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小说:妄人朱瑙 作者:钟晓生
    澶州校场。

    只听蹄声如雷, 校场的东面驰来一排的骑兵。那些骑兵人人手握一张长弓, 忽听一声号令“搭弓”

    众人齐刷刷从背篓里取出箭矢,一面骑马,一面朝着西面的一排靶子张弓瞄准。

    “放”

    众人齐齐放箭,密集的箭矢如雨般朝靶子射去。

    簇簇声响了片刻,上靶者约有半数。

    骑兵射完箭立刻纵马离开,下一排骑兵跟上, 随着号令声, 又是一阵箭雨。

    随后第三排骑兵上场。

    当几排骑兵全部射完靶,从校场上退下, 东面忽然又蹿出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马上骑着一男子,身材颀长, 皮肤白皙, 相貌极是俊美,眼角还有一颗泪痣。看那人长相, 更像个书生,却不像武人。然而他骑术极好,两手不牵缰绳, 却在马上坐得稳稳的。离靶约还有五十米远时,他从背篓中取箭, 拉弓便射, 动作极是随意。射完一箭, 又取一箭再射。行云流水般, 转瞬已射出十支箭矢。

    马驰到校场尽头, 他减速停了下来。

    围栏外的士兵定睛一瞧,顿时发出如雷般的掌声和喝彩声。

    “哇”

    “谢将军谢将军谢将军”

    此人骑行间射出十支箭,中了十个靶,几乎箭箭都射在靶心上如此骑射本领,怎能不让人惊叹

    谢无疾被士兵们一阵喝彩,神色仍是淡淡的,倒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稀奇。

    他吩咐道“继续练。”

    于是骑兵们重新列队,进行下一轮的骑射训练。

    谢无疾跟在队伍的最后,忽见校场外一名士兵跑了过来。他微一凝眉,从马上跳了下来。

    那士兵气喘吁吁地跑到谢无疾身边,神色慌张“将、将军,刚才,刚才京城传来消息出、出大事了”

    谢无疾却不着急“慢慢说。”

    士兵深吸了两口气,终于稳住呼吸,道“朝廷下了命令,以后,府尹以上的地方官员可以自己募兵了”

    谢无疾眉峰微挑,脸上仍不显情绪。片刻后,他冷笑一声,道“狗急跳墙。”

    报信的士兵比他激动得多,咬牙切齿地骂道“那群狗阉难怪何大将军死后,他们就一直克扣我们的粮饷,上书催就推三阻四地找借口。我们在这里出生入死,镇压叛乱,他们却只想着怎么断我们的后路,巴不得致我们于死地要是有一天这些狗阉落到我手里,我非把他们碎尸万段不可”

    说到粮饷,谢无疾的眼中闪过一丝不郁。因一颗泪痣的点缀,他的神色不见恨意,倒像是忧愁。

    忽然,又有一人朝校场跑来,谢无疾远远一看,正是自己派出去征粮饷的长史午聪。

    午聪跑了过来,神色讪讪“将军。”看他这样子,便知任务完成得不怎么顺利。

    谢无疾道“如何”

    午聪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张单子,交给谢无疾。这上面写的是他从各家征来的粮食的数量。

    谢无疾接过,方才传消息的士兵也凑上来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又是暴跳如雷“三百斤五百斤这些豪绅是在打发要饭的吗”

    谢无疾喜怒不形于色,将一张单子看完,问道“薛家还是什么都不出么”

    午聪尴尬地点头。

    这些单子上记的都是本地的大户人家。他跑遍了这些大户人家征讨军粮,最后只要来了千来斤的粮食。这对于他们五千多人的军队来说实在少得可怜。至于谢无疾口中的薛家,乃是本地最大的豪强,富庶异常,澶州近四分之一的田产全是薛家的。然而这薛家也是最抠门的一家,数月来,军队多次派人上门求粮,他们只在谢无疾亲自去讨的时候抠抠搜搜给了一点。其余时间,都是分文不出。

    谢无疾没说什么,只将那单子还给午聪,道“我现在去一趟薛家。”

    午聪忙去牵了匹马,跟着谢无疾一起往薛家驰去。

    谢无疾到了薛家,那是个墙高近五米的大宅。门口的仆从见了他,大吃一惊,忙迎上去“谢公子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先进院子里歇会儿吧,我马上去叫薛公。”

    谢无疾利落地跳下马,大步向里走去“不用。我自己进去。”

    午聪也下马跟上。

    他们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大,一会儿就已穿过回廊。那仆从一路小跑,居然愣是追不上。

    路上遇到的人见了谢无疾,忙纷纷行礼。谢无疾目不斜视,一路进到主院。

    薛富正在院里晒太阳,忽听外面脚步声,扭头一看,谢无疾和午聪已到面前了。他大吃一惊,坐直身体“无疾,你怎么来了”

    谢无疾走到他的面前,先行了一礼,然后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午聪则在他背后站定。

    薛富看看谢无疾,又看看午聪,和蔼地笑道“一路过来渴了没有午时厨房里炖了点燕窝桃胶,给你们盛点”

    谢无疾却恍若未闻,平静道“舅舅,我是为了军饷的事来的。”

    薛富脸一沉“无疾,你这孩子实在不懂事。你在这里驻军,平日也不知多来看望舅舅,难得来两趟,张口就问我要钱粮”

    谢无疾道“恕外甥失礼。若非走投无路,也不来麻烦舅舅。”

    薛富不满地摇头“若是你自己问我要东西,一万两银子我也给得你,算不了什么。可军粮军饷这该是朝廷出的,哪有让我出的道理”

    谢无疾道“舅舅知道,阉人把持朝政,军饷已经一年没拨了。”

    薛富皱眉“那也该本地官府给。”

    谢无疾道“官府已经没钱了。”

    薛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那就去民间征收啊反正朝廷的钱原本也是那些农户和商人交的税钱。你直接管他们征不就是了”

    谢无疾道“百姓早被官府盘剥尽了。若再问百姓收缴,必会有大量人去投靠反军。前日就叛逃了一个村子。”

    薛富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让富人出吧。这澶州还是有几户富人的”

    他话还没说完,被谢无疾打断了“向他们征了。可他们见舅舅每次都不出粮,便以为我心软,照顾亲眷。于是他们都托了关系来跟我打招呼,有攀上我远亲的,有搭上我副将的。每次征讨,他们只肯拿出几百斤粮,实在不够军队吃用。”

    薛富瞪眼“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他们不肯出钱,倒成我的不是了”

    谢无疾从头到尾说话都是平平的,薛富问一句,他答一句,不见喜怒。倒是薛富被他说得总是生气。

    谢无疾又用那样无波无澜的语气道认错“外甥不敢。”

    薛富哼哼。

    谢无疾又道“舅舅,军队的存粮已经告磬。一旦断粮,必定军心不稳。反军的进攻虽已被我击退多次,可他们仍然贼心不死,伺机再来。若澶州被反军攻陷,他们必会到处烧杀抢掠。到时澶州人人难以自全。”

    薛富不以为以“什么反军,一群乌合之众而已。说实话,便是没有军队驻守,我也不怕他们。我建了高墙,修了堡垒,又有家仆上千,还怕他们抢我倒是另外几个富户,他们该拿军饷出来,让你保护他们。”

    谢无疾道“且不说反军。一旦军队真的断粮,这几千士兵连我也压不住他们。他们极有可能哗变,变军为匪,做出难以收场的事。”

    薛富一愣。这他还真没想过。谢无疾的军队军纪一向不错,虽然来讨要粮草,也是客气地要,没发生过纵兵抢粮的事。

    他听着听着,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无疾,我怎么听着,你像是在威胁我”

    谢无疾道“外甥不敢。此皆实情。”

    薛富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事确实有可能发生。这军队虽说训练有素,到底是一帮血气方刚的男人。要是真饿得嗷嗷叫了,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到时候他也会遭殃。

    他点头嘀咕道“既然真危急了,是得想办法弄到军粮。”眼珠转了转,又道,“我给你出个主意。那些富户既然舍不得出钱,你索性来个杀鸡儆猴,直接抢他一家。其余几家怕了,也就老实了。”

    谢无疾听了并没多大反应,问道“舅舅还是不肯出么”

    薛富垮下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傻小子你说你当了将军图什么不就是为了保谢家、薛家的荣华富贵么军队缺粮,你反倒问我来要,不是本末倒置了你有没有拿我当亲舅舅”

    谢无疾垂下眼,睫毛遮住泪痣,看起来像是真被说得惭愧了。

    薛富训了外甥一顿,大概觉得外甥来一趟,真什么都不给也不好。于是他叹道“唉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恐怕是你手下那些兵猴子逼着你。要不就当是为了帮你解燃眉之急,我给你拿一点,让你缓几天。然后你好好想想怎么去弄军粮。”

    谢无疾听他终于松口,不由抬起眼“舅舅能给多少”

    薛富原本还想摆阔让他说个数,想想这小子脑筋有点死,万一说多了自己肉疼。于是他道“那我先给你拿五百斤粟米吧”

    谢无疾黑戳戳的眼珠看着他“五百斤”

    薛富已扭头吩咐下人去准备,又回过头朝谢无疾道“你看,舅舅总是最疼外甥的。前几天你娘还给我来信,问我你好不好。说你军务繁忙,不敢多打搅你,就托我常给她写信汇报你的状况。我都不好意思跟她说,你在这里呆了快一年,只来看过我三四回。我带人去看你,你的手下还推脱什么军事要地,不让我进去算了,多说也没意思,你记得舅舅疼你,以后有点良心就好。”

    就说这么一会儿话的功夫,下人已搬出几个袋子,里面装的正是薛富吩咐的五百斤粮食。

    薛富一瞧,谢无疾只带了午聪一个人出来,想是拿不了,便道“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无疾深深看了眼那几只袋子,又深深看了眼薛富。

    良久,他起身道“舅舅保重,我回去了。”

    说完带着午聪,转身大步离去。

    薛富又被他气到“嘿这混小子,来了就要钱,要了钱就走连句谢也不说”

    又道“我说给粮,他还真要啊还是不是亲外甥啊”

    谢无疾头也不回,已走远了。

    剑州。

    虞长明和窦子仪领着厢兵队伍在田野间前行。他们所到之处,一片狼藉。

    剑州的秩序已经彻底崩坏,走不远就能站路边看见几具尸体,看得人触目惊心。

    忽然,草地里有些轻微响动。虞长明回头,只见草丛里露出一片布料。

    虞长明勒马“谁在哪里出来”

    草丛里的男子吓了一跳。他本以为自己躲得很好,没想到被人看到了,于是他猛地跳起来,转身就跑,拔腿狂奔。

    虞长明略有些诧异。他原本是担心有盗埋伏伏在草丛里,然而看那人打扮,倒也不像盗匪流寇。再看那人跑的方向,分明是不远处的村子。想来是个村民远远看见他们过来,不知他们身份,就在草丛里躲起来了。

    虞长明道“走吧,我们去那村子看看。”

    一群厢兵朝村庄的方向进发。

    到了村庄外,众人停下,却见村庄里道路空空,门窗紧闭,竟是没有人的模样,委实奇怪。

    虞长明皱了下眉头,朝里面朗声喊道“有人在吗”

    无人回话。

    虞长明又道“我乃阆州厢都指挥使虞长明,这位是阆州府主簿窦子仪。阆州牧听闻剑州近日贼乱频生,剑州府官员遇害,因此特派我等来剑州,协助剑州官员恢复民生秩序。”

    过了片刻,一处篱笆后缓缓升起一个脑袋,戒备地看着他们“你们是阆州人”

    虞长明道“正是。”

    那人打量他们片刻,见他们队伍整齐,装备齐全,的确是正经队伍的样子。他又蹲回篱笆后面,里面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片刻后,从墙后、篱笆后、草垛后陆陆续续走出来一群人,都是此地的村民。他们手里都拿着锄头棍棒,原来刚才都躲着准备作战。

    最近剑州太乱了,到处都是贼。先头跑回来的那个村民看见一大群人手持刀剑就被吓破了胆,也没弄清他们是敌是友就回来谎报军情,这才致使村民们进入备战。

    此时,村民脸上皆有喜色,再三确认“你们真的是阆州来的”

    “是。”

    “是朱州牧派你们来的”

    “是。”

    “你们要帮忙管理剑州”

    “是。”

    “太好了,太好了”

    村民们全然没有抗拒异乡人的到来,反而为之雀跃。事实上虞长明他们这一路走来,沿途路过村庄便会进去知会自己的来意,几乎所有百姓对他们都热烈欢迎。

    剑州就在阆州边上,对于阆州牧朱瑙的仁政剑州百姓早有耳闻,而且也羡慕很久了。要不是自己的根扎在剑州,再加上阆州并不接受异乡人的迁徙,谁不想搬到阆州去因此如今阆州府若能来接管剑州,那简直再好也没有。

    那些村民们放下戒备之后,话便多了起来,围着虞长明他们说个不停。

    “以后你们来管理剑州,会和阆州一样吗我们的苛捐杂税也能免吗”

    “山神太灵验了我昨天还在祈祷,要是剑州能被阆州府接管就好了,今日你们竟真的来了”

    “你们能把流民全都赶走吗这才刚刚入冬,我们村子已经被人抢了三波了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

    虞长明看了眼窦子仪。窦子仪道“诸位放心。等我们进入剑州府安稳之后,立刻会派人来了解详细状况。只要我们能顺利接管剑州,必会免除苛捐杂税,其余麻烦也会慢慢处理。”

    光是听到免除苛捐杂税这一条,村民们就已兴奋地不能自已。他们又拉住虞长明和窦子仪诉了半天的苦,要不是虞长明说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他们还要赶路,村民们怕是能把他们留下住宿。

    离开村庄,队伍继续向剑州城的方向赶去。

    成都府。

    徐瑜来到后院,袁基录十分难得地坐在躺椅上看书。他身边还有几名婢女给他捏肩捶腿。

    徐瑜上前,发现袁基录正在看的是一本兵书。袁基录对于治理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打从朝廷下令允许地方官员募兵之后,他忽然开始对政务感兴趣了。

    徐瑜把怀里捧的一摞册子递过去“府尹要的东西我都理好了。”

    袁基录放下兵书一看,顿时露出不满的神色“怎么这么多详细的你不用给我看,给我个汇总的就可以了。”

    徐瑜默了默。这就已经是他汇总之后的结果了。要真把详细的拿过来,蜀地各州财政账册花名册都能把这后院都堆满。

    袁基录之所以要看这些,乃是为了募兵之事做准备。这募兵也不是说募就能募的,朝廷允许地方官员自行募兵的意思,就是募来的兵得要地方自己养活,朝廷可不会给发粮饷。因此要筹备的事宜有很多。

    他首先要了解蜀地的财政状况,有多少存粮,多少银钱。然后还要弄清人口的状况,有多少户人家,有多少男丁,能招募到多少兵员;等募完兵,这些兵要放在哪里练,往后长期的军饷从哪里来;武库有多少军备,各地矿藏情况方方面面,都是问题。因此需要研究的内容也实在多不胜数。

    袁基录摇头道“你做事不如卢清辉干净利落。这事若是让卢清辉去办,他一张纸便能写明白。”

    徐瑜听了这话倒是不生气,只是觉得有点好笑。的确,如果此事交给卢清辉办,卢清辉恐怕会直接算好结果告诉他,某地招募多少人,某某地招募多少人,某某某地可开辟多少田亩为军田。至于这结果怎么算出来的,依据是什么,会有什么后患,卢清辉都不会说。他把袁基路当蠢货,能少跟袁基路说一句话就少说一句。

    徐瑜问道“那府尹要把卢少尹叫来吗”

    袁基录笑呵呵道“那还是算了吧。募兵之事让他帮忙,他肯定会想方设法给我办砸了。”

    徐瑜又默片刻。他把带来的簿子全都放下,拿起一本翻开,只给袁基路念最要紧的数字“今年开春时的统计,目前成都有六万六千七百八十五户人,男丁十八万九千绵州”

    他念完一本,又拿起另一本,继续念出几个最关键的数字。他念得认真,袁基路却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

    袁基路本想弄清自己辖地的各项状况,然而听着听着,他已被一串串的数字弄得头大不已。

    他摆手打断道“罢了,别念了。你去把所有管财政人口的官员都叫来吧,让他们一起盘出个具体的计划。”

    募兵的事情横竖不是他自己拍脑袋能决定的,总要交给别人去办,因此他记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徐瑜舔了舔自己的上颚,笑道“好,我去叫人。”

    他正要离开,忽听袁基路又道“对了。我听说最近剑州出了点事”

    徐瑜脚步一顿,转回身来“是。我也听说了。好像剑州府许多官员同时遇害,剑州大乱。阆州牧派了些人,已进驻剑州了。”

    袁基路呵呵一笑,饶有兴致地咂摸一个名字“朱瑙朱瑙呵。”

    徐瑜只微笑,不发表任何意见。

    袁基路念了两遍朱瑙的名字,合上眼睛,眼珠慢慢滚动。

    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并不觉得奇怪。但眼下的情形又是他没有料到的。他没料到的不是朱瑙,而是天下大势。

    原本今年他的任期就该到了,也该调回京城去了。可如今朝中局势动荡至极,秩序已被打破。他前日收到京中来信,他将继续留任成都尹。而他又有了募兵权。眼下蜀地于他而言已不再是中转之地,而成了他的本钱。

    朱瑙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钉子,他就再也留不得了。必须尽快拔除

    他睁开眼,笑中带有一丝冷意,道“你去吧,把所有人都叫来。”

    徐瑜道了声是,转身要走,袁基路又道“这些也都拿走吧。”徐瑜理出来的东西太过庞杂,他还是不看了。

    徐瑜的目光在那一摞他整理了多日的簿册上停留了一会儿,笑了笑,抱起它们离开了。

    数日后,阆州府。

    两名官吏抬着一个小箱子走进朱瑙的院子“朱州牧,这是成都府送来的。”

    惊蛰忙上前接过箱子,抱到朱瑙面前放下。他打开箱子一开,众人都愣了里面装着的竟是一整箱的簿册

    就连朱瑙也颇感意外。他拿起一册翻了翻,越翻眼睛越亮。他把所有簿子都抱出来,迅速翻阅。财政、人口、田产、武库全是整理汇总好的。这里面的每一行字,都可谓价值千金

    朱瑙脸上绽出一个满意的笑,摸着下巴道“哎呀,这徐少尹竟有如此能干,看来我还低估了他啊。”

    前段时日他给徐瑜写信,希望从他这里打听成都府的财政状况。他本以为徐瑜必有顾虑,若能透露些概数也是好的。孰料徐瑜给的远不只是概数

    惊蛰也异常惊诧“这这都是”

    朱瑙道“是徐少尹的投名状啊。”

    顿了顿,当机立断道“惊蛰,去把所有财政官员全部找来。我们好好替他们算一算账”

    惊蛰二话不说,赶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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