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顾莘莘不想直接卜问制片,是她悲催的只知道制片姓昭,全名不知,若问卜镜,名字不全无法卜问。是以顾莘莘只能问谢栩,在她眼里,目前来看谢栩很可能就是制片了。
若这凶兆真指向谢栩,她问他的未来,便也能看到与自己的际遇有何关系。
照往常,在她发问了某人的未来以后,镜子会有两种显示。
一是谢栩未来的任意画面,表示他若干年后的某种情景。
还有一种是空洞洞没有画面,说明卜问之人没有未来,人死了,未来才没有内容。
可她直觉不像,卜算前她的太阳穴微痛,表示凶兆,所问之人不可能死,甚至事情远超她的想象。
顾莘莘盯紧镜头,镜面终于浮出画面。
场景像电影里机器将镜头拉近特写,光线阴暗斑驳,只照出人的大半张脸,剑眉、挺鼻、还有一双幽暗的眼,目光相触,格外冰凉。
若是不看他的古代发髻跟衣饰品,这脸庞活脱脱就是现代的制片!不过表情比现代更阴鸷。
这是古代的模样,今天那落魄少年的脸,彻底长开了,成熟了,二十多岁的模样。
所以,制片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了下去,至少长大成年,活到了二十多岁。
顾莘莘却不能松气,他活下去,又对她产生了什么影响?
咬破手指,再算一卦。
场景像沿着第一幕的镜头往后拖,男人的脸缓缓后退变小,周围逐渐清晰,是个监狱,幽深、潮湿,水汽滴答滴答,不见天日。
牢里挤满了人,谢栩面向其中一个,与今天寒碜稚嫩的模样相比,成年后的谢栩个子极高,还穿了一身官服。
制片不仅活着,还做了官!
不知他经历了什么,那双眼眸比过去更为凌厉阴暗,监狱里挂满各式刑具,跪在他面前的罪犯咬牙不招,激愤痛骂,谢栩平静瞅着他,丝毫不恼,只淡然吩咐下属。
卜镜是只见画面不闻声音的,顾莘莘听不到他的话,但见那下属出去,抱了大块冰来,方才死不招认的罪犯脸色巨变。
在片场,顾莘莘曾听某演员讲过古代的这种……
冰刑!
古代酷吏有各种刑具,剥皮断骨炮烙,无一不见血残忍。但鲜有人知,还有一种刑,曰冰刑。
不见血,不出伤口,不逼供,让犯人坐在冰上即可。初看无甚稀奇,随着时间加长,痛苦会逐步提升,犯人受凉加重,长时间冰冻,还会使犯人下半身细胞坏死,肛肠脱落,便溺失禁,器官衰败,最终下半身失去知觉,成为废人或者惨死。
这时一种看似简单,却不亚于见血的残忍刑罚。
果然顽固的犯人嚎叫起来,画面一片压抑的恐惧,唯有男人巍然不动,他端着茶,轻拂茶盖,看着这一刻的冰刑。
画面渐渐暗了。
顾莘莘想,未来的制片在这里成了个酷吏。
那后来呢?
在画面没有完全结束前,她猛地再咬了下手指,按向镜面。
镜面重新一闪,这回不再是监牢,是她熟悉的画面。
那不就是谢府吗!汹汹火光漫涌,有官兵闯入,府上哭呼喊声不断,象征着家族荣耀的正门牌匾轰然落下,人群蚱蜢般锁在一起,浩浩荡荡占满一条街。
这是抄家还是灭族?
老幼妇孺齐齐嚎哭,官兵们持刀驱逐,而排在最前被俘的人,赫然是谢府舅舅一家他们套着枷锁,衣衫被扒,过去高高在上的家族惨痛不堪,二舅一家拼命磕头,大舅一家则阴着脸不肯屈服。
大表哥谢文龙再忍不住,指着最前头的人放声大骂。
最前头的人坐于高头大马上,闻声转过头来,眉目阴深,正是谢栩。
谢文龙不住咒骂,好像说“有种就杀了我!”
按惯例官吏处决人犯,未到行刑点不会斩杀,可谢栩慢慢打马过去,他今日换了一身官服,威压更甚,居高临下立于马背上,淡淡一笑间猛地手一挥。
众人尖叫,一颗头颅碌碌滚下,是谢文龙的!谢栩眨眼间砍断了他脖子!
热血喷出来,谢家大舅吓得瘫软在地,大舅妈疯了般冲过来,旁边就是个井,谢栩眼神一凛——咕咚!妇人被投了井!
一瞬间,剁头投井,两条人命。
旁边百姓脸色惨白,地上谢文龙尸首的断颈处血涌不断,只有马背上的男人风轻云淡,甚至缓缓俯首,欣赏着谢文龙的死状。
……
镜面归为黑暗,顾莘莘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狂跳。
这一刻,她快不认识眼前的男人。
现代的制片是个略微精神分裂的人,哪怕湖边曾失去理智疯狂过,也无法与古代的暴戾血腥相提并论。
穿越而来的他不仅性格大变,且更可怕,更令人恐怖。
若非记得他的模样,她都无法想象,同一个穿越到古代的人,会如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莘莘内心恐惧,手下却不停,她还想再算。
可她头痛如裂,像被人爆打了一顿——大概异能者须付出相应代价,每一次卜算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会极度疲惫,后来为了追加画面,她用血追问了一回,这会超出负荷,头痛难忍。
可她不敢休息,惊惧让她迫切地用有限的画面推算男人未来的轨迹。即制片在这世界的命运走向。
第一个画面的男人,狱中着绯色官服审问犯人,应是负责审讯的廷尉史之类。而第二次他换上了蟒袍,普通官员哪敢穿蟒袍?又哪敢当街肆意斩杀刑犯?
顾莘莘想起一个小细节,刀斩谢文龙前,曾有侍卫靠近谢栩,恭敬说了什么。
当然不敢直呼谢栩,而是喊他的官职,是两个字。
何种职位能穿蟒袍,又敢于任何地方当街施暴,无人敢阻。
顾莘莘琢磨片刻,一个词猛地在脑中闪现。
太尉!!
鲜少现代人知晓太尉的分量,近些年的古文剧,权臣多半是丞相首辅大将军,实际上某些朝代,太尉是极了不得的官职,乃中央军事最高官员,相当于现代的军.委主.席,不夸张的讲,天下兵马全由他掌控!
如此可怖的官职,偏偏画面里的制片还穿了身蟒袍!
顾莘莘过去混迹剧组,没少听剧组讲戏,那男人不仅衣着蟒袍,还是件顶级的九蟒四爪级别,非顶级王候不可。臣子能拥有,要么皇恩浩荡,除太尉外还加封了王侯爵位。要么已权势滔天,甚至架空王权,成了江山之主。
至此,顾莘莘已找不到语言来表达内心的震惊。
她以为自身的穿越已是匪夷所思,可制片的穿越,大起大落的人物走向,才更为震惊。
现代在她眼里,苍白的、沉郁而偏执的男人,在这个时代,即将从普通官吏到顶级权臣,从卑贱被囚的少年到权势滔天的太尉。
而未来,谢家将自尝苦果,满门被屠。
想起谢府百来口集体走向断头台,顾莘莘打了个寒战,尽管后的画面人影凌乱,她没看到自己,但应该是在里面的,她如今是府里的亲外甥女,哪怕嫁了人也跑不掉。
幽静的夜,顾莘莘恨不能抱着床柱嚎哭一顿。
苍天不公啊!同为穿越者,一个是未来的顶级权臣主宰者,一个是悲惨苦情阶下囚。
这感觉像同一局牌,一个抽到大王,一个抽到三……难道她穿过来,就为了等着对方杀了自己么!
这一晚顾莘莘忧心忡忡,想着要不要逃,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日后若谢栩真得势,能逃哪去。
而除了恐惧,还有无数个疑问。
譬如,同为穿越的两个人,除了命格走向外,其他情况为何也不同。
她穿的人物里有她自身顾莘莘的神智与意识,可制片丝毫没有,除了外貌外,他像真的变成了另一个人!
是谢栩这个人物本身就太偏执无法改变,还是制片彻底失忆了,不记得在现代的事?
得不出结论……
这一夜顾莘莘没睡,翌日早起,顶着两个黑眼圈,头昏脑涨,还在想着昨夜的事,就连阿翠端来热腾腾的早饭,也吃得心不在焉。
突然,外面传来步伐的骚动声,似是下人们均朝着一个方向奔去,顾莘莘便问阿翠何事,阿翠说:“没什么,这些人赶着去看戏呢!”
“什么戏?”
“那五月子……哦不,谢少爷的未婚妻来了!”
顾莘莘立马坐起来,制片穿到这还有未婚妻!来解救未来的权臣吗!
或者,还是刺激他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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