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虽说是郊区, 但距离城市实在有些远了, 从地理位置来说甚至还有些比不上岑镇, 汽车缓缓驶入小路,比岑镇还要差的环境慢慢出现在眼前。
西郊很乱, 在这一片是出了名的脏乱差,也因此,长期居住的人不多, 不远处的居民区的阳台上,寥寥的晒着几件衣服,骆臻抬头看了一眼, 没有发现任何一个人的踪影。
“这会儿大家应该都在家睡觉。”司机说道,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敢把车开过来,要是等到了晚上, 这一片基本上没有人敢过来。
车门打开, 不远处就是一条河。
骆臻记得那条河,之前司韶怀因为这个,还特意问过他。
他抬脚走过去, 望着那条因为被污染而变得有些发绿的河,河流不宽,但很深,上方夹着一座桥梁。
因为时代久远, 桥梁有些古韵, 以前还有一些文青特意来这个地方拍照。但自从前些年死了个人之后, 来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骆臻在河边停住脚步,其实也是有预兆的,毕竟其他几个地方标注的地方都很详细,只有这里的范围外大一些。
真正要去寻找东西的话,出现在具体的某间图书馆或者某条巷子的可能性不大,但出现在这么一大片区域,倒是很有可能的。
骆臻没再耽搁,现在时间不早了,早点找到之后还要抓紧时间赶回去。
他低着头沿着路边开始细细寻找,司机说的完全正确,他下来这么久了,也只是在路上看到了三三两两的行人,还神情匆忙,半点没做停留就离开了。
这种情况很奇怪,但对于骆臻来说倒是好事,毕竟他在路边弯着腰找东西的模样看上去太奇怪了,人越少反而越方便。
只是系统今天出奇的安静,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它都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但从骆臻下车之后,就没听到它说过任何一句话。
“系统,你怎么了”
隔了几秒,它的回答才传过来没事呀,我在休息呢。
“难得啊,你还有休息的时候”话音戛然而止,骆臻弯下腰再次检查了一遍,在确定灌木丛里确实是有光线反射过来之后,他快走几步撩起袖子伸出手朝反射光线的地方试探过去。
五秒之后,他的手心里出现了一个深黑色的,金属质感的壶状物。
“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宿主你找到啦系统恨不得给骆臻鼓鼓掌。
骆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在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声之后,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发现这玩意儿虽然一看就知道是金属的,但质量显然不对,轻的好像纸折成的一样。
他把神灯放进口袋里,重新坐车回到了家。
在付完钱下车后,骆臻本来是打算在小区门口随便吃点什么的,毕竟一天没吃东西了,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肚子里空荡荡的很是难受。
白珉的电话就是这会儿打来的,他那边有些吵,骆臻凝神听去才弄明白他在说什么。
“耗了几天,决定赶期上映。”
他反应过来是在说追击这部电影,“什么时间”
“一个星期以后正式上映,四天后点映。”白珉回答道。
“这么赶”虽然知道易捷一般都不按常理出牌,但这也太赶了,前期的宣传都来不及。
“要冲击棕榈电影节。”
白珉这么说,骆臻明白了过来,棕榈电影节和一般常规的电影节不同,它的评选是从下半年就开始了的,不仅是依靠评委对电影剧情的打分,还会充分参考票房和观众的评价。
现在已经快九月了,如果对这项奖有意的话,确实是不能再晚了。
“所以宣传很重要,这几天你要辛苦一点了。”白珉道。
骆臻感觉有些奇怪,问“那纪老师呢”
白珉那边似乎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纪越那边好像有点事,前期的宣传无法参加,要等到之后的路透才可以。”
他摸不准骆臻的态度,所以尽量避免在他面前提起纪越,但他问了还是会回答。
“有事”
又是有事。
骆臻不清楚白珉知不知道内情,他张了张嘴想要询问,但最后只是说了句会配合活动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易捷的电话自然而然的也打到秦凯的手机上,他说明了自己打来的原因后,秦凯犹豫了几秒“老易,这次真不是故意,纪越这两天却是抽不出时间来。”
易捷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没跟他多纠缠,“我直接跟纪越说。”
开玩笑,想多多收割票房没有纪越怎么可能,电影里的其他演员加起来的票房号召力,可能都比不过纪越一个。
跟纪越说也没什么别的回答。
秦凯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塞给了纪越。
果然,易捷等来的依旧是否定的答案。
“我不骗你,这两天确实没时间。”纪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即便是易捷,平时比较心大的也听出了无奈和疲惫。
“等正式上映之后我会有时间,到时候可以配合你的所有安排。”
易捷明白,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补偿了,他点了点头“那行吧。”
电话挂断后,秦凯有些不大赞同的问道“五天能处理得完吗”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根本就不可能,秦凯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打长期战了,结果纪越转头就跟人家说只需要五天。
“之前不能,现在就不一定了。”纪越从沙发上站起来,拿上车钥匙之后走到玄关处换鞋。
秦凯被他的话和后面的动作弄的一头雾水“你这是,要去纪家”
秦凯吓了一大跳,正准备告诉纪越千万不要冒险的时候,就见他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想多了,我回家洗个澡。”
“洗个澡这里不能洗澡吗”秦凯发现自己的重点都被他带歪了,连忙改口“不是,你突然洗澡干嘛”
难不成老实了好几天,他的臭毛病又发作了
“能,但这里没有衣服。”纪越扭开门,在门被关上之前,声音传了过来,“我要去见一个人。”
“砰”的一声,秦凯回过了神。
见人
见什么人
还要换衣服
他的脑海中马上出现了一个人的名字,秦凯目瞪口呆,迅速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不是,纪越你不要冲动啊,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可惜等他追出去的时候,纪越的车已经没影了。
秦凯急的连连打转,赶紧给纪越打了个电话,但那边显示正在通话中,他等不及了,一边朝自己的车走去,一边拨通了白珉的电话。
白珉倒是接的很快“老秦,干嘛”
“你现在在哪儿”秦凯开门见山的问道。
白珉“我在电视台啊。”
秦凯发动汽车“行了,我知道了。”
直到那边传来忙音,忙的晕头转向的白珉才反应过来,他一边恨不得穿越时空给自己两拳,一边拉着何弛道“你去门口守着,要是纪越来了,记得提前告诉我。”
何弛满脸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但这一次秦凯弄错了纪越的意思,他并没有去电视台,而是简单的整理了一番后来到了一家从来没有去过的咖啡厅。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包间,视线越过遮挡的花墙,他看到了那道有些陌生的身影。
“你好,纪先生。”那人也发现了他的到来,站起来礼貌又疏远的打招呼。
在服务员离开后,他取下了脸上的口罩,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右手握了上去“你好,司先生。”
如果秦凯在这的话,肯定会惊叹于两人的相遇,但更让他惊叹的,除了这两个从来没有任何瓜葛的人会见面之外,更多的,是从某个角度看上去,两人竟然有些相似之处。
是的,纪越和司韶怀是兄弟,同父异母的那种。
区别只是,一个被发现的早,一个被发现的晚而已。
“怎么样,我提的要求,纪先生考虑的如何了”司韶怀没有寒暄,直入主题的问道。
“我答应。”纪越抬眸,目光停留在他脸上。
咖啡杯中的雾气缓缓升起,显得缥缈又虚幻,但却好像一堵墙一样,把两人分离开来。
从见面的那天起,纪越就明白,他和司韶怀只可能会是短期的合作伙伴,等到他们共同的敌人消失的那一刻,两人只会如同陌生人一般疏远,不会遗留下任何的情分。
最开始,是司韶怀先找到他的。
就在纪越从录制节目的农村赶过来的那一天。
那一天,秦凯打来电话,说纪耀犯了事,纪老爷子气得吐血了,敲着拐杖要他们全都回来。
他赶到的时候,纪耀正坐在沙发上,黑色的衬衫上还带着明显的印记,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拐杖打出来的痕迹。
进来之前,管家告诉他,纪耀不仅挨了打,还在书房跪了两个小时,这会儿看他们都会来了,纪老爷子才让他站起来,还去洗了把脸。
纪越嘲讽的笑了笑,都说越是害怕什么就会越强求什么,这个说法在纪老爷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拼命一般的维护在外人面前纪家的风光,但这又如何能遮住从根子里开始显露出来的衰败呢
对的,他们是外人,这一群姓纪的人里,除了纪耀,所有人对于纪老爷子来说,都是外人。
纪老爷子其实并不老,在突然中风,迅速衰老变得老态龙钟之前,他可以称得上是富人圈里,最让人趋之若鹜的一个角色。
他足够有钱,足够大方,足够风流。
那些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什么的莺莺燕燕围绕在他身旁,笑着闹着。
他喜欢看美人年轻的脸蛋,但却吝啬给她们任何的名分,所以,在这些孩子里,除了纪越和纪耀,所有的人,无论外表多么风光,名号,只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
其实纪耀应该也算,但他的母亲太有本事了,逼死了纪老爷子的原配,挺着肚子仰着下巴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而一生风流成性的纪老爷子也足够宠她,还真的让她留了下来。
即便她没有法律任何的名分,即便在这之后他还是花心依旧,但纪耀,却成为了老宅里,最受尽宠爱的小少爷。
真正的少爷离开老宅时,纪老爷子连面都没露,纪耀站在自己母亲身前,尖锐的笑着“你这个杂种,带着你妈的骨灰离开这里”
离开的时间很长,一直到十年后,管家的电话打过来“少爷,老爷他,中风了。”
那时候,纪越正在片场拍戏,听闻这句没有欣喜也没有紧张,只问道“叶小姐呢”
“叶小姐三年前就去世了。”
说来也讽刺,叶小姐入住老宅这么多年了,在所有人眼中,她依旧还只是“叶小姐”。
“少爷,老爷让你回去,说有些事想要跟你谈谈。”
纪越沉默着抽完了一支烟,这才开口“好,别叫我少爷了。”
纪家老宅现在的少爷,是纪耀。
一个没了妈,爹又中风的纪耀。
说来讽刺,等到自己中风了,想要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可能会没有依靠了,才想着把他们这些从前的弃子叫回来。
纪老爷子这么做的原因,纪越不用想都能明白,无非就是怕他死后,留下的那些财产被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瓜分走,就想着要他们来帮纪耀。
“说白了,也就是个打工的吧,旗下的公司可以交给你管理,但最大的股份死死的握在纪耀的身上。”他靠在座位上,有些漫不经心的道。
当时秦凯很是不解“那他不害怕你们会做什么吗”
立遗嘱并不靠谱,以这种形式,那些财产纪耀可以得到一时,但受不住一世。
纪老爷子害怕那些人精一样的亲戚抢走纪耀的遗产,为什么不觉得纪越他们也可以在管理公司的时候,逐渐转移架空
“在他的眼中,我们可比那群叔叔伯伯们好掌控多了。”
纪老爷子一生六个儿子,除了还养在身边的纪耀外,在他的眼中,一个是做戏子上不了台面的纪越,一个是长期背负欠债的司韶怀,其他几个虽然比他们两好一点,但也是懦弱平庸。
这样的人,给他们一点好处就已经感激涕零了,还哪来的胆子逼宫呢。
纪越进去的时候,纪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只当没看见,往靠在沙发上的纪老爷子面前一站“父亲。”
纪老爷子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你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你弟弟,闯了祸,叫人打了。”纪老爷子睁开眼,“你明天,带着东西上去,讨个公道。”
意思很明显,既要给对方道歉,又要让对方道歉。
纪越收起嘲讽的笑容,点点头“好。”
叫他们来的目的很简单,又一次叮嘱他们要好好的对待兄弟,团结友爱,才能让纪家兴旺。
这些屁话纪越完全没心思听,但在转头后去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司韶怀。
他从没见过他,却有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
司韶怀也看向了他,没说什么移开了目光。
两天后,他的手机上出现了一条陌生电话的短信,约他出来见一面。
纪越答应了赴约,到了之后果然见到了司韶怀。
司韶怀抿了抿唇“我妈是怎么死的”
“被逼死的。”这个答案司韶怀听到过,但他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直到纪越说出下一句话“叶小姐派人过去的。”
司韶怀握着咖啡杯的手猛然握紧。
他知道的,他早就该知道的。
高利贷逼债是事实,司母酗酒也是事实,但怎么会那么巧,正好就在那天醉的意识模糊,醉醺醺的就掉进了河里。
纪越叹了口气,说出了原因。
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司母太过年轻貌美,虽然身份低微,但依然让叶小姐产生了危机感,为了自己的宠爱,也为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她忍不住动手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再次开口后,司韶怀的声音有些发紧。
纪越不想再耽搁,如果说之前的他还因为无趣,愿意陪他们耗着,但现在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就这两天吧。”
“好,我随时都有空,直接通知我就行。”
司韶怀从座位上起身,带上鸭舌帽之后直接离开了。
一直走出咖啡厅,有些晃眼的阳光照过来,他才回过了神。
阳光很暖,但身上却很凉,明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却好像怎么都照不热一样。
他想了很多,想到了司母从前对他的疏远不待见,想到了她喝醉之后偶尔几次抱着他哭,那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她愿意像个母亲一样,抱住她从没养育过的儿子。
想着想着,他突然又想到了自己提出的条件。
他提的条件,除了要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份遗产之外,还有一条要把司母葬在纪老爷子的墓旁。
那个女人,一生最爱的就是这个男人,最想得到的,也是纪家夫人的身份。
司韶怀不爱她,但身为她的儿子,却想完成她的这个心愿。
最开始司韶怀觉得纪越是不会答应的,毕竟他母亲才是真正的纪夫人,没有哪个儿子愿意让自己的母亲变得名不正言不顺。
但纪越却很轻易的答应了,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我妈死之前很痛苦,她是抑郁症死的,血水从浴缸里满了出来,留下的遗书里只有一句话,她恨纪家。”
纪家包含很多,除了她的丈夫,还有可能包括她的儿子。
所以在纪老爷子为了面子而大肆修建的纪夫人墓底下埋着的,根本不是什么骨灰,真正的骨灰,早就被纪越洒到海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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