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8

    苏家如今的当家人是苏墨的大伯, 苏墨是苏家老二的次子,苏彦则是苏家老三的第三子。

    此时,苏家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全都站在祠堂前, 看着跪在堂前的两个孩子。

    苏家大老爷气得脸色铁青:“竖子不可教也!你们是想让苏家三代翻不了身吗!哪来的自信, 以为皇室一定会选中你?轮得到你挑剔陛下?”

    苏彦头垂得低低的,满脸泪水,不敢吭声。两人衣衫凌乱,依稀能看到家法后的痕迹,跪在地上却不敢露出一丝呻|吟。

    该反抗的家法前都反抗过了,只换来大伯更严厉的惩治而已。

    “二弟、三弟,今天咱们当着祖宗的面, 把话说清楚了,当初报名参选,是大家一起决定的, 是也不是!”

    老二老三一齐点头:“此事是为了整个苏家,是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决定的,怪不到大哥头上。”

    “苏墨和苏彦能选上,是他们足够优秀,也是我们尽了举家之力才把他们送到那样好的位子上!”

    苏彦惊讶地抬头。

    苏大老爷气得瞪过去:“你以为自己真的天资卓越无人能比吗?京城的少年郎,比你强的数也数不过来,要是你们真的真才实学, 何至于中了秀才之后再无长进!”

    苏彦满脸通红地低下头。

    苏墨一直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苏家三老爷脸上微热瞪了儿子一眼转变话题:“大哥啊,现如今我们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是好?”苏家大老爷语气依旧很冲, “那名单上面必然没了苏家,既然扬言十年寒窗胸有大志,那就回去读书去,看你们能靠自己走到哪一步!”

    苏彦犹有不服气,不信自己一年考不上,三年、五年、十年难道都考不上吗?有随从上前来搀扶,他一把推开人,自己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反而是苏墨,全程沉默,被人扶着离开了。

    苏家大老爷看着两个子侄,低低叹了一声:“可惜了苏墨了……”

    苏家二老爷却反而对自己的儿子没什么可惜:“从此事应变来看,苏墨犹有不足,大哥啊,孩子们心中有抵触,于苏家而言不一定是好事,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苏家大老爷却摇着头,这些兄弟们都不懂,苏家只要皇夫的位置就行,抵触不抵触有何关系,女皇难道还会和皇夫和离吗?绝不可能的事情。只要成了皇室唯一的外戚,苏家的政治地位立刻就上升,如今皇室名声在民间极好,苏家只会从中沾光,绝不会有任何吃亏。

    只是如今一切都成定局,又有何好说呢!只能感叹,苏家又失去了一次极好的机会。

    苏家的算盘皇甫楹并不知道,她也没兴趣去了解,虽然身为女皇她受到了种种拘束,但是皇家人毕竟是皇家人,有心算计她,她手里的皇家各部门都不是摆着吃素的。

    对于所有心怀鬼胎之人,她只要提笔一划就让他们的所有心思都沾不到她身上。

    皇夫之事已经暂停,皇甫楹最近忙着一年一度祭天之事。

    这是皇室每年的重头大事,也是皇帝最累的时候。过去先帝身体不好,每每祭祀结束,就会大病一场。

    祭天当日,皇帝会穿上最隆重正式的大礼服,从皇宫正门沿着万安街一路步行,一直走到皇家天坛,然后一步步登上天坛,在皇家国师的主持下,进行祭祀,持续时间整整一天。这一天,为了表现皇帝向上天祈求国泰民安心愿之诚,几乎滴水不进,一刻都不休息,一直到傍晚祭祀结束。

    祭祀当中,皇帝还要向上天诵读“亲自”写的祷文。这是全民围观的场景,对皇帝的举止仪态有极高的要求。

    所以,皇甫楹提前几个月开始了包括仪态、诵读、祈祷等等专项训练,每一个动作都被礼仪官苛刻到了骨子里,皇室的要求非常明确且苛刻,不允许皇帝在百姓眼皮子底下出现任何失仪甚至有瑕疵的行为,一旦出现任何影响这场大型“皇家政治秀”的瑕疵,都会被那群老古董视为皇室污点。皇甫楹这个皇帝的威严都会下降。尤其她还是第一位女皇帝。

    在祭祀前一个月,皇甫楹的课程被加上了应对种种意外情况的训练,他们对她的要求就是,哪怕一只黄蜂飞到了你面前,你都要岿然不动,交给身边的侍从见机行事。出现意外事故也一样,包括女皇在内的整个队伍,都不得出现任何慌张的情绪,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便是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所以不仅仅是皇甫楹自己,当时候参加祭祀的所有皇家侍从、护卫队,全都进行了严苛的训练。相比之下,皇甫楹作为女皇还好了一点,他们不敢虐待她,严苛训练之余还会给她充足的休息时间。

    但即便如此,祭祀到来时,皇甫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秋日,天高气爽,女皇祭天的日子也终于到了。

    这日天没亮,皇甫楹就被一群人有条不紊地伺候起床梳妆打扮,穿上了几乎和铠甲一样重的龙袍,说是铠甲也不为过,因为为了安全性,这龙袍内的确穿了防护型衣衫。头上戴上了前后共24道旒的冕冠,压得她不得不挺胸抬头,目不斜视。

    御辇一路到了正阳门,皇甫楹站起身,扶着女官的手稳稳地下了辇,一步一步往外走。

    此时,第一道曙光正好照射到了宫门,礼乐齐鸣,一路向外传递,从正阳门到万安街再到天坛,一路的礼乐都先后有序地奏响。

    今天,全城的百姓几乎都来到了万安路上,想要亲眼看一看这盛会,看一眼传说中的女皇陛下,其中不乏为了这次盛会,提前从外地赶来京城的外地人。

    这一天,不仅考验皇室,也考验着京城府尹,巨大的人流量,人群密集,又是祭天这样重要的日子,绝不能出现任何重大事故。

    皇甫楹按照无数次彩排的步调稳稳地向着天坛行进,一路面带微笑,和善地和百姓挥手示意,换来百姓激动欢呼时,杨锏和兄弟们在最外围维护治安,累得秋日里汗湿了三层衣。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女皇走过来的欢呼声,抬起头,看到了女皇盛大的队伍,但是人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除了女皇的华盖,什么都看不见。

    人群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有人还激动喊着:“女皇冲我挥手了!”他忍不住看向了那徐徐远去的华盖,心想,她是不是就在女皇身边?

    突然之间,发现捕快和女官,离得太远太远了。

    女皇的队伍还在行进,皇甫楹突然很感谢前三个月的严苛训练,密集的人群,涌动的欢呼和热情,如果不是长期训练,她简直没法想象,自己如何一路保持微笑始终如一地走完这漫长的万安路。

    按照国师测算的时辰,皇甫楹眼看着就可以准时到达天坛,就差最后百米时,一个“圆球”从一排士兵的身下滚了出来,一路滚到了皇甫楹行进的路中央。

    所有人对这个特殊的出场方式惊呆了,整个皇家队伍都顿了一顿,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前进。

    那没挡住人的士兵低头看看自己腿下的缝隙一脸懵,其他反应快的,已经握着刀赶来拉走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皇甫楹还在微笑模式里,一低眼,与坐在地上的孩子满是好奇的视线对上了。那是个看着才三四岁的孩子,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对人群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好奇,她亲眼看到这个孩子是从士兵身下钻出来的,也不知道谁家的父母如此大胆,这么多人还敢把孩子放在地上,也不怕闷死小孩。

    两个士兵满身凌厉地跑过来拉人,其中的惶恐也就他们自己知道了。

    皇甫楹迟疑了一下,脑中闪过宫里那些老顽固的冰块脸,最终出声喊住了人。

    她独自走上前,扶起孩子:“小娃娃,摔疼了没?”

    那男娃真的是个胆大的,全然不把周围的环境当回事,全场因为他们的动作都安静下来了,只有礼乐声还在响,大家听到小娃娃脆生生地喊:“姐姐!”

    皇甫楹笑了一声,觉得这孩子很有“大将风范”:“哎——真乖!你爹娘呢?”

    娃娃回头往人群里看了一圈,小眉头皱了起来。人太多了,早就看不清爹娘在哪了……顿时瘪了瘪嘴,瘪了好几下,最终忍住了,没哭。

    还挺坚强,皇甫楹心里有了喜爱,弯腰抱起他:“别怕,姐姐让人帮你找爹娘,啊!”她把孩子抱到惶恐的士兵身边:“姐姐还有事,让兵叔叔帮你好不好?”

    男娃伸出一根手指头含在嘴里,犹豫了很久,看了看那个满面冷肃的士兵,很艰难地点了点头。

    皇甫楹忍俊不禁,这娃娃还挺挑剔,转头嘱咐士兵:“没事的,只是一个小孩而已,帮他找到爹娘就行。”

    那士兵估计还没抱过孩子,接过娃娃后,两手横抱着他,全身紧张:“是!陛下!”本想下跪领命,被皇甫楹阻止了。

    士兵抱着娃娃站在了最边上,皇甫楹回到队伍,在全队僵硬的表情中,小声嘱咐:“耽误了一点时间,队伍走快点。”说完,重新恢复了标准的微笑,继续往天坛行进。

    人群爆发出更大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这一天,皇甫楹除了早起吃的几个包子,什么都没吃,一直到天黑回到寝宫,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但是,宫里那些老家伙还不打算放过她。

    皇甫楹不理会:“告诉他们,朕身体不适,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初五,最终,在皇甫楹休息好后,被老古董们“冒死”谏言,念叨了半天,但由于皇甫楹这个打破常规的举动,民间对皇家的好感到达了新的高度,在皇甫楹的反驳中,这些老家伙也只能说几句“运气好,太过冒险”,最终没了声音。

    皇甫楹自然不会在意他们,她想做的就是打破常规,她和这些老家伙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的,他们想守护的正是她想破坏的。谁说皇家维持威严和名声就必须对皇帝近乎圣人般地苛刻要求呢?

    女皇当街抱起一个平民孩子,不仅应了孩子的“姐姐”称呼,还对他十分和善照顾,这个意外已经成了京城内外津津乐道的故事,这是百年来第一次,大家看到皇帝走下了神坛,女皇也是一个善良美丽又亲切如邻家的女孩。

    杨钺非常后悔,后悔当初听从了哥哥的叮嘱,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在他的心里,女皇的善良亲民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虽然没有见到女皇,但是杨钺借着女皇的光,还是遇上了一件好事,义学的院长打算收门下弟子,他看中了义学几个天资聪颖的孩子,杨钺因为上次和皇甫楹相遇,在院长那刷足了存在感,成功入选,成为三人中的一个。

    成为院长的门下弟子后,杨钺要接受先生课后的格外辅导,院长要求他们寄宿了。

    杨锏观察了半年,确认院长对弟弟视如己出真心教导,心里深埋的念头就涌动出来了,他和弟弟长谈了一番,最终辞去了捕快,北上从军。

    皇甫楹祭祀后又紧接着准备过年,大小庆宴不断,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出宫,再次清闲下来遛出宫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她去了义学,发现义学已经彻底进入了正轨,学堂里书声琅琅,而小杨钺,不过几个月没见,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成了个小大人。

    “院长收你做了弟子,于是你哥就放心扔下你从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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