抱着首饰盒傻笑。
他眸色一暗,眉眼间划过一丝嘲讽。
男人声音极轻,他一字一句道。
“温以然,只是一个演戏用的戒指,你至于那么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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