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故国神游(29)三合一

    故国神游29

    一夜好雪

    天还不亮,弘曕就被院子里刺刺拉拉的声音给吵醒了。屋里很舒服,那种舒服比住在果亲王府舒服多了。当然了,王府也没冷着他冻着他,炕是暖的,炭盆用碳也是可着用的。但是暖阁这样的地方,上有长辈的话,他是没资格去住的。以前觉得王府那么住也挺好,反正大家都一样。可自从住到这边的小院,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舒服。

    墙是火墙,地下铺着地龙。天一冷就烧起来了,在屋里穿着单衣都行的。内室的地上他都铺着毯子,皇额娘给专门给做了便鞋,在屋里穿就成的。起来掀开被子,窗帘拉来,窗户上有冰花了。抬手抹掉,玻璃窗外一水雪白一片。

    之前听到的刺刺拉拉的声音是院子里有人扫雪。他带来的人并不多,贴身伺候的太监一个,书房伺候的两人,出门的随从两个。多余的压根就没带。

    皇阿玛和皇额娘虽然住小院里不要人伺候,但是陈福到底是大管家,哪怕是住的零散,但是该照顾到的都照顾到了。杂活自有他打发人来做,吃饭就更不要说了,皇阿玛和皇额娘不用御厨,但别人还是会用的。像是永璜,他,还有住在这里的张大人等等。反正是跟住在宫里的感觉是一样的。不过这里比宫里更自在的是提前可以点菜。不奢靡归不奢靡,但是想吃的一准都是有的,还是都是极好的。点心吃食是常备的,也是最新鲜的。别说他不自在,就是跟着的这次伺候的人,也觉得自在。没人每天每顿的伙食标准是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汤是随机的。点心果子,每天也都有。

    如此反倒是事儿少了,这世上的事就怕不公。什么都有条条框框的框架约束着,便少了许多事端。

    正看着呢,瞧见厢房出来一人。

    哟永璜出来了。永璜原本是在对面的庄子住的,可那边的住的不如这边舒服自在。尤其是天冷之后,那边没有地龙。于是他自己跑过来住了,像是十六叔家的孙子,呵呵还在那边耗着呢,主要是十四叔当时舍不得花银子啊,房舍少了。没这地方给住了。至于十四叔家的几个,昨儿听说今儿他们要搬到十四叔在这边住的院子里去了,实在是扛不住了。

    永璜是自己的亲侄儿,其实性子也还好,怪老实的。叔侄俩平时还有个伴儿,这就直接给住过来了。

    看见永璜出去去了,他就给窗户开了一条缝喊永璜“大冷天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永璜手里拿着铁锹,“六叔,起吧祖父都带着人去清路上的雪了”你还敢赖床

    这就是唯一不好的地方自家皇阿玛太勤快真是什么都得亲力亲为的。他都当了十多年的爷了,在果亲王府不自在吧,冷漠归冷漠,但谁也不敢叫他干活不是

    现在他再赖下去,怕是皇额娘一会子拿着扫帚垂他。

    也不贪恋这点温度了,赶紧起来。所以的锦袍都摈弃掉,就是棉大衣。衣服也是这边给准备的,每季都有衣裳的,色色齐全。除了外面不鲜亮,别的倒是好。比如棉衣里面是羊毛,比如靴子也都是上好的毛料。冷肯定是不冷的。匆匆洗漱了,擦了皇额娘给的香脂,脸上手上都滋润了,便是下面的奴才用的不如这个精致,可再怎么做活,也不见冻疮的。

    他出去拿了扫帚跟在永璜后面,“这是都起了呀”听着院子外面乱糟糟的。

    “可不都起了吗”永璜哈着手,“听外面的人还不少。”

    弘曕就叫人去把院门打开,门口都被清扫干净了。来来往往忙活的可不止是学堂里的学生,还有好些是周围的的百姓,自愿的过来帮忙的。

    其实大家并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具体是什么身份,只知道是跟王府有些瓜葛的人家,送来孩子过来附学的。

    弘曕不算学堂里的学生,顶多就是去蹭课的。但是认识的人不少,路过的一个高壮的少年还跟弘曕打招呼,“金六爷,要不要帮忙”

    这种六爷的称呼,就跟叫地主家的小少爷意思是一样的。反正你就是有点钱,我跟你客气客气。也就是这种比较平易近人,看着无害的,大家就是亲近起来也不觉得有压力的这种,才会有这样的待遇。像是十四叔家那几个孙子,人家都是绕道儿走的。

    人家问了,弘曕就直接应承,“好啊正说今儿起的晚了打扫不过来。”

    然后少年呼喊了一声,就过来好几个牛犊子似的少年,嘻嘻哈哈的进来,一边忙活,一边相互打趣起来。看见永璜还微微楞了一下。

    永璜是很少到这边来的,来的时候一般也都避开他们下课下学的时间,因此瞧这边一陌生人,大家还好奇的看了好几眼。

    住过来了就表示关系亲近呀。。弘曕就介绍,“这是我大侄子,在庄子上帮忙管点事。我是借了他的光才来的。”

    就有那比较心细的少年比较惊讶了,“那你们家可是大族呀。”

    弘曕一愣,我家这个家族吧,是挺大的。但是你怎么知道的呢

    这人就说“前头那个小院,以前住着个十四老爷。那位老爷说是跟金先生关系莫逆,今儿一早,那院子门开了,黄班好几个都住进去了。我听人说,之前好像听说他们中的那谁把十四老爷叫祖父。前几天,你不是还说那谁你是堂侄吗”

    叫一声六叔这还不应该吗瞒也瞒不住。

    他就说了,今儿这屋里还藏着更大的侄子,这个侄子可是亲的。

    正说着呢,永壁拉着永瑸跑进来了,抬头也不看人,直接就喊“六叔我进屋去暖暖,都快冻死了”路过了才看见永璜,这哥俩愣了一下,都喊了一声“大哥”

    永璜点头,“西厢空着呢,什么都有,去那边吧。”

    帮忙的少年看弘曕“你家侄子不少啊”

    弘曕“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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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多少呀”

    “不知道没特意记过”

    少年们“”说的跟真的似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侄儿

    弘瞻呵呵笑,没法解释呀。要是都过来念书的话,以后他连名字都可以不用了,六叔就是他的代号。

    永璜进去照看永壁和永瑸,问二人,“你们怎么过来了”

    “跟着阿玛过来了,城门刚开就出城了。路上不好走”

    那也不至于冷成这样啊

    “别提了,一拐进来,就不好坐马车了。祖父带着人扫雪了,我们能坐在马车还有那位傅恒也来了我看啊,这边如今真不是秘密了。路口一早起来排了老长的队,说是送来求学的。这地方哪里还挤得下我阿玛和傅恒好像是来量地方的园子那边都停工了,可可着这边先来。”

    永璜还要问,就有人来传话了,说是金先生找了。

    找永璜和弘曕的。

    弘曕在外面喊呢“快着点,别叫等着。”

    四爷手下没停,见了两人就招手叫过来。

    也都是大人了,总得有个差事吧。就在庄子里,这俩孩子又属于能执行的好,且保密措施做得好的。傅恒比较会做人,见了四爷直接就叫老主子,说他们不好总过来,有人来回调停当然好了。意思就是找个随时进出的具体负责。

    四爷干脆叫了永璜和弘曕来具体负责,上面有弘昼看着,出不了差错。

    关键是傅恒也忙,这不是要南巡了吗

    这得去的话,傅恒身上的干系大着呢。尤其是在弘历瞧见谁都觉得像是要害他的情况下,那必然是要把傅恒走哪带哪。顾不上那么多的时候,傅恒能怎么办轻重缓急上,自然就放弃这边。这一放手,正好给老主子留个好印象。这差事叫自己办,老主子挑拣起来了,自己能一个脑袋十个大。可人选由着老主子说了算,好也罢呆也罢,老主子没啥挑拣的。

    弘昼也乐的有人操办,主要是他也想跟着南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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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仅想自己去,还怕林雨桐和四爷不去,这回过来了不急着走,给林雨桐做工作呢,“皇额娘,去吧,这此要去江浙,下次还不定是什么时候能再去呢。要自己去转悠,出京城可就太难了。”他絮絮叨叨的,“本来就是江南督抚以及绅耆士庶奏请南巡,四哥就说,这江南百姓的心意,他收到了。但是南巡是大事,事关重大,不能他一个人说了算,这得把奏折交给大臣,看看大家的意见。这个折子批复下去,您猜这么着闽浙总督喀尔吉善,署理浙江巡抚永贵的马上折子,奏请皇上临幸浙省,阅视海塘。皇额娘您说,这个梯子递的妙不妙。”

    说是叫朝臣商议,可朝臣也要考虑方方面面。

    林雨桐就道“若是弘历没这样的心思,别管谁说什么也没用。”

    那倒也是

    弘昼嘿嘿就笑,“当时批复折子的时候,儿子正好也在。当时有几个内阁大臣都在御书房。四哥就说,江南地广人稠,他很关注。官方戎政、河务海防、以及闾阎疾苦,无一不是大事。又说,只因为地方远,登基都十多年了,也没有南巡过。大臣们都不言语,儿子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那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呀四哥见没人回话,就又说了,说是他常读圣祖实录,上面就记载了圣祖恭伺皇太后銮舆南下时候的事,说是老百姓扶老携幼夹道欢迎,都夸赞天家孝德,说他看到这些的时候心驰神往。说这话的时候是去年的事了,那时候就定下明年南巡的事,说刚好赶上太后六十大寿,更应该尽孝心。”

    这小子说的杂七杂八的,其实重点只夹杂了那么一句,他主要是递话来的,告诉自己这次出门肯定要带钮钴禄太后去的。毕竟之前就说好了的,不带着不能自圆其说,难免惹人非议。

    林雨桐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这么一码子事。

    他的语调又重新高昂了起来,将话题又拉回去,“反正就是闽浙总督一掺和,这事在朝中就没有阻碍了。”

    弘昼很讶异,这些数据比自己知道的还详实。大家论起来,都是说十成里占了大致几成,可皇额娘的数据里,是百打底,具体的多了。连皇额娘都知道这么些,那皇阿玛只怕知道的要比四哥想象的多的多。朝中真没有皇阿玛的人吗

    只怕不是吧。这些数据没有详实的统计和计算是出不来的。

    林雨桐心里笑,只你会在闲聊里夹带私货吗

    弘昼“”狠狠的把这些数据记在心里,回去要跟自家四哥说说的。估计今晚吓的得失眠了。他有点幸灾乐祸,继续顺着这个话题往下侃“反正就是喀尔吉善和永贵这个折子来的恰到好处,马屁也是拍的恰逢其时。”

    弘昼“”还能不能聊聊天了要么说自家四哥宽容一点下面的人轻松呢,这现在跟皇额娘说个话都跟面对皇阿玛似的,随时随地就把你这把戏给戳破。可这么着还怎么玩呢他砸吧了一下嘴,“皇额娘,这有些个事,不好往深里追究”

    “追下去准保出事,是吧”林雨桐起身哼笑一声,“装糊涂是吧这事啊不是装糊涂就能过去的。瞧着吧,得过且过的结果就是所有你假装看不到的事就会变成另一个模样再出现在你眼前,不信就等着。”

    咱说点吉利的呗。

    您就说您去不去就得了,干嘛呀您儿子最近也很累的。他也不绕圈子了,干脆实话实说,“皇额娘啊,儿子是带着任务来的。”

    这么想也对但还有一个想法,“皇额娘您医术无人能及。四哥可能觉得挨着您近点,安全点。”不管是病了还是突发意外了,这不有个救命的大夫比谁都强嘛。“更何况,这边开始要扩建学堂,周遭至少得有半年是乱糟糟的。开春就得动工,您就啥也干不成了。倒不如,跟着出去转上几个月,回来的时候这边的大概样子也就有了。您啥也不耽误。”

    林雨桐点头,“知道了知道了。去去还不成吗”

    弘昼立马乐了,“您放心,皇兄安排了,不动用国库的银子,就是内务府出的。”

    呵呵圣祖那时候也都是说内务府出的,可最后半路上回不来了,差点没把你八叔给坑死。要不是你阿玛机灵提前跑了,估计也得掉坑里去。

    弘昼不时的点头,表示记下了。回去肯定会隐晦的提一提的。临走的时候他说了点有用的,“之前四哥考虑过出京之后由十二叔总理国事,如今听着,好似也不是那个意思。昨儿儿子从园子里出来的时候,皇阿玛打发人去十四叔和十六叔叔府上了,怕有叫三位皇叔协理的意思。”

    不是不信任十二,而是十二很多时候敢自作主张,尤其是在面对四爷的时候,他的行为很多都有待商榷。弘历怕好容易跟这边缓和的关系又因为十二的缘故生出波折。

    如此也好

    这个冬天,过的是波澜不惊。这边住着谁,这压根都不是秘密了。那么多人带着子弟过来,只为要你名额。都给推拒了,只说等学堂建好之后再说。不过名帖却都收了。

    其他能回家的都得回家,永璜是一家之主,怎么着也得回去的。府里来人请了几次了,他直到年跟前,宫里不能不出席的时候这才走了。

    弘曕却不,到了年跟前也不回府去。关键是果亲王府也很绝,自打弘曕住住过来,王府没派过一个人来问问。弘曕直接上了一道折子,年下也不进宫了,说是有些风寒咳嗽,怕过人,就在庄子上养病云云。

    有四爷在,弘历现在也不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加上刘氏是弘曕的亲娘,这不都在庄子上呢吗弘曕在那边也挺好的。

    可果亲王福晋不觉得好,这位钮钴禄氏老福晋对这个嗣子不满都积攒到了极点。本来也都想好了,到了这个岁数了,嗣子也都大了。她也霍出这张老脸,打算去宫里求求太后,给弘曕求个差事去。别的不说,哪怕是管管园子里的侍卫,做点不甚重要的差事,也是好的。然后,再想着给弘曕在上记名的秀女里挑个过眼的做福晋也行。弘曕的婚事是被耽搁了,之前不是刚好赶上先皇后的丧事吗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多等了两年,这孝期彻底的过去了,才好提亲事。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年前祭祖,就得进宫的嘛。十七福晋就去找太后去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把泪的,先夸皇上孝顺,又说这没有亲儿子的苦。跟着又说养孩子的不容易,说您看您养和亲王,和亲王多孝顺您的。可我呢养孩子没养好,叫孩子心里不痛快了云云。倒是不告状,只说自己的不好。

    这倒也分的清楚,知道弘曕跟皇上的关系更亲近,不能直接说他不好的话。

    然后十七福晋话音一转,又说了一句“幸而还有娘家侄儿肯照顾,常来承欢膝下”

    夸的是钮钴禄家的人。

    当即就打发去,“将那孽障给本宫喊来。”

    皇后就在边上,赶紧就拦“额娘,您消消气。弘曕哪里至于如此,说是病了必然是病了。之前臣妾还问了太医,确实是病了。风寒过人的,回府怕给老福晋染上,进宫来又顾虑您和万岁爷,正是一腔赤子之心,这好端端的,遭了您这一通斥责,虽委屈却不敢抱怨。可对老福晋,怕是要寒心的。”她说着,就看十七福晋,“老福晋,您是长辈。咱们说说道理,就说着普天之下谁人不做人父母可作为父母的状告子女者,少之又少。民间或有一二,父母官都得把这样的案子递到御前来。孝子要嘉奖,不孝子要警示世人。咱们大清,以仁孝治天下,这顶不孝的帽子,做父母有几个忍心扣在子女的头上便是真不孝的,只见过做父母的遮盖的,又见过几个闹到官府,毁人前程的”

    十七福晋愣住了,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她也没闹到官府,要真有这个心思,直接去宗人府不就好了。这不是在这里说的就是家事嘛她脸上青了白,白了红,可眼前说话的是皇后。是刚册封的皇后,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何况是皇后。因着一直没有册封礼,内命妇没有拜见。皇后更得有一件事来显示她的存在。自己这是碰到钉子上了。

    以前好似不是这样的以前的娴妃那是处处以太后为尊的。太后的意思,那便是她的意思,从来没见违背过。今儿这怎么就一点也不顾忌太后的想法了呢

    太后的手都是抖的,“皇后,你这说的什么话”

    十二福晋和十六福晋离太后也近,这会子看了这位太后一眼。心里难免鄙夷。跟四嫂比起来,她确实是差的太远了。连十七福晋都看出来皇后在立威,这位却还没瞧出来,还顺嘴再问一句皇后。

    这时候别说皇后没说错,便是错了,也只能维护皇后的威严。

    果然皇后并没有退缩,她语气柔和,面容却严肃,“皇额娘,弘曕是个好孩子”

    “什么好孩子”钮钴禄太后只觉得今儿这脸都没地方隔了。

    钮钴禄太后瞬间不言语了。不是不想言语,而是她知道什么样的言语能说什么样的言语不能说。吴扎库氏直接将弘曕的孝与不孝跟孝贤皇后联系起来了,她就不能再说什么了。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弘历什么都好,唯独在对有些事上执着。尤其是对孝贤的事上,就更是如此。孝贤觉得好的,那边是好的。对孝贤好的,那就更好了。

    弘昼媳妇,这是抬手送了弘曕一个大礼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要再说什么,可今儿可就没法下台了。

    皇后也看了吴扎库氏几眼,和善的笑了笑,心里却猛然惊觉,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外人看的透。自己是皇后,自己开口差点被怼回来的时候,人家在搬出先皇后这个招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因为太后之前的态度,她这立威的效果没想象的那么好。但好在,并不是没有收获。虽然承认自己这个活生生的皇后没有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好用,这叫人有些难堪。但也从此刻开始,她知道了,有些人只去避讳是不行的,适当的拿出来用用,说不得是要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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