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民国欢恨10

    到了学校, 谢斐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校门口, 没有一起下去。

    清韫拎着保温的盒子, 在门卫处找韩︱正清。

    在门口等了没多久, 就见远处一个合影狂奔过来,直到跑到清韫面前才刹住车。

    大冷的天,清韫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韩︱正清却披着一件外套, 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你跑这么着急做什么”

    韩︱正清嘴咧得大大的“我怕是弄错了,又盼着是真的, 心里急切, 恨不得飞过来。”

    清韫噗嗤笑了, 半张小脸埋在围巾里, 露出一双弯弯的眼睛。

    韩︱正清看着, 心跳快了好几下。

    “给,我家亲手做的饺子, 还有一些年夜菜,你拿回去吃。”

    韩︱正清意外又惊喜,还有些喉头发堵“你特意拿过来的”

    清韫点头“你不是说想家了吗你吃吃看,家里的饺子和食堂的是不是不一样”

    韩︱正清低头看着清韫,手里抱着那包饺子, 摩挲了好几下, 饭盒透过来的微微热度仿佛从掌心传到了他的心里。

    “那个事你考虑好了吗我我现在想抱你, 可以吗” 韩︱正清的眼睛很亮很亮, 语气充满了慎重小心。

    清韫仰头回视着他的眼睛“我一直想着,你什么时候才敢再问我一次呢”

    韩︱正清仿佛看到了希望,眼中充满了期待。

    清韫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韩︱正清就将她整个人裹到了怀里,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整个人圈了进去。

    清韫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鼻尖是他剧烈运动后的汗湿意,耳边传来他扑通扑通的急速心跳

    几秒种后。

    “你还是放开我吧,我哥就在对面,我怕他快忍不住冲过来了。”

    韩︱正清吓得立刻松开了手,瞪大眼睛看着清韫,又看向对面黑漆漆的大路。

    清韫“咯咯”笑起来。

    “你这么怕我哥”

    韩︱正清脸上苦了起来“他不太喜欢我。”

    清韫笑得更欢了,第一次见到他这副表情呢。

    “他没有不喜欢你,只是不喜欢抢走妹妹的所有男人,但是,他还是认可你的,不然就不会亲自送我过来了。”

    韩︱正清脸上一亮,感觉今晚的心情真是大起大落。

    “那我现在要去见见大哥吗”

    大哥叫的真是又快又顺。

    “还是别了,他现在的心情肯定不太美妙,你还是快点回去吧,饺子和菜都要凉了”

    韩︱正清犹豫,清韫把他向后转,推他回去。

    韩︱正清一步三回头的,清韫冲他挥了挥手,自己先往对面的车上跑了。

    韩︱正清站在门口暗处,捧着宝贝一样,捧着手里的饺子,看着清韫上了车,然后许久,车子开走了,他这才返回了宿舍。

    车里,清韫一上去就感觉到里头气压异常的低。

    谢斐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过来“你们再抱多一秒,我就要下来砍断那臭小子的手了”

    清韫红着脸尴尬地笑“哥,你别这样嘛”

    谢斐从牙齿间蹦出来的话依旧凉飕飕的“你们不是还没确定关系吗”

    清韫干笑“就刚刚才”

    谢斐一脸后悔。

    清韫抱着他摇来晃去“哥,你不要这样嘛,他人真的不错,而且你想啊,现在这社会,像我这种想要上战场的女人,一般人都不敢要吧,可是他不但不反对,而且全力支持我,甚至主动教我射击我家哥哥最好了我最喜欢哥哥了,韩︱正清也比不上我的哥哥”

    谢斐按住她“好了好了,坐好回去了”

    清韫乖乖坐好“恩恩,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谢斐鼻子里出了一声冷气,发动车子走了。

    清韫嘿嘿偷笑。

    谢斐看了一眼后视镜的人影,叹出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回到家,清韫跟在谢斐身后,偷偷看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父母。

    谢父和谢母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谢母摘下眼镜“回来了”

    谢斐拉着清韫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谢父合起了书“什么样的人让我们清韫大年三十跑出去”

    清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暗暗给谢斐眼刀不是让你打掩护吗

    谢斐无视她,拿了一个桌上的橘子,剥开“名字叫韩︱正清,字定岩,北平军校的,山东平县作者杜撰人,家里祖祖辈辈做生意,是当地首富。韩︱正清从小在私塾读八股文,16岁跟着长辈出来做生意,回家半年后就跑到北平来,自学了两年,考上了北平军校,在校三年多,无论综合素质还是单项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现在看着人品挺不错的,救过清韫两次,于是我们家这傻瓜就上心了。”

    清韫简直目瞪口呆,指着他“你你”

    谢斐掰了两瓣橘子塞进她嘴里“你什么你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大姐识人识面不识心,当然要好好调查”

    清韫看了看深以为然的父母,又看了看谢斐,默默低头吃橘子,心里酸酸软软的,很感动谢斐背后的用心。

    谢父点了点头“这孩子看着不错,清韫你要是真的喜欢,就好好处着。”

    谢母听着也觉得挺满意的,只是还是叮嘱谢斐“你还是要好好把关,别让妹妹受了委屈。”

    谢斐点头“我知道。”

    清韫眼睛热热的,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爸妈,你们为什么不关心关心哥哥的婚事啊,我看他都要打光棍了”

    谢斐给她一个脑瓜子。

    清韫捂着脑袋躲。

    谢母笑呵呵地看着。

    谢父也笑着开口“你们兄妹的人生大事,我们都不干涉,只要你们想明白了,我们会在边上帮忙,但不强迫,你哥不结婚也好,你要谈恋爱也好,我们都给你们把把关,决定都随你们。”

    清韫内心有些震动,谢父谢母的观念她只听说过,自身经历却是第一次,但真的,这样的父母让她充满了勇往直前的勇气和信心。

    清韫终于明确答应了韩︱正清,韩︱正清兴奋得不得了,刚过完年,就兴冲冲地约她出去。

    清韫在父母了然,谢斐牙疼的目光中,笑着出了门。

    这一天,韩︱正清内心几番纠结后,面上十分自然地牵上了清韫的手,然后感受到对方的回握,傻傻地笑了。

    韩︱正清带她去吃街头摊贩小吃。清韫从谢斐处知道,他当初是不顾家人反对来北平求学,所有生活费都是自己挣的,不愿多花他的钱,只说想尝尝味道,每一样都要最小份的,然后拉着他两人分着吃。

    韩︱正清不知道她所想,也没在意自己花了多少钱,满心甜蜜,清韫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出去玩了一天,天快黑时,韩︱正清送清韫回了家,两人一路牵着的手,直到到了家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在清韫进去之前,韩︱正清快步上前,用力而快速地抱了她一下。

    “还没分开,我就觉得想你了。”

    清韫红着脸笑,回抱了他一下“开学后,想我了可以给我写信”

    韩︱正清艰难地松开了手,点头。

    新学期开学,清韫当日在校门口被袭击的事情已经彻底淡去,然后,颜华的文章再次刊登。

    这一次的主题,是关于女性贞洁。

    明朝的大清官海瑞,因为5岁的女儿接受了男仆的一块糕点,生生饿死了亲女;清朝的贞节牌坊高高树立在全国各地。不久前,有流氓打算以无中生有的“亲密关系”诬陷女大学生,企图强占,路人无人援手

    荡妇羞辱随处可见,粗鄙妇人骂街骂得还是女人,“荡妇”、“贱人”,多少侮辱词汇都是和女性相关

    女人谈恋爱就该受男人欺负,路人理所应当吗女人追求者众就是水性杨花吗女人就应该从一而终吗

    男人在某领域有所成绩,私德有亏大家会说“瑕不掩瑜”;女人专业领先,成就斐然,一旦沾上桃色新闻,就是“睡出来”的成就

    文章在论点之外,最有血有肉的是一个个真实的、血淋淋的案例,那些被迫害、被谣言扼杀的女人

    这篇文章,在界内自然再次反响甚大,尤其是为女权斗争的优秀女性以及追求进步的广大女学生。

    也不是说“颜华”的文章多么思想超越,有些想法,很多优秀的女性都曾经表达过或者思考过,但是她发表出来了,带着一个个真实的案例,如同一把刀,干脆利落地剖开了腐烂的伤口。

    军校里男人居多,但是这里的男青年都是最能接受先进、新潮思想的人,很多人同样主张男女平等,同样关注着这个叫“颜华”的作者。

    文章发表不久,清韫就收到了韩︱正清的信。

    “虽然不敢相信,但是所有的蛛丝马迹以及我心里的声音一直在告诉我,你就是颜华。”

    清韫回信承认了这件事,希望他保密的同时,也向他表示了隐瞒的抱歉,希望他不要因此失望不高兴。

    “知道你就是颜华,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震惊与自豪,并没有失望的情绪,也没有任何的不高兴,相反,我很开心,很自豪,我简直得到了一个宝贝。早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开始读颜华的文章,如今,我的感受,就好像书里崇拜已久的人走到了我的眼前,并且告诉我,我可以永远的拥有她。”

    清韫戳着信纸轻嗔“肉麻”

    同时,清韫再次收到了林女士沙龙的邀请,清韫受宠若惊,满怀敬意地去了。

    这一次沙龙,林女士拿出了“颜华”的先后几篇文章,在场的男男女女,针对这一篇篇文章里反映的女权现实进行了深刻的讨论,从历史、文化、传统、社情各个方面寻找女性地位低下的原因。

    最后,林女士表示,希望成立一个妇女援助协会,专门对受迫害或者陷入不公平境遇的女性帮助。清韫等人都一致同意,并表示会积极地捐钱捐物。

    妇女援助协会很快成立,林女士聚集了北平好几位有所成就的独立女性,整个协会小有规模。

    清韫为协会提了第一个名字,林志高的童养媳“梅花”。按照之前的报道,她已经来到了北平,以林志高的人品,梅花必然过得很不好。

    为了避嫌,清韫没有参加具体的援助,但是,她向相关工作人员打听情况,接触了梅花的工作人员都一脸感慨,深叹女权之路道阻且长。

    梅花无私地贡献着自己的健康和劳力,无怨无悔地洗衣服、做女佣赚钱养家里的丈夫和儿子。林志高嫌弃她,又用着她挣来的钱,她也自认为自己低了林志高一等,觉得自己所有的牺牲都是应该的

    大家去帮助她,但是她却觉得自己这样的境遇都是理所当然的,感谢了工作人员后,拒绝了帮助,也讨厌她们破坏他们“夫妻感情”。

    清韫也无话了。

    但是,清韫除了尽量地捐赠钱物,别的已经没有精力去做了,因为,韩︱正清要毕业了,马上就要去前线。

    这距离他们确认关系不到一年。

    韩︱正清临近毕业的那段时间,信件越来越频繁。

    “我知道我是自私的,如果我真的全心为你好,一年多的那天夜里,不该表明心迹,在此后的无数天里,不该再联系你。最近我一次次地责怪自己,一次次地问自己,如果重来,我还会这样做吗答案是,会。我是个自私鬼,哪怕你恨我,我也想要得到你,哪怕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这将是我此生最珍贵的回忆。”

    “走上战场,我没有想着能活着回来,我知道,上了前线的军人大多是要死的,我最舍不得的是你。”

    “我希望有一天在战场遇上你,最近总想着这样的场景,当我从前线炮火里下来,看到你穿着白大褂走到我面前但我又不希望你真的来,最近听说很多人家都出国了,我曾经鄙视他们,如今却希望你能出国,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去的。”

    清韫看得想哭又想笑,努力地回忆原主的记忆,想知道战火什么时候蔓延到北平,然而一无所获,原主的记忆充满了多角恋的爱恨情仇,却对其他记得模模糊糊,尤其到后期,日日夜夜地做活养家,连日子都过得糊里糊涂不知今夕何夕。

    她回信给韩︱正清

    “不要纠结,我就如同你支持我一般,支持着你我喜欢的,是北平军校的韩定岩,是为一朝报国而努力奋斗的韩定岩。”

    “我不会做逃兵,就如同你已决定为国捐躯,我转向医学专业时,便也有了这样的准备。战火中,你不用牵挂我,我也不会时刻想着你。活着,我们白头偕老;一人不幸,另一人都好好活着;如果我们都牺牲了,那我们,也将一同长眠在这片土地,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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