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下注

    焦裕丰觉得,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看看, 他来了这并不才多久胡子都兴起来了, 头发都开始掉了, 身上肉都少了五六斤,若是在这么下去, 好容易靠着打猎习武练出来的肌肉只怕都得回缩了不可。

    快速的将手里的活整理干净, 再将明日要做的事先整理出来,焦裕丰总算能松一口气,伸个懒腰, 摇着脑袋,却怎么也丢不开满身的疲乏, 等着走出办公的屋子, 看着那漫天的星光,焦裕丰更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往日还想着武将日子过得不轻松,不是一身土就是一身汗的,十分的遭罪,如今看来, 这文官日子也不好过啊, 这都快半个月了,他就没有一天是在天黑前下班的,最要紧的是, 这加班还没加班费,唉,也就是这地方没有劳动局, 不然他非得上告不可。

    心下琢磨着乱七八糟的念头,焦裕丰坐上了老赵头的车,一路往家里去。如今他家这房子是没得说,比乡下那宅子也不差什么,可这京城的气氛所以喽,到现在,他依然一个人住,别说是媳妇了,就是儿子,也延后了原本送来城里读书的计划,就怕有什么不妥当。弄得他如今孤零零一个人在城里的宅子住着,日子越发的没了滋味。

    “老爷,刚才小老儿子在门口等您的时候,那城门口的木头儿路过,说是让您这两天若有空,去他那边一趟。听着口气,似乎是有什么事儿。”

    老赵头常年跟着焦裕丰,为他驾车,这城里只要是焦裕丰认识的人家,基本都认识,如今这消息也灵通,人也机变了好些,自然也知道这城里最近风声鹤唳,所以啊,说话都比以往小心了不知道多少。看看,这焦裕丰出来时候就能说的事儿,他愣是拖到到了家,人进了大门了,这才小声的将事儿给回禀了,可见谨慎。

    “木叔”

    “是,就是那位。”

    焦裕丰抬头看了看自家的院子,然后一个转身,也不进门了,直接带着老头回到了车上,一挥手说到

    “这会儿就去吧,我这些日子可没什么沐休,别耽搁了事儿。”

    如今是什么时候,这会儿居然不避嫌的跑到兵部门口来招呼,想来这事儿必定不小,说不得就等着他过去呢,既然这样还等什么,早一步,心下也能多几分踏实。

    焦裕丰决断没错,看看,他这里还没进门呢,那边木头已经满意的点头了,在看院子里大树下那摆好的饭菜,就知道这是已经算准了自己会来。

    “这倒是巧了,我这正没吃饭呢,叨扰木叔了。”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赶紧的,吃着,这兵部的差事不简单吧,看你最近忙的,人都快看不见影子了。”

    木头很热情,不但招呼着焦裕丰坐下,还殷勤的给斟上了酒,这让焦裕丰忍不住眉头一挑,觉得这有些不对,可却依然什么都没说。即使木头是有事儿找他,要他做点什么,难道他还能拒绝就冲着以往的交情,只要不是什么有违原则的,他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既然这样,这待遇享受着也算不错,好歹也能表明一下自己信任他的态度对吧。如今的焦裕丰在这些细节上,也不再是刚来时候懵懂的模样了。

    果然,他这坦然接受,一口酒一口菜的不客气模样让木头十分的高兴,这人一高兴,说起话来自然也爽利了好些。

    “你小子,本事还真是不小,连着我都听说了,你在兵部差事干的又快又好,连着户部的人都满意。怎么样,结交了不少人脉吧。”

    人脉难不成是想让他探听消息如今他日日对着账本子的时间比对着人还多,还能打听什么消息不用焦裕丰说话,只那疑惑的表情一出来,木头立马就知道了焦裕丰的意思,忙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能偷

    听之后,压低了声音说到

    “我得到消息,近来有人正联络兵部内的你小心些,看看有哪些不对劲,告诉我若是他们成了,这事儿宫内若是乱起来,这牵扯可就多了,只怕”

    焦裕丰已经惊呆了好不,虽然他也知道,这帝位呈递从来就少平稳过度的,流血争斗才是常态,可儿子造反这事儿以往真的,也就是电视剧里看看,这一下子在现实里也上演这么一场,他真的有些接受不能啊。这可是父亲和儿子,这血脉相连的,怎么就能到了这你死我活的地步呢。更要命的是,他们为了一把椅子斗,死的却全是其他人,这消耗的

    “木叔,这你说的有几方”

    “可不就是几方嘛,有出头的,自然也有想捡便宜的,还有那等着两败俱伤在出来装好人的,我掐算下来,怎么也有三方,而这里头,出头的那一边想一举成功,能少了兵权就是他自己想不到,那些想闹大了捡便宜的也会帮着想到,所以你这一定要小心,特别注意一下那些手下兵权还在的。”

    焦裕丰从木头家出来的时候,后背都是湿的,人也有些发蒙,他听了一顿饭的八卦和消息,心下任然不能理解,这些当儿子的,怎么就能这么狠心。能成为帝位有力竞争者的,哪一个不是背后有势力的能有势力又哪一个不是受到皇帝宠爱的拿着老子疼惜给的势力反过来造老子的反这些当儿子的,利欲熏心的都绝情绝性了吧。

    等等,有兵权的焦裕丰坐在车上,猛地有打了一个寒战,他突然想到了贾家,京城功勋世家中,如今这兵权最多的,除了牛家,也就是贾家了,而牛家多半还都是边疆守将,若是京城闹起来这只怕贾家牵扯最多。若是这样,今儿这消息,那贾家是不是知道呢若是不知道,那他该不该通个气

    不对,就是他们知道,自己也该去通气,这是态度问题,作为众所周知贾家出来的小官,若是知道了消息,半点不吭声,那这以后他可不能保证今儿这消息人贾家不知道,连着焦大都知道木头的身份,那贾家能没半点察觉自己从木家出来,以后又要帮着探听,肯定掩盖不了痕迹,再这样的情况下,什么都不说,那贾家会怎么看自己旁人若是知道了,又该怎么看自己若是失去了贾家的庇护,自己这官又能做多久

    一连串的自问自省之后,焦裕丰二话没说,在到了家之后,赶紧的在某张纸上写下了木头给他的消息,然后悄声的让老赵头明儿一早,送了他去衙门之后,就赶紧送到自己大伯那里去。

    不亲自出面,小心掩盖自己捅出去的痕迹,可有通过大伯,将消息送到了贾家的手里,这路数,他不求木头什么都不知道,只求这明面上看起来和自己无关,免得万一出了岔子没有个推脱的余地。

    至于木头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和贾家的关系,能告诉自己,只怕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再加上贾家这保皇党的身份应该也算安全。倒是他这一出手,其实也能算是下了注,这下注的一方就是皇帝。只是说起来更好听些,在皇帝或者的情况下,这忠于皇帝总是政治正确对吧,只要上位的不是那种狠心的,应该不算难过。

    将所有的事儿心里过上一遍,焦裕丰终于能躺下了,可这一夜却怎么也没能睡好,早上起来那黑眼圈大的,都快成熊猫了,可即使这样,他也没敢休息一日,不说工作多,就是那查探的事儿唉,真是个劳碌命啊,但愿这麻烦能早点平息。

    焦裕丰将事儿往焦大那里一捅,自己倒是轻松的开始上班了,那边焦大却看信看的满头是汗,抖着手,在屋子里不住的转圈,嘴上还嘟嘟囔囔的说到

    “死小子,死小子,肯定又是那个木头,

    这消息是这么好得的还不定要帮着干什么事儿呢。让他躲远点躲远点,这死孩子,怎么就不听呢,这是这是越走越近了,如今看着是方便了,可若是那将来可怎么好。”

    焦大闭着眼睛站了一会儿,一炷香后猛地又重新瞪大了眼珠子,眼神坚定起来。

    “既然这边摆不脱,那就要将靠山抓牢了,好歹也能多点退路,是了,这孩子送这个消息来想来就是为了这个。”

    想到这里,焦大立马又点燃了火盆,将焦裕丰的信直接烧了,还是那种看着全部烧成灰烬,没有半点残留的那种。知道火头全息了,这才快不得开始往外头走,直直往宁府而去。

    就像是焦裕丰想的那样,贾家能在京城屹立多年,从来不缺乏消息来路,这会儿其实多少也已经摸到了些线索,在加上他们老狐狸一般的判断,对于可能发生的事儿,已经吃准了七八成。

    只是这七八成和这焦大送来的,密探那边得来的消息比起来,多少还是虚了些,能有这么确切的消息和针对性,对贾家总是有用的。而有用的消息,有用的人,贾家的老爷们自然也不缺乏笼络的手段。

    在焦大刚说完,贾代化就一边拍着大腿,一边一脸欣慰的说到

    “我就知道,那是个好孩子,你也和我亲近。他们还说什么不姓贾未必信得过,看看,这不就显出来了,可见咱们这生死里一起过来了的情分,比什么都真。”

    贾代化说的这个是什么,焦大知道,还不就是那教习的位置惹得事儿呗,想想贾家家学里贾代儒当夫子的事儿就知道,那些个依附的族人,那是恨不得两府里什么有油水的职位都别让外人占,最好全请了自己人,也不看看他们自己成不成。好在两府老爷都不是那糊涂的,不然焦大只怕早就没了这供奉的好处。

    不过这会儿拿这个来说情分可见往日贾代化的压力也不是没有,如今自己这样向着他,也让他很有些脸面。这是这事儿干对了啊,焦大的背脊微微的又挺直了几分。作为亲卫,越是有用,那就越是有脸,他即使已经做了官,也免不去这几十年形成的思想观念。

    “这事儿我知道了,你想什么,我心里有数,放心,即使真有什么,我这护住这么一个小官还是能的。对了,下头近来送近来好些不错的料子,一会儿你回去的时候拿些走,给那孩子也送过去些,在京城当官,衣裳就该多体面些,不然啊,若是遇上那些个不长眼的,平白的生了闲气。对了,挺说你家老三的媳妇也要生而来焦大啊,你个老小子,老了老了,这福气倒是越来越好了,眼见着家里都兴旺起来了。”

    听着贾代化还有心思说这些个琐事儿,焦大知道贾家只怕也有了些准备,自己这一趟送消息,更多是锦上添花。锦上添花好啊,这说明贾家已经稳了,而只要贾家稳了,那自己自然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想到这个,焦大心下也是一松,到

    “可不是,焦大自己也觉得自己后福不错,国公爷,小的这又要添小辈了,您看给点什么赏赐”

    还敢自己讨赏这后脸皮的样,让贾代化眼睛都瞪出来了,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转头对着边上的金管家说到

    “你看看,你看看,这老小子,如今越发的不要脸了,连着侄孙的赏都想要了。”

    “这何尝不是老爷您宽和慈善的缘故,焦大这是瞧着您好说话,不然他可未必敢。”

    金管家知道焦大和贾代化的交情,他才不会傻不拉几的说什么讨人嫌的话呢,反过来,说些个好话,指不定自己还能得些好处。

    果然,他这一说,贾代化立马从一边百宝阁的架子上取下了一

    个匣子,打开从里头摸出了两个金裸子,往焦大手里一丢,说到

    “给,四两金子,打个金锁都够了,对了,金管家,我也不亏待你,免得你眼红心酸的,以为我不稀罕你,给你四两银裸子,给你孙子也做个银花生带带,都是不要脸的老货。”

    嘴里喊着老货,可这眉眼却没半点不高兴,可见他其实也挺享受这样的亲近。而等着焦大假模假式的咬了咬金子,一脸贪财,怕人夺的快步出去,贾代化转头又看了金管家一眼。

    那金管家也十分的有眼色,微微垂了垂头,小声的说到

    “老爷放心,那边咱们有人,必定能弄清楚。”

    “这不是小事儿,多留心总不会错的,让咱们的人也谨慎些,别给人当了刀子。唉,每每到了这时候,这京城的官就都不容易啊,只是终究还是家族要紧。”

    看,果然贾家准备的也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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