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岁月71
鞑子进关了
银州失守了
大年下的,京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有忙着走亲戚的,有忙着在外面会友的。更有忙着买走齐亲戚要带的礼品的。然后一批快马背着杏黄的旗子就进了城了。一路进城一路喊“鞑子进关了银州失守了鞑子进关了银州失守了”
然后直奔皇宫的方向去。
这京城瞬间就炸窝了。
什么
鞑子进关了银州失守了怎么回事呀
胆小的赶紧回家商量对策,是回老家躲灾祸呢还是怎么着呢。胆大的人在街上探听消息呢,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进了银州之后呢后续怎么办对咱们小老百姓的生活有没有影响呀。
这一路喊过去,消息没传到宫里,宫外先给炸了。
这大过年的,朝廷当然得封印了。当然了,值班的总在的。遇到大事要事,人家还是要事的,国家机器总要正常运行的。
许时忠知道最近有大动作,他干脆直接睡班房了。打从除夕进来就再没出去。家里弟弟还在躺着,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周氏在家里关着呢,什么也没短了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至于二房的庶子庶女们,各自跟着自己的姨娘过年吧,叫管家守着就行。自己在家过年的唯一理由就是闺女,可闺女死了她亲舅舅,这会子不是在金家给她二舅守灵呢吗剩他自己一个人,过的什么年就在班房等着吧,好歹能第一时间就知道消息。
他一在班房呆着,贺相能不呆着不是比勤政,那不过是一个防着另一个有别的动作罢了。
八百里加急送进宫的时候,许时忠跟贺相正在屋里坐着下棋呢。小茶喝着,小点心好不惬意。
然后来了这么一个消息。
这位报信的也是个憨的,进了宫也是一路的喊“鞑子进关了银州失守了”
结果战报刚送上去,就被许时忠打发人“拉下去,四十军棍。马上派人,传消息,就说鞑子被抵挡在春城城外,不曾有寸进。”
贺相可不像是许时忠那般气定神闲,他觉得应该是有猫腻的。但这不是小事啊万一不是呢
万一自己猜的是错的,那就是要出大事的。
他问许时忠“许大人,到了这份上,你跟陛下到底是怎么谋划的,如今该透个底了。”
我跟你怎么透底
就好像谁给我透底了一样。
许时忠面无异色,只将战报递过去,“您看看您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多余的在下当真不知道。”
贺相拿起来看了一眼,内容跟喊的差不多一致,只是更详细了一些,多了入关的时间攻克的时间战争的经过而已。这玩意要是真的,那就是真的。要是假的,那必是高人造的假,单凭自己是看不出折子里的猫腻的。
他冷哼一声,“这事紧要,不能瞒着陛下,也不能瞒着皇后和太子”
许时忠挑眉“当然”他做了请的姿势,“请贺相随在下一起进内宫,这是大事,当然不能瞒着。”
贺相眼睛一眯,这是越发叫人看不分明了。
叫人下传话进去,只说两位大人求见。于是,进去的时候,许时念大着肚子坐在李昭的边上。这边,文氏抱着太子坐着。
宫里需要交代的也就这三个人了。
这次,许时忠谦逊的很,进去的时候慢了贺相半拍,走进去的时候,他错后贺相半步。
然后,李昭自然将目光对准了贺相“这般郑重其事,有事”
贺相侧头看许时忠,许时忠保持着恭敬的样子半低着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李昭曾经跟许时忠是朝夕相处,那是发小死党的关系,一见他缩着没出头就知道事儿,应该是大事。但是这大事估摸着不是太打紧。
他笑了一下,彻底的贯彻将许时忠宠成天下最叫人厌恶的宠臣的宗旨,一点也不叫他为难,只为贺相,“你是百官之首,不要推搡有什么就说什么”
我百官之首吗
谢谢您提醒我,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我是百官之首呢。
不要推搡
我是推搡吗
呵呵
贺相扭过脸来,语气平铺直叙,“辽东急报,鞑子入关了,银州失守”
这话一出来,贺相就注意到,上面三位,齐刷刷的都去看许时忠。这叫他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别看皇上对许时忠意见大,但遇到事上,皇上还是更信任许时忠的。别说皇上,边上皇后和贵妃,都一个样。
三个人这么看过来,许时忠就点头“得来的战报是这样的。”
然后贺相就注意到,陛下和贵妃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那就是说,许时忠这平铺直叙的话里,是有潜台词的。而这潜台词,这两位是听懂了。
可他这个百官之首,完全不懂这君臣之间打的是什么哑谜。
这一扭头,却见皇后眼里的亮色几乎是一闪而过,然后就听她惊呼一声,“银州失守了这可怎么得了”
贺相用眼角的余光扫其他三个人,文贵妃带着面纱看不清表情,但许时忠和皇上的表情几乎是一致的。是那种说不出是牙疼还是哪疼的表情。再看那眼神,文贵妃跟这两人的眼神倒成了一致的。就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我心里知道,但是我就是没法跟你解释的那种表情。
不管那表情和眼神代表什么,这都不是知道国土有失之后应该有的反应。
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紧跟着就是一个激灵“陛下,这消息传出去,这会子不知道多少人正往宫里赶老臣先去处理此事”
正该如此。
上面一答应,贺相麻溜的出来。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随便见上几个人,就操劳过度病了吧。这情况真的不对
皇后是许时忠的亲妹妹,可这个亲妹妹蠢的不能跟哥哥一个步调连亲妹妹都瞒着,这就说明,这里面有事。
不知道不了解的事咱不能瞎掺和,缩着吧,缩着安全。
贺相这边才出了大殿,就听到身后里面的声音隐约的传出来“就剩下咱们自家人了,坐下说吧。”
这是陛下的声音。
贺相“”好吧就多余我这个外人。
许时忠也不知道四爷弄来的那个老道到底给李昭灌了什么迷魂药。反正这段时间他跟李昭相处甚是愉快。凡是自己提了,他没有反对的。凡是自己认为正确的,他从不反驳。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要不是知道那老道是老四安排的,他都得发毛。
这会子他也真就坐下了,坐下了他就看皇后,“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娘娘也不要忧心,有陛下和太子呢。这月份也不小了,回去歇着吧。太操劳了,对孩子不好”
许时念“”她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有一种我才是外人的错觉。眼前这三个人,好像才是一家子。关起门恨不能掐死对方,但对外的时候从来一致。
她干笑了两声,表情很是一言难尽,然后慢悠悠的起身,谁也没搭理,便大摇大摆的往出走。
走到门口了,她听见小声说话声,听不清楚到底是李昭还是自家哥哥在说话,但等她回头去,里面就都住嘴了。李昭还问“皇后还有事”
所以,还是要背着我说话呗。
她摇头,露出几分凉凉的笑意“没事”
等人彻底走远了,李昭才问“边关无碍”
“该是无碍”许时忠低声道,“不光无碍,估摸着他想赌一把大的。”
说着,两人就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吐出了两个字“大都”
文氏左右看看,“他这是要咱们打怕配合”
许时忠说一句客观的话,“只要能拿下大都,进退都可。退,可换取更多的好处。至少北国五十年之内没有一战之力。进掌握在他手里也好对北国来说,他也是异族。一个异族人掌握那么大片的土地,短期内,朝堂都肃不清的。他也少不了大周的支持因此,他还是会跟大周称臣。想要消化那么大的疆域,不是十年的事,那得一代人两代人,三代人的往下做是个你我都等不到看不到的以后不过暂时而言,只有好处。”
李昭一笑,果然被老神仙说着了。老虎拴在门口只有咬外人的道理,如果只有好处,为什么不配合呢只要称臣,那自己便是大周开疆拓土的君王。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先将这条虎放出去,再想着炮制眼前这头狼也不迟。
于是,他一脸的笑意,“这事你看着办。该怎么配合怎么配合,做的越是真越是好,这道理朕明白。只放心去做便是了”
李昭起身告退,“那沉便下去安排了。”
却不想才从里面出来,就被皇后的人给拦住了,说是请他过去一趟。
许时忠心里一叹,人要是蠢起来,真是没药可救了。可这还是妹妹,她就是再往死里作,你还很不能不管她。今儿要是不过去,瞧着吧,她还不定背着你要干什么蠢事呢。
与其叫她背着自己蠢,那倒不如,引导着她蠢。
蠢人有时候用的好了,那也是有奇效的。
其实,不见她也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因此,他对此次谈话,不报任何期待。
果然,许时念一开口就道“哥哥,我才是你亲妹妹。我好了,你才能好。你好了,我才能好。是这个道理吧。”
当然当然是这个道理。
许时念就又道“哥,我只问你,银州的事,是真的吗”
“有几个人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只是不凑巧,刚好就遇上一个而已。
许时念心里一稳,果然如此。这种事传出去,人心得多乱。谁敢拿这样的事冒险
她低声道“哥,那李昭是什么意思打下去”
打下去肯定没有结果的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鞑子还是会进城,以后会是金家的天下。她摸着肚子里的孩子,想想金家老四和林氏给自己的羞辱,她咬牙道“哥,你难道也要打下去”
“陛下说要打下去,难道我能说不”许时忠就道,“何况,之前坚持主战的是我,我怎么能出尔反尔。”
“这不一样”许时念就道,“那时,你有金仲威。现在金仲威没了,你坚持的意义是什么为李昭鞠躬尽瘁吗”
许时忠摆摆手,“不必再说,我说过的话不会吞回去。战还是要战的”
许时念眸光一亮,“却不一定要战胜对吧”
许时忠看她“你什么意思”
许时念低声道“北国的大王子已经派人来了京城,跟康亲王秘密见面了。那位大王子如今在北国也很尴尬,他不想拿下大周,但想掌握拿下大周的资格他怕被招回大都从此没了用处,因此,他只想要辽东发兵京城,只是为了逼迫咱们放弃辽东而已。咱们先放弃辽东,以求的暂和他呢有一个立足之地。如此,咱们就有十数年的时间作为缓冲咱们私下为何不能跟此人协商咱们助他一路顺利到京城,到时候不用哥哥言语,求和之声自然高涨。”
“那我呢”许时忠便道,“战场失力,我在军中威望荡然无存。那时候,我又是谁这督战不利的罪责追究起来”
“谁追究”许时念凑到许时忠身边,低声道,“我跟您保证,那时候皇位上的是您的亲外甥,他还小。正是要仰仗你这个舅舅的时候那时候,谁有胆子敢跟国舅大人叫板,治您的罪。”
许时忠抬眼去看自家妹妹,这个孩子不再是当年的孩子了。
她这番谋划有道理吗若是那些消息都是真的,那不得不说,她谋划的这些是真行的。可消息不对等呀这事真就不成
不过取了李昭的性命这是自己不会做,但却不必拦着不叫别人做的事。随着宜安在大都的动作,李昭对自己这个权臣的纵容也会到此为止。
他摆手,“你叫我想想”
“大哥”许时念挺着大肚子缓缓的跪下,“大哥我们没的选了。如今连粮草都供应不上,你拿什么去打仗。这先机掌握在咱们手里比掌握在别人手里强。若是那边跟别人联络了,将来,您依然是对督战不利。我跟我肚子里这孩子也就没了以后了。您还有英姐儿,还得给英姐儿找到婆家你就当真舍得下这一下子,只为李昭做忠臣。大哥,如今再做忠臣,已然是晚了。便是死了,您以为别人会怎么评价您”
李昭缓缓的起身,“怎么评价当日战,是为了天下苍生。如今不战,亦是为了天下苍生。我什么时候在乎别人的评价了”
“那您答应了”李昭起身,叹了一声,继而轻笑,“国破不能再叫家亡这道理我明白。你说的事,我应下了。哪怕最后被清算,被治罪被砍头,我也认了。但是你身为皇后,不要过界更不要起什么不该起的念头懂吗”
这话里就带着几分警告。
许时念一愣,然后垂下眼睑,缓缓点头“懂懂了”
懂了就好懂了就好啊
等人走了,后面绕出来一宫娥来,扶起许时念,“他答应了”是不是有点太轻松了。
许时念摇摇头“要是真什么都答应,我也不信。我哥这人呀没全答应。别的都成,只对李昭动手这事,他不答应。”
徐醇眼睛一眯,“我还真理解不了这种感情。”
“金仲威不在了,我大哥更对李昭下不了手了。”许时念轻笑一声,“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那”徐醇低声问,“动手吗”
许时念摸了摸肚子,“为了咱们的儿子,咱们无路可走。我们要的是大哥听咱们的话,而不是咱们听大哥的话。”
明白
明白个屁
许时忠坐在四爷面前,这么吐槽皇后,“好似明白人,其实糊涂的彻底。但不论如何,我希望能保住她的命。”
如今能保住皇后命的也只金家了。皇宫金家再戍守,宫里的情况,没有谁比金家更清楚。这些,压根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四爷点头,一个女人而已,无所谓了。
许时忠心里焦灼,沉默了坐了半晌,其实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到了这会子,什么也没说,直接告辞了。
等人走了,林雨桐才问四爷“他是知道,不管如何,他的大周的时代,要过去了。”
是正因为不知道这次之后会如何,才会彷徨。
四爷摇头,“他啊想的就是太多。若是大都那边顺利,老二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大周容不下的人,正是他所需要的。许时忠保他一场,他怎么也不会叫他落的个没下场。”
是这个道理。
林雨桐就问“那咱们呢咱们是不是也该提前下一步棋了。”
“咱们家如今办丧事,不方便出门。”四爷说着,就喊大郎,“你去顺王府,请二爷过来说话。”
要请李诚过来。
林雨桐点头,太子年幼,当有辅国之人。
也是对大周和北国的又一次平衡。
大周有个年幼的帝王,对内对外,力求一个稳字。北国由汉人统治,更需要时间去料理,想要内部统一没有十数年都不成。
彼此相安无事,以后的话以后再说吧。
四爷甚至为了大周的朝堂安稳,布好了十多年之后的局。如今是许时忠和贺相平衡了朝堂,当许时忠倒下去,贺相便回一头独大。再加上贺家是太子的外家,如此,便有外戚专权的可能。于是,他将顺王推到文氏的背后,两下携手,压的是贺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贺相终归是年龄大了,再支撑个十数年,能等到太子长大就不错了。那时,顺王世子却正到了老辣的年纪。如此,便可能会造成权臣权利过大,他又是宗室,谋朝篡位未尝不可能。那谁来压制了。再想想被四爷放在西北军中的贺知庭。如今低调的,被打上金家烙印的金家姑爷,便是贺家的后期力量。那时候军中的支持对皇权才是最大的保障。
四爷的这盘棋,能保证大周几十年的安稳,当然了也叫大周几十年间只在两派之间打转转,无暇他顾。
桐桐就看着四爷在棋盘上落在最后一枚棋子,“那时两方势均力敌,谁也不敢轻易动武没有天灾人祸的话,又可维持几十年太平以咱们的能力,能为这天下争取百年的太平日子,已是极致。再多那是真不能了。”
棋盘上,黑子白子交错,天下大事,尽在小小的棋盘之上。
四爷起身,吩咐四郎,“棋盘保管好,别动”
四郎应了,叫了人小心的将棋盘抬到另外的房间小心的封存起来。
林雨桐就问说“六爻那边该有消息回来了吧”
不管成不成,消息总该送回来的。
四爷心里算了一遍日子,“快了,也就是这几天了。”
说着话,李诚就来了。林雨桐回避回了内院,英姐儿还在屋子坐着,跟璇姐儿说话。这几天,她打探最多的就是李弩。问的特别仔细。
璇姐儿告诉她了,“不可能李弩才不可能杀二伯呢。二伯他跟你说不清楚。二伯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英姐儿这些日子,听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金家人包括外祖母,都告诉她你二舅不会那么容易死,李弩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不会杀自家人的。
她不知道,是她自己疯了,还是金家人疯了。
这几日,她有些恍惚,前世今生不停的交错,她不知道前世是梦,还是今生才是梦。
这会子看见林雨桐回来了,她起身勉强的笑了笑,“小舅母回来了,那我先去灵堂守着。”
“守什么多冷的天啊”林雨桐叫婆子去送,“回去好好睡觉。最多一个月只一个月,什么就都有结果了别急”
什么就有结果了
小舅母这明明就是话里有话呀。
她除了回去还能去哪等吧等消息吧。
每日里,她都打发阿丑去打探消息,可是消息越来越坏。
正月初十,春城失守了。
正月十七,抚安郡失守。
正月二十三,阳城失守。
正月二十八,晋阳、聊城失守。
京城大门紧闭,城墙上昼夜增兵,大战的气息弥漫的到处都是。
英姐儿掰着指头再算“最多三日最多三日就到了京城了。”
阿丑点头“是外面都传遍了,说是领军的就是个鞑子模样的后生。还说那鞑子都长的青面獠牙的,面具遮住了面容忒的吓人”
等等
面具遮住了面容
主将不遮脸,小兵一个个的,却都把脸都遮住了。
英姐儿意识到了什么“可有听过各地的伤亡”
什么伤亡
“就是哪位将军殉城了,哪个大人被杀了死了多少官兵”
阿丑摇头“外面得来的消息,没那么详细的。要不,咱们回家去跟老爷打探”
不对
仗哪怕没打赢,可不该没有这样的消息才对。谁为过壮烈了,就该表功,这是对忠臣最基本的尊重。
可是没有
只说这些鞑子兵青面獠牙,却全然没听说杀了多少人,怎么杀的
这正常吗
阿丑还在边上等着,“要去打探吗”
不急先不急了。金家上下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一个人着急的。自己急什么
且等着,等着看看吧
这一等,就等来了小舅母叫人送来的熏料包,“这不是马上二月二了吗虫儿都要冒头了。床头炕梢把这个挂着,一准没有虫儿惊扰”
还有心情过二月二
那宫里,李昭也记挂着二月二,这开春了,要春耕了。旱了那么久,今年春天要不种,夏粮就没的收。他不操心北边的事了,到更忧心大周这场过不去的天灾。
今儿特意请了老神仙,再度询问,何时能下雨。
老道对头掐算了一遍,“推演破费功夫,贫道得半日时间,还请陛下稍等等。”
才半日而已,朕等得。
于是,林雨桐这日正给小孙女编辫子呢,四爷就叫大郎送来一张纸条,问最近可有下雨的迹象。
真拿自己当神棍用了
这事她一直记挂着呢,天天都记着测算的数据。于是,她写了条子又叫给四爷递过去。
然后老道神神叨叨的,告诉李昭,“本也有雨的,只怕误了春耕,少不得祈雨一翻。”
要去城东最高的山峰去祈雨。
李昭到底是存疑,将几个还算是他的心腹的太监宫娥给派去了,叫看着老神仙。
二月初二,当晚,一道闪电从东边来,紧跟着一道又一道
李昭蹭的一下坐起来,掀开被子勉强的下床,一步一步的往窗口挪过去,一把推开窗户,“东边是东边”
老神仙在东边作法
果然是是老神仙
紧跟着,雷声大作,雨点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
下雨了下雨了
果然是下雨了
文氏在侧殿里,听的见外面的动静。身边伺候的问说“您要出去看看吗”
铺面而来的潮湿冷气叫文氏的头脑瞬间就清醒起来,“不用吩咐下面的人,今晚不管是谁,都不许到处走动。还有,大皇子送出宫了吗”
是送出去了。
很好
“太子呢”文氏再吩咐“叫乳母将太子抱来,咱们走”
走去哪
从侧殿那个密室里出去,是一条偏僻的小道。顺着小道往前,绕出去,就是万寿园了。顺王之前递来了橄榄枝,她就知道怎么行事了。
今晚宫里不会安稳,因为下午的时候,许时念已经发动了。可这消息,那边却瞒的紧紧的。这是非得等着生下儿子才动手的吧能对李昭动手,就能对自己和太子动手。万寿园是顺王的地方,顺王愿意庇护太子,这是意外之喜。
而此时的许时念听着外面的春雷声,闻着飘进来的泥土的腥气,纵使疼,她也不由的露出了笑意。她一把抓住徐醇的手,“咱们咱们的儿子是天选之子久逢甘霖是儿子带来的祥瑞”
是
徐醇点头“是是祥瑞。”
“不要不要等去去”许时念指着外面,“李昭太子不能留”
徐醇咬牙起身,“你生吧这事我去料理”
他转身冲进雨里,外面乱糟糟的,四处是出来瞧雨的太监宫娥。
一路上,总有闲言碎语入耳
听说了吗老神仙真求来了雨,祥瑞呀
什么祥瑞听说鞑子都兵临城下了。如今整个京城都被围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派出信使求援。
这要杀进宫来,咱们都是白白丧命。
那能怎么办还能逃跑呀
跑是跑不了了,这几天还是赶紧想办法保命吧
徐醇脚步匆匆,他已经很久没有许家那位大小姐的消息了,她也没再来给自己指手画脚过了。那么,眼下的这个机会,要不要把握住呢。
当然得许时念的肚子里确实是自己的孩子,有一半的概率这个孩子是男孩。
那么,只要李昭死了,这个孩子就有三分之一的概率能登上那个位置。哪怕现在不行,将来呢只要承认是皇家的种,那么,子孙后代就是皇家的人。只要是皇家的人,机会就总会有的。
而只有李昭死了,这个秘密才会永远成为秘密。
他的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
宫殿就在眼前了,她是皇后宫里的,她一脸焦急的进去,“皇后娘娘要生产了,皇后娘娘要生产了”
这么大的事,当然得叫皇上知道。
更何况,皇上是醒着的。
李昭站在窗口听的很清楚,“皇后要生了进来说话。”
他的双腿扶着窗台站的很稳,这叫徐醇更坚定了杀他的想法。此人要是康健了徐家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他急急的往前去,“陛下,奴是来替娘娘求药的。老神仙当日答应娘娘,若是生产,必赐一丸顺产丹如今娘娘难产,唯老神仙能救命”
顺产丹
李昭皱眉,“老神仙正在祈雨”
“肯定陛下恩准奴去老神仙的住所找找娘娘等着救命”
这倒是无所谓呢
李昭摆手,“你且去吧”真死了,还真不好跟许时忠交代。这头狼得慢慢的炮制。
只半盏茶时间,徐醇又回来了,“奴斗胆求陛下帮着辨别一下丹药只找到这两丸药,奴分不出哪个是顺产所用陛下是炼丹大家”
说着,匣子打开,露出两丸丹药来。
李昭看了一眼两丸丹药,眼睛瞬间就被吸引了。那个黑不黑灰不灰的,不是什么要紧的玩意。真正吸引他的是那一丸金灿灿的丹药,天边一道闪电下来,那丹药上竟是闪过七彩的霞光。
这是至宝
没想到老神仙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
他指了指那灰不溜秋的那个,“这个是顺产的。另一个,你放下吧”
徐醇应着,放下之后就退下去了。
李昭艰难的走过去拿起匣子,结果才发现,这匣子是玉匣。十分名贵,入手温润。匣子的上面好似沾着一张纸,应该是写着这丹药的用法吧。
果然是,这是延寿丹,一颗能增三十年阳寿。只是这东西得用玉匣密封,但一旦开封,得在一盏茶的时间里服用。这东西见不得丝毫的潮气
李昭看看外面噼里啪啦的大雨,暗骂了一声,不吃就太浪费了。这东西叫自己遇上了是天意错过了,便错过了天赐的机缘,只怕今生都不可再得了。
丹药一滑进去,热烘烘的火烧火燎的,向五脏六腑蔓延。
这种感觉不对
他倒在地上,喘着气,竟是连喊人都喊不出来了。
此时,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越走越近。很快,边上停着了个人,他能看见她的绣花鞋。凌白的鞋面镶着珍珠裹着白狐狸毛是文氏
他奋力的去看她,只看见一双冷然然的眸子。
他朝她伸手,她也抓住了他的手。
他说“救我”
她笑了“本来,我都走了。我想在万寿园避祸的可是想想心里到底是不甘李昭,你知道吗当年你扔下我走了,我也这么伸着手,想着你回回头能抓住它但是你没有。当年我生孩子,两个孩子,难产,疼的死去活来,那时候我伸着手,我多希望你能来看看可是,你还是没来。抓着我的手的,始终都是宜安。今生,我欠他良多。我该怎么报答他呢护着你的太子走了的我,又回来了我想了想,这债怎么着也是咱们俩欠下的吧。所以,我得跟你商量商量,看欠下的债怎么还我就想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把你的儿子养大,一定好好疼他,好好爱他,叫他无忧无虑的长大,然后我这个太后不会干涉他太多,谁叫我这个儿子过的不愉快,我都不能饶了他想想,跟宜安也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平时也该写写信,有什么新鲜事烦心事,是不是都能说给他听你别担心我不懂朝政,我不懂他懂啊我按着他说的做就好了”说着,她拉下面纱,灿然一笑,轻声问道“你说这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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