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错愕地看着那张图,鬼魂的身体以各种不可能的姿态扭曲, 那些刑罚诡异而残酷, 看得人头皮发麻, 胳臂疼舌头疼。
也许是图上画得太生动, 安乐的脑子一炸一炸的, 像是有尖锐的刀在他灵魂里死命地戳刺, 他恼火地对晏之南说“你这什么意思我们只是去度假, 谁会跑到海底看地狱啊”
晏之南瞄了他一眼, 说“你不记得了吗”
安乐莫名其妙, 多看一眼那张图都不舒服,他将画纸朝下,画面盖在桌子上,说“记得什么啊。”
晏之南说“只要死后进入轮回, 每个人都去过地狱。在那里一个人一生的功过都要进行评判, 有罪的就要受罚。”他指指那副画,“地府有十殿,除了第一殿与第十殿,每一殿都有相应的大地狱,大地狱下分设十六小地狱, 一旦有任何罪过都逃不过刑罚,都必须在地狱里走一遭。”
安乐回忆一下自己二十年的人生, 冷笑着问晏之南“小时候玩过蚂蚁算有罪吗”
晏之南“”
安乐将那幅画塞还给晏之南“地狱旅游什么的, 还是等我死后再说吧。”
晏之南说“真的不要么, 遇到鬼可以拿出来吓唬它。”
晏之南会画符, 他画的东西一定有作用,但安乐见到那画就不舒服,说“我才不要。”
“好心当成驴肝肺。”晏之南说着,“你们要去x城,那边是东南,东南海海底是黑绳大地狱,由宋帝王司掌。”
安乐听见这些脑子爆炸一般地疼,说“我不想知道。”
晏之南见安乐满头冷汗,眉头紧皱,十分难受的样子,知道自己逼他逼得狠了,再次拿起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完成之后哄着安乐“好吧,给你看这个,这个你应该喜欢。”
安乐害怕他又画些有的没的,眯着眼睛看过去,才发现纸上画着一条龙。
那条龙修长矫健,在层层的云海间穿梭,腾云驾雾威风凛凛,眼睛如同明灯,龙角巨大雄伟,好像下一秒这条龙就会刺破纸张,飞出画面来。
安乐睁大眼睛,把画拿到手里。
“我就说你会喜欢。”晏之南得意地说,“海里除了有地狱,还有龙。”
安乐扭头问“真的有龙吗,我可以看见吗。”
晏之南说“那就要看机缘了。”
安乐终于找回了对旅行的期待,将晏之南画的龙收好。
晏之南望着安乐认真的侧脸,哼着说“我的画千金难求,你还挑内容。”
晏之南会写文章,会画画,学习成绩也好,连法宝都是开着墨莲的键盘,同时热爱宅文化,嘴巴又臭。
安乐心想,说不定晏之南其实是文韬武略的键盘侠。
本来一次普通的旅行,被晏之南说得有点奇妙起来,安乐心情复杂。
他知道自己爱出事啦,可是不能就这么自闭哪里都不去,这次蒋鸣玉提出要旅行,安乐知道有一部分是为了让他换个环境,学校里危机四伏,总是喘不过气,不如出远门散散心。
“你好烦啊,我们只是去海边玩一下。”安乐没好气地说。
晏之南拿出自己的电脑,让安乐转过头去,开始码字,他说“提到海我就想起这些,我没别的意思,祝你旅行愉快。”
不管怎么样,安乐从晏之南那里得到龙符一枚,他身上还带着逃生神器“凌波仙子的脚气”,再加上学校里有任何鬼气波动,晏之南都能感受到,安乐最近一段时间生活得还算风平浪静。
他数着日子等待假期的到来。
因为安乐的班级是混合班,有很多外国同学。他们班在假期之前开了个班会,统计长假学生的出行情况。
安乐夹在一堆留学生里,感觉很新鲜,他特别想问国外的学生,你们那里有没有吸血鬼。
这个班会还有一点特殊的,就是班导君弈全程使用英文。
不愧是国际班级,安乐成绩好,还可以跟得上,其他几个混日子的中国学生就百无聊赖,安乐干脆给他们当翻译,有重要的指示就讲给他们听。
君弈看到这一幕,冲安乐微笑。
在汇报假期计划的时候,安乐说要去x城旅行,君弈切换了中文,跟晏之南说了一样的话“祝你旅行愉快。”
过了几天就放假了,安乐带着晏之南画的龙符,与蒋鸣玉和江虹一起,踏上了这次插满fg的旅途。
因为是家族旅游,三个人甚至还带上了将军。
安乐本来担心将军要走托运,这样它就要跟猫猫狗狗待在货仓,会不会吓得鸡毛脱落,结果他发现自己想多了。
他们坐私人飞机直接飞过去。
对不起,穷人是没有想象力的。
私人飞机的航线申请非常麻烦,这次动用蒋家的飞机,纯粹是为了将军。
安乐抱着公鸡坐在宽敞的内舱沙发里,揪着将军的羽毛,说“不敢说全世界,你大概是全国最有排面的一只鸡了。”
将军自豪地扬起脖子。
到x城实际只用飞行两个多小时,短暂的旅途安乐就在研究飞机里的豪华内饰是啥牌子中度过了,其实安乐看中了酒柜里的酒,但蒋鸣玉不让他喝,他只能请空乘为他挖了松露球冰淇淋。
私人飞机的飞行高度很低,从机舱的窗户可以看见白色的云与蓝蓝的天,安乐含着冰淇淋望着窗外,苦味与甜味在嘴里交织,随着飞行时间越来越长,安乐甚至可以感觉鼻腔里有一股海洋的气息。
虽然他知道只是心理作用,还是忍不住兴奋起来。
一行人在机场落地之后,蒋鸣玉走在最前面,江虹悠哉地跟在后头,显然也见惯了这种场面。
只有安乐抱着花公鸡,小跑着在最后追赶,感觉自己像乡村小媳妇。
要是手上再挎一个装满鸡蛋的篮子就完美啦。
安乐在自我吐槽中坐上轿车,蒋鸣玉坐在他的身边,察觉到他的情绪,侧头问“怎么了晕机”
安乐摇摇头,掐住将军的胖肚子,说“没事,只是太高兴。”
安乐才不会承认,他因为发现自己跟蒋鸣玉的差距更大了而沮丧。
人真是奇妙,在没有动心的时候,总想着抱大腿啊之类的,动心之后又怕自己太差配不上对方。
安乐第一次确定自己这么喜欢一个人,他没有恋爱经验,心情起起伏伏。
唯一能确定的是,不管心情怎么变化,还是待在蒋鸣玉身边最开心。
他抱着鸡,往蒋鸣玉身边蹭蹭,蒋鸣玉没有阻拦,由着他靠近。
这次出门本来就想让全家换个风水,散散心,安乐能高兴是最好的了。
他们去往酒店,临海酒店有着自己的私人沙滩,节假日酒店的生意火爆,蒋鸣玉是怎么订到海景房的,安乐不清楚,不过肯定是动用钞能力了。
蒋鸣玉订了顶楼的两个套间,房间分配就成了问题。
江虹本来以为他会和安乐住一起,让先生享受私人空间,但安乐飞快地把将军塞进江大厨的手里,说“我要跟大佬一起住。”
江虹被他的理直气壮惊呆了,当初是谁闹别扭从先生的房间里搬出来要自己睡的。
将军也很不满,它是被嫌弃了吗
蒋鸣玉稍微有点惊讶,毕竟安乐之前还很排斥他的。
安乐怎么可能放过跟蒋鸣玉相处的机会,他还要趁着假期追大佬呢,绝对要挤进蒋鸣玉的房间,他扭过头,冲着蒋鸣玉装可怜,说“大海底下有地狱,我有点担心,晚上会睡不着。”
蒋鸣玉听闻他的话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对江虹说“安乐跟我一起。”
装可怜卖惨最鄙视了,江虹鄙夷地看向安乐,安乐偷偷冲他做了一个赢了的手势。
被主人抛弃的将军则是哀怨地看向蒋鸣玉,蒋鸣玉冲它挑起眉毛。
替身永远就是替身,就算一起拜过堂,躺着的才是正主。
这场悄无声息的争宠战争,以安乐的胜利告终。
其实顶楼的套房是家庭套间,就算江虹和将军全住进来空间也够,但安乐想跟蒋鸣玉单独在一起,只能让厨师与公鸡委屈一下,在另一个房间里相亲相爱了。
他站到落地窗前,看着眼前美景,眯起眼睛,扬起双手。
他们抵达的时间是下午,现在正是阳光灿烂的时刻。
楼下就是酒店的无边泳池,再望过去是银白色的沙滩,然后花边一般的海浪将沙滩与大海连接到一起,慢慢地延展铺陈与天际融合,满眼满眼的蓝白两色,既闲适又迷人,让人想脱掉衣服一头扎进海水中。
安乐沉浸在浓浓的海洋风情中,张开双手舒展身体。
蒋鸣玉在他身后走过来,定定地看着他,开口问“是谁告诉你,地狱在海底的。”
安乐转过身,也许是映上了海与天的颜色,安乐的眼眸看起来有点蓝,像晶莹的宝石,他对蒋鸣玉说“是晏之南说的。”
他幽幽地说“大海海底有地狱,所有有罪的人都会去那里。”
大海这么美,地狱在底下似乎也可以接受了。
只不过一提到这件事,安乐的身体深处就泛起疼痛,他灵魂里的丝线仿佛在扯动。
两个人身处同一个空间,安乐的心跳得很快,他走到蒋鸣玉身前,披着从窗户外照进来的阳光,抬头问蒋鸣玉说“大佬,你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吗”
蒋鸣玉低头,说“大海海底是很遥远的地方,阳寿未尽的话,一般人是无法抵达那里的。”
安乐笑了起来,说“我也不想去,我就想待在这里。”
蒋鸣玉轻轻应了一声,碰碰他耳边的碎发,说“你的骨相与面相都说你会长命百岁。”
安乐知道自己的面相与表现出来的体质是矛盾的,他望着蒋鸣玉,问“那你呢,你有给自己算过吗。”
蒋鸣玉稍微怔忡,想起一些事,含糊地说道“我比较特殊。”
安乐非常心疼,蒋鸣玉一定因为他的这种特殊吃了不少苦。
他拉过蒋鸣玉放在他耳边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装作看得懂手相的样子,认真地说“嗯,我看了,你的生命线很长,一定可以跟我一样长命百岁。”
大佬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好性和谐感哦。
安乐偷偷用自己的指腹蹭蹭蒋鸣玉的手背,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揩油。
青年的手温暖而柔软,他们接触的地方有点痒痒的,让蒋鸣玉的心念微微一动。
蒋鸣玉从安乐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弹了他的额头一下,说“承蒙安大仙吉言。”
安乐捂着额头笑。
“去收拾一下,下午我们出去转转。”蒋鸣玉吩咐道。
安乐敬礼“好的,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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