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岁月56
“你怎么来了”李昭皱眉看向身边的太监,示意他将眼前的人请出去。
许时念清呵一声,“边关告急,这是天大的事情,您真要在这里安心养病,外面的消息真不听了”
李昭面无表情的看她,“想说什么朝中有衮衮诸公,朕信的过。”
“本宫也信得过,不过是”许时念不好意思的摆弄着腰带,“不过是坐在朝堂上,听着他们讨论,很多事情我听的懂,但是想不明白。想问哥哥吧,哥哥是不会高兴我懂这些东西的。思来想去,好像能找的还是只有你至少你是皇上,我是皇后,在有些时候,我们之前才是捆绑在一起的,我也是因为先是你的妻子,才有资格有如今的地位的你说呢况且,我不信你真不想知道外面的事”
李昭看着身边的太监,然后摆摆手,“下去吧,朕跟皇后说会子话。”
太监低头慢慢的朝出退,路过许时念的时候,就听她轻声道“别急着找贵妃娘娘,贵妃顾不得搭理你,这会子跟本宫的侄女相谈甚欢呢,别上去自讨没趣。”
太监一顿,头低的更低然后带着人退出去了。
偏殿的灯光亮着,太监疾步走了过去,低声将事情跟守在门口的宫娥说了,“真是挺着急。”
宫娥为难的朝里看了一眼,然后敲门,“娘娘,有急事”
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听不甚清楚。但这么长时间,里面的说话从来也没断过。她在外面催了好几次,门才打开了。开门的是许家的大小姐,从她的角度朝里看,能看见贵妃娘娘站在桌上,像是再看一幅画画好像还是肖像画看着看着,还提笔在画上添几笔,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
英姐儿让开叫她看,然后嘘了一声,“什么事娘娘不叫打搅。”
宫娥怎么说
当着人家皇后侄女的面说皇后去见皇上了
不合适
她摇摇头,“只是问问要不要添灯油。”
英姐儿摆手,“这里我会伺候。你们只管在外面守着便是。娘娘整日愁苦,难得像是今日这般有兴致,还是都别打搅了吧。”
宫娥再朝里面看了一眼,娘娘却并未抬头看,而是叫道“英姐儿,你来看看,这副样貌可像是不像”
英姐儿朝宫娥笑了笑,就关了门,重新回去站在文氏的边上去了,“像不过这里这里二舅这么添了皱眉了”
是吗
文氏拿着笔在眼角的位置添了两笔,“也是都这般岁数了也该添皱纹了”
英姐儿嗯嗯嗯的点头,“那天我看见二舅的时候,真像是看到了神祗一般。他穿了一件黑甲,不是新的,看着很旧,这里这里都磨损了”
“什么样式的黑甲你先大致画给我看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宫娥在外面隐隐约约的听见了一些,然后无奈的朝太监看,“真进不去。皇后见皇上难道我们娘娘能拦着你等着去吧,听听里面都说些什么,等皇后走了,这边也该完了,你再过来”
也只能这样了。
结果皇后在里面跟皇上说的还真不是废话,都是朝堂上的事,这件事,这位大人是怎么说的,那位大人又是怎么说的,最后是怎么定的。那件事情,她原本觉得应该是如何的,结果却是如何的。哪位大人的态度立场可能又变化,哪位大人像是墙头草,等等等等。
都是干货
他站外面,细细的听着,默默的记着,回头还得跟贵妃娘娘禀报呢。
里面不知道说了多久了,猛的听到皇上说“没想到朕的皇后还有这样的心眼以后在朝堂上,你可以不说话,可以做泥菩萨,但以后还得跟这样一样,把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的都记下来,回头再弄懂便是了。坐在上面的人,不开口则罢,开口了,就一定得叫他们无话可说。你可明白”
“明白”许时念叹了一声,“正是因为慢慢明白了,我这不是才来了吗你皇帝,我便是皇后。我虽然不见得希望你能全好了,但我突然觉得,你死了真未必对我就是幸事。你要是死了,有两种结果,要是我哥哥输了,那我能得了好文氏有大皇子,有太子我不过是一条白绫的事要是我哥哥赢了,我倒是还能过的以前一样可是有垂帘的皇后太后,却从没有垂帘的公主权利这种东西,果然是沾不得的。沾上了,就不想放手。”
这就是解释了她今儿为什么会过来,为什么会服这个软。
还别说,许时念说这个,李昭真信。
此时,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一股子冷风顺着窗户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和湿气。
“哎呀,下雨了。”许时念过去关窗户,心里暗喜,觉得真是天意。她转过身来,“前儿户部还说,怕今年京畿夏粮欠收,从春上下种到现在,没见几滴雨。这不,今儿就落雨了。瞧着,雨还不小。但愿这雨就这么着下上三天三夜不停才好”她说着,就欢喜的叫外面的人,“准备几个菜,添一壶酒,我跟陛下喝两杯。喜迎春雨”
李昭张了张嘴,到底没反驳。许时念如今句句说话,都是朝政。两人像是君臣奏对,他还真就怀念这种感觉。
于是,炕桌摆起来。不一时菜色上桌,一壶好酒。
许时念看着太监每样都试了一下,然后再次褪下,这才坐在李昭的对面。她并不主动给对方添酒,各自斟各自的酒,说的都是今年各地上上来的折子,奏报的春耕的事。哪里下雨了,哪里有干旱了。说的详详细细的,“我记得有一个榆林卫的折子不过这榆林卫在哪我在舆图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李昭不免一笑,“那里远,你往西北方向找”
床头就挂着舆图的,许时念脱了鞋跳上去,顺着西北找,“哦哦是这里啊这是挺远的怪不得看到这地方的折子跟碰运气一样,这一来一回就得两月时间”
李昭还问“你能看懂舆图”
“你忘了,我看舆图还是你教的。”许时念回头看他,眼里都是嗔怪,“那时候我几岁来着,十岁还是九岁哥哥说我笨就罢了,偏你说我笨金老二更过分,一看见我问舆图就跑,说是宁肯教他的哈巴狗也不教我”说着,她就一哼,“我学的慢,又不是学不会赶明儿,我亲自写信告诉金老二,告诉她我学会看舆图了,再问问他,他的哈巴狗可学会了”
李昭不由的哈哈大笑,一时间竟是想起小时候的事。
笑完了,两人对视一眼。
是啊曾经那么单纯,那么好过。是什么叫彼此走到这一步的。
许时念先打破尴尬,“我们给金老二写封信好不好,叫他好好打仗。等他回来,叫他做武安侯好了”
李昭先是笑,继而看向许时念。两人再次对视,却心有灵犀收买人心修复关系。
他点点头,“好写信给他。我说你写”
“不要”许时念摇头,“我不爱写字,我给你研磨,你写”
要写这封信有点,对李昭来说有点艰难。心里千言万语,提笔却有千金重。那边许时念磨了墨之后,就一副困的不得了的样子倒在边上了。等李昭写好再看,人已经睡着了。
外面雨打芭蕉,清晰的传了过来。太监不知道第几次探头朝里面看,李昭招手叫进来,将桌子撤了,看了看皇后,“外面雨大”
是雨挺大的。
那就让她留着吧。
夫妻二人和衣而眠,难得的一室安宁。
英姐儿从文氏那里出来的时候,雨正大呢。文氏对着二舅的画像能看一晚上,今晚上,她是二舅的妻子,不是什么贵妃。她不会见任何人的。
正殿里,烛火灭了。太监宫娥都在外面等着呢,她走过去,能听到一面发出的似有似无的声音,还有太监提着热水在边上等着了。太监很尴尬,小声道“陛下歇了,皇后今儿不回,请大小姐回吧。奴婢叫人送送您。”
英姐儿一脸懵懂的应着,带着阿丑就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徐醇还在等着。
英姐儿点了点头,直接就往她的房间去了。
徐醇便知道,成了她顺利的留下了。
留下吗
许时念受不了的。她悄悄的给鼻子塞上棉花,然后将腰上的香囊瞧瞧的放在枕边。不大工夫,李昭就睡沉了。睡的特别沉。
她这才起身,褪了他的衣服,散了他的头发,然后发出几声含含糊糊的声音了。大概持续了一刻钟,她将衣服脱了,披头散发的喊外面,“水”
她去洗漱了,李昭睡的昏沉。太监进去看了看,也不敢打搅。
然后皇后洗漱完出来,看看偏殿还亮着的灯,“本宫就不留了,叫陛下歇着。别声张,省的贵妃再跟陛下闹懂吗”
众人低头,面上不敢违逆。
负责帝王起居注的,忠诚的记下了今儿的事。然后许时念走的更放心了。
这件事,水过无痕,第二天文氏也知道了,但也不曾往心里去。
这两天的心神不宁,怎么也压不住想边关的事,想丈夫的事。久违的针线活被他重新拿起来,别的都罢了,该给他做双鞋了。
“舒服”金老二叹气,“谁做的都不如家里给准备的舒服。”
他先打开了箱子,一看之下就试穿了,这会子跺着脚,左右的端详,一脸的满意。
正美呢,门猛的从外面被推开,带着面具的李弩急匆匆的进来。
“大人”李弩急切的喊了一声。
“叫师傅。”金老二恼道,“白眼狼,少教你了”
李弩将门一把给关上,“您看看,这是我收到的家书。”
家书怎么了还是我转交给你的
“说什么了”金老二一边把新鞋往下脱,一边问道。
李弩将信递过去,“您再看看”
看了零七八碎的,是四弟妹写给这小子的。
“可师娘不是个这么细碎的人。”李弩说着,就点了点信,“这是一封密信。早前分开的时候,师父就定了一套通信的法子。”说着,就将怀里的论语拿出来,“您数每个字的比划,然后减去九再乘以三”
计算了一遍之后,对照的找出相应的字,凑在一起果然很通顺。
原来,话写的细碎,是为了暗藏的话通顺的。
金老二再翻出自己的家书,怪不得法子都试了,什么都没藏着。也是,往常用的法子,是过不了许时忠的眼的。倒是给李弩的传信方式很好用。哪怕是不把信件捎来,只捎带口信,想传递的消息也能传到。
看了密信,金仲威将棉鞋拿出来,右脚的那支,拆开一条不显眼的黑线,果然就有东西掉了出来。而那双靴子,看着并没有破,是个很自然的褶皱。另一只鞋子上也有,倒像是特意留出来的。
名单很重要,可这传递消息的方法更实用。
他郑重的看李弩“你可看了,他们舍不得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我愿意”李弩笃定的很,“但您答应我的,也一定要做到。”
好小子
“放心,只要做到了,你跟璇姐儿的事,我亲自跟你师父去提。”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于是,银州城郊,一个明显是异族人的人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刺杀,尸体被拖进了密林里喂了野兽
“啊”璇姐儿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满身的大汗。
久儿还在看书,她被惊的急忙撩开床帐去看,之间璇姐儿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怎么了做噩梦了”
璇姐儿点头,“梦见李弩被狼围住了狼一扑过去,我被吓醒了”
“怎么梦见他了”久儿说着,就去倒热水,浸湿了帕子,“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擦擦。”
“我自己行。”璇姐儿伸手接帕子。久儿躲了一下,“后背你也够不着呀。”
璇姐儿便不动了,“是不是辽东要打仗了,我心里老挂着这事呢。”
“嗯许是的。”久儿就道,“他能长大,见过的人,遇到的事,比狼狠多了。你还担心他被狼吃了”
璇姐儿不好意思的笑,“那倒也是。”
久儿给她擦了,又开箱子取了干净的里衣给她换了,连被褥一起给换了,“要是担心打仗,明儿问问娘”
“仗总要打的”璇姐儿就道“我攒的银钱呢,皇后不是说要募集银钱吗把月例银子明儿送到募集处吧”
“好”久儿就道,“今儿二姐还说,我们都是辽东人。眼看战火要起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妻离子散呢。想把银钱托付给族里,请忠二爷他们帮着建个善堂,收容老弱妇孺之前在徐家不是得了不少金子嘛,就用那个钱”
这是好事啊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谋划着善堂的事。
善堂的事到底是以另一种形式叫这几个孩子办成了。林雨桐知道的时候亲自给老家写了信,叫镖局帮着把东西捎带回去。
东西还在半路上呢,半夜里,京城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了。
边关的战事燃起了。
而此时,英姐儿接到消息,李奴儿死了
死了
英姐儿笑了一下,死的好死了就无后顾之忧了
一时间,她志得意满,等着宫里的消息。
时间一晃一个月了,皇后的小日子没来。太医院请了太医给把脉,没有其他症状,这应该就是就是有喜的征兆。脉象微弱,但似有似无的还是能把出来的。
至于怀孕多久了,太医们不敢断言。对判断月份这种事,很少有太医给出非常确定的判断。况且,时日尚欠,是不是真的有孕还得等等。
在宫里当差的事谨慎惯了的,有些诊出有孕的,在不知道宫里的情况,不知道皇上和皇后的真实情况的前提下,都不敢说诊出有孕了,只说还得看看。
有那消息灵通的,只说疑似有孕。还得再看看
于是,大家就都知道,皇后有孕了
“有孕了”李昭看向文氏,以确定消息。
文氏看他“有孕了”
李昭的面色就难看起来,“怎么有孕的”
文氏看边上的太监。太监噗通一声就跪下,头磕的梆梆的,将那天晚上的事说了。
李昭皱眉,没有印象啊“我是真没有印象了。”
喝了几杯酒的原因
可睡下的时候明明是清醒的,跟宜安写信的时候脑子也很清楚。写了一个多时辰的信,酒劲还没过去竟然还被酒给乱了性
这不对
文氏能气死“不对你能说不对吗你怎么能叫她留下过夜”
多了个孩子,这就是变数
李昭冷着脸“宣旨,朕要见皇后。”
这边宣旨的人还没出去,就得了消息,皇后出宫了。说是时日渐热,她得去行宫避暑。再过段时间,天就热了,光是路上就受不了。
这是出去养胎去了。
这件事哪怕不准,但宫外消息灵通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林雨桐都惊讶“这怎么说的李昭这是想干什么”
李昭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如今人心不能乱呀。这叫以贺家为首的文官集团怎么想大家谋划着怎么维护皇权,而你呢,怎么又跟许家搅和在一起去了
四爷摇头,考算计女人的肚子来得权利,许时忠也不是这样的人。
说实话,这猛不丁的来这一手,叫人还有些懵圈。
但女人肚子里的这块肉,只要不出生,暂时还不要紧。
两人正说话呢,外面就来人了。金逸说,前院有人请,贺家的老太爷来了。
那四爷得去。
四爷这边还没走呢,老太太院子里来人了,叫林雨桐呢。
行吧,两人各走一边。
老太太在拾掇菜院子,几种青菜已经长的绿油油颇为喜人了。见林雨桐过来,老太太就叫,“韭菜现在吃着还不老,今年是又一茬,割点好包饺子”
好啊
林雨桐过去割韭菜,老太太站直了身子,“英姐儿这孩子有些日子没来了吧”
“是啊”林雨桐接过话,“许家内宅总得有人管着。”
“那孩子的亲事怎么说的”老太太又问了一句。
林雨桐不动声色,“听我们家爷说,大姐夫给二哥写信了,说是军中若有好儿郎,不拘出身,只要人品好,可留意一二。”
老太太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我也不过是白问一句。你婆婆是个心宽的人,也不过问过问。”
“许家如日中天,有那样的父亲,英姐儿的婚事别人也插不上手。”林雨桐递了话过去。
果然老太太就接茬道“是啊许家如日中天。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听说皇后有喜了”
林雨桐就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是贵妃娘娘的消息吧。”
老太太笑了一下,“是啊可巧的是皇后留宿那晚,英姐儿在贵妃那里,呆了半晚上”
这世上可没几个傻子
英姐儿露馅了。
林雨桐低头又去割韭菜,“这几天啊,我跟顺王府那边把琨哥儿的亲事说的差不多了。园子里的芍药开的正好,正要请岑家人过来坐坐呢。英姐儿那孩子,喜欢芍药,跟我说了几回了,我正说问她来不来呢您要是那天精神爽利,也帮我相看相看儿媳妇”
老太太含笑点头,回身往屋里去,“就请顺王府和岑家的客人,再就是家里的姑奶奶哦琼姐儿和琳姐儿叫回来就行,你们姑太太那边就别叫了,都不够添乱的呢。”
好
林雨桐割了半篮子韭菜,叫丫头拎着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四郎在院子里,是给四爷捎口信的,“爹说今晚不在家吃饭了,他上许家去了。”
“跟贺老太爷一起去的”林雨桐问说。
“是爹说许家有好酒,今晚上,他在那边用饭。”
“你爹啊现在就是润滑剂,哪里不顺去哪里”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晚上包饺子,叫久儿给你送去”
四郎欢喜了,应的特别响亮,这小子爱吃饺子,什么馅料的饺子都爱吃。
四爷带着贺老太爷去了许家,许时忠不在。出城了
不用问都知道,他去行宫了。
他只是去京郊大营一趟,宫里就出事了。那作死的妹妹怀上了,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不等他回京,直接跑到行宫去了。
去了行宫,就能绕过她呢
他去行宫,见了许时念,抬手就是一巴掌,“寡廉鲜耻的玩意”
这一巴掌,直接将许时念扇倒在榻上,嘴角也带了血。等仰起头看,看见清晰的巴掌印,嘴角的血痕,许时忠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下手重了。
许时念却一口吐出血来,趴在榻上没动地方“打呀你干脆打死我二哥已经那样了,半死不活的你再打死了我,到了地下,见了爹娘,爹娘问我,年轻轻的怎么就去了我就说,是我哥,我哥不给我活路”
“住口”许时忠怒气上涌,“你还有脸提爹娘”他的声音不由的轻了下来,“孩子是哪来的跟谁怀上的寡廉鲜耻到这个份上,这就是娘自小教你的”
“娘教了我几日”许时念坐起身来,眼泪吧嗒的往下掉,“若是娘多活两年,我许是能多学点做女人的本分。可惜,我自小娘就死了,在后宅被族里的伯娘婶娘欺负后宅没人护得住我,我就变的泼辣,变成了这样再后来,我哥出息了,我分家了,日子才好点可我哥忙,忙这个忙那个,就是没想起来,还要给我找个人教我什么叫做本分”
许时忠被说的心口一揪一揪的,“怀上了那就生但我告诉你,这孩子是个公主,也只能是个公主”
“万一不是”许时念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说了一定是”许时忠瞪着眼睛,“一定是”
“如果我这儿子,你要弄死他”
“不会我会告诉别人,我府上有个姬妾,给我生了个庶子,我就叫这孩子姓许听懂了吗”
懂了
懂了,心才更凉了。作为哥哥,你对妹妹心软了。孩子能叫生,但是别的没有了
他是许时忠,只是许时忠。
徐醇说的对,特别对别人骂许时忠,都说他是奸臣。其实不是骂他奸臣,那是因为他的权利太大。其实,这个人人口中的奸臣,长了一身忠骨。他许是不忠于李昭,但他忠于大周。
这就是他
他不会因为自己贵为皇后的妹妹可能怀了嫡皇子而欢喜此时,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许时忠好半晌才喘匀了气,“他人呢将他交给我果然,我就不该心软。他就不该活着”
“走了”许时念低声道,“猜到你会杀人,难道还不跑吗”
许时忠冷哼一声,“来人行宫怕是混进了贼子,给我搜,连老鼠洞也给我掏一遍”
许时念只含笑看着,搜吧搜吧你真的搜不出来的。因为他真的不在
“你倒是聪明”英姐儿看着跟阿丑进来的,换了一身装扮的徐醇,这般夸了一句。
徐醇轻笑“哪里也不如许家大小姐的院子安全。”
这倒也是父亲能下密令满大周的搜捕此人,但唯一不会搜的地方,便是自己的院子。
英姐儿看阿丑,“咱们院子的小园子少个园丁,你带回来的哑巴不错,叫他去园子里住着吧,没事打理花草,多照应着些”
阿丑应着,看向徐醇“跟我来”
看着被阿丑带出去的人影,英姐儿露出几分冷笑来,然后叫人,“小舅舅在府里要用饭,叫厨子用心点。”
四爷还真就留下来用了饭,直等到晚上许时忠回来。
许时忠一回来就知道家里有俩客人,他顾不上其他,赶紧进去,里面两人下棋,边上放着茶和茶点。
他一进来就跟贺老爷子告罪“叫您老久等了”
四爷先放下棋子,“姐夫这是去哪了,等了这半日。”
“你也是,贺相要来,你好歹先送个消息呀。”许时忠半真半假的抱怨着,就亲自给贺老爷子倒了茶,“给您老赔罪了。”
“你军务繁忙,理解理解。”说着,就接了茶,“咱们过来也不过是说句闲话罢了,不妨事的。”
“我呀,也是半日军务,半日私事。”许时忠开口便道,“我这妹妹呀,当真是不争气。这垂帘的皇后,说走就走贺相也是为这个来的吧。”
贺老爷子就看了四爷一眼,四爷眼观鼻鼻观心的,不接茬。他只得含混的点头,然后问说“皇后可好”
许时忠叹气,“好什么呀如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做事没谱的很当年呀,嫁到王府去,我就不乐意。一则,她性情冲动容易被人左右。二则,皇家女人没儿子难。可我这妹妹,幼年我母亲专门找人给她看相了人家就说,宜女之相若得女必为闺女,她可安享富贵尊荣我一直以为这算命的不准,后来她真嫁到皇家了,我就信了一半。这些年,她跟陛下那关系我又怀疑算命的话了,连那一半我也不信了什么宜女之相,这都三十好几了,不也没个孩子吗可这有时候,命真不由人。这岁数了,竟是真有了。我还真信了。看来,明年一开年,咱们大周要添一位嫡公主了”
贺老爷子一愣,然后上下打量许时忠,心里多了几分敬意。
哪里有什么算命先生,分明就是他在这里坐保证。皇后肚子里没有皇子,只有皇女。
用这样的法子,也要安稳朝局。
皇后为什么会怀孕,他给了理由,皇后冲动容易被左右。
也就是说,这件事,从根子上就不是他的主意。
其实,这对许家来说,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可是,跟大局比起来,许时忠放弃了私利
他不知道这种心境许时忠能保持多久,但是,只凭今儿他的决定,他起身,郑重的对着许时忠行了一礼,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起身就出去了。
许时忠被这一礼行的给愣在了当场,他鼻子一酸,眼圈都红了,他抬眼看着顶棚,尽量不失态,“没想到被人当成忠臣的滋味是这样的”说着,吭哧一声笑出来了,笑着笑着,眼泪到底是下来了,“老四叫你见笑了。”
四爷没言语,起身拍了拍许时忠的肩膀,“就这样吧没事了。贺相于稳定人心上,很是有些手段。”
说着,就往出走,许时忠没拦着,也没送。
四爷从里面出来,看见站在窗根下的英姐儿。窗户留了一条缝隙,四爷早就知道她站在外面。他一出去,就朝英姐儿招手。
英姐儿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愕然,走廊里的灯光,将她的脸照的更加惨白。
她一路送四爷出去,神情有些恍惚。
四爷看她“没想到吧你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人”
英姐儿愣了一下,然后不自在的笑了笑,“我爹他原来是这样的我是没想到”父亲上辈子早死了,这辈子阴差阳错的,活成了这个样子。她这才恍然了,总是按照以前的步调在走,却忽略了最该关注也最应该关注的那一部分那就是去了解自己的亲人。
这世上,父亲是最亲近的人。
而自己现在做的,有跟父亲一致的地方,也有跟父亲南辕北辙的地方。
于是,这一刻,她心乱了特别乱
将四爷送出门,她就反身往回跑,一直闯到书房。
书房里并不见父亲的人。
她着急的问,“我父亲人呢”
随从告诉她“在祠堂。”
祠堂里,她悄悄的靠过去,站在外面能听到里面压抑的哭声。这里放着祖父祖母和母亲的牌位。
父亲想母亲了
再靠前,她听见,父亲在喊娘,“儿子不孝儿子没看护好弟弟妹妹儿子心里有愧可儿子该怎么办呢小妹被人蛊惑,压根就不知道朝堂打乱,内乱引出外患,内忧外患之下这天下会发生什么北国虎视眈眈,养精蓄锐这么多年这一次来势汹汹一旦宜安那边的防线被突破将士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是对不起妹妹,还是对不起天下人娘啊儿子没的选的儿子后悔,早些年不该由着她的性子便是逼也该逼她老实本分,再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如今说不定也儿孙满堂平安一世儿子,对不起娘的嘱托儿子不孝”
里面一声声的哭诉,叫英姐儿只觉得胸口憋闷的慌。
爹啊爹您这样,叫女儿怎么办怎么办才好呢
怎么也没想到,父亲的想法会是这样的。父亲错了吗没有那自己错了吗
英姐儿慢慢的惶恐了起来,难道重来一次,自己又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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