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12.1开5始8更9新0

    宝意忍不住上前一步。

    她问道“还有什么”

    在她身旁, 欧阳昭明也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桑情身上。

    那次围场野兽暴动跟之后的中毒事件,他们还没有忘记。

    当时监察院只查到毒药是出自一品阁,但却没有查到核心, 案件悬而不决。

    在月重阙的身份跟行踪泄露之后,他们才确定这是一品阁的手笔,可是

    谢柔嘉

    这件事里还有这个宁王府养女的影子

    刻意用两种表现相近, 毒性却截然不同的毒药来混淆视听,对其他人下的是“见血”,而用在宁王他们身上的就是“封喉”。

    如果宝意没有灵泉,那他们几个现在坟头的草已经有三寸高了。

    宝意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还有呢”

    “还有”躺在地上的桑情回答道,“她不甘心被这样外嫁,所以打算对四皇子下手但那日来灵山寺的不是四皇子, 而是三皇子”

    欧阳昭明在旁轻笑一声, 还真是不能小看一个闺阁女子。

    在这整件事里, 他就说有几步棋下得让他也看不出后面的动机, 原来是因为这样。

    月重阙没有亲自下场, 他在棋局中引入了一个谢柔嘉。

    谢柔嘉有所求,就会有所为。

    他给了她自己的下属在身旁, 任她在棋盘上横冲直撞, 成功地扰乱了欧阳昭明的视线。

    欧阳昭明开口道“他这一步棋, 真是下得让人意想不到。”

    宝意却没有欧阳昭明这种轻松。

    她只觉得自己对柔嘉的防备被以为已经足够多,可是没有想到柔嘉心思如此之深, 如此胆大, 还在背后做出了这些事。

    在桑情吐露的这些事情当中, 令她心中燃起愤怒的是柔嘉跟一品阁的合作,还有她那般心狠手辣,对着父兄下药。

    在怒火中,她感到缺失的环节在被渐渐补全,但还有可以挖掘的余地。

    她看向在雪地里躺着,额头上也依然在冒虚汗的桑情,再次问道“除了这些,谢柔嘉还做过什么”

    “还有”桑情紧闭着双眼,深深地喘息了一阵,“灵山寺一事失败之后,她的身心备受打击,睡着时经常说梦话她反复说着什么玉坠,语焉不详,我就用了一品阁的秘香,诱她说得更清楚

    “她在梦中也心心念念的一枚她拥有过的玉坠,不知去了何处

    “我问她这玉坠可以做什么,她说在这玉坠里可以生出活死人肉白骨的灵泉,喝下之后能解百毒,治百病我将这事汇报给了主上”

    听到这里,宝意感到自己心里觉得一直有所欠缺的一环终于严丝合缝地扣上了

    原来是柔嘉。

    关于玉坠跟灵泉的秘密都是从她这里透露出去的。

    为了治愈月重阙身上的伤病,桑情大概在留意所有灵药,哪怕玉坠的事听来如此虚玄,她还是告知了月重阙。

    而在东狄,对玉坠这样神奇的宝物本就有着相似的记载,于是月重阙初一听闻,就把玉坠当成了那颗定海珠。

    又或者说,玉坠跟那颗所谓的定海珠,本就是同一件事物。

    换了别人或许会把这个当做无稽之谈,抛在脑后,但月重阙没有。

    身负东狄皇室血脉的人身上要命的怪疾需要灵泉来治愈,他为此甚至愿意放下自己的仇恨,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设计大棋士遇刺事件。

    一切似乎都已经对上了,但宝意心中还是有一处觉得不对。

    她伸手握住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坠,想道如果柔嘉一早就知道玉坠的秘密,那为什么她没有滴血认主如果她同上辈子一样让玉坠认主的话,自己是没有机会把它偷过来的。

    “你们用来要挟谢柔嘉的那个消息是什么”

    见宝意陷入沉思,欧阳昭明替她开口问了桑情最后一个问题。

    对就是这个问题。

    宝意放下了手,再次看向躺在地上的桑情。

    她刚刚提到了一个紫鸢传递出去的消息,他们就是靠着这个消息才拿捏住了柔嘉,让她将她带在身边。

    她握着拳等着桑情的回答,隐隐感觉到这个答案将解除自己所有的疑惑。

    “是、是”桑情的眼睛在眼皮底下动得更快了,要寻找更久远的记忆,令她脑部活动更加剧烈,她最终给出了一个再次让宝意意外的答案,“是陈氏”

    这个名字对欧阳昭明来说,都有些令他寻不着头绪。

    陈氏只是宁王府后宅中的一个普通妇人,因为宁王府的息事宁人,监察院对她做的那些事的记载也没有特意呈到欧阳昭明面前。

    “是陈氏”桑情喘息着道,“陈氏是她杀死的”

    一声惊雷在宝意面前炸响。

    终于,这一切都串联起来了,再没有丝毫遗漏。

    欧阳昭明听她喃喃地道“是天花是那场天花”

    她是在雨中受了惊吓,得了一场大病,梦回前世。

    柔嘉是感染了天花,同样得了一场重病,在这场病之前,她只是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女,可是重病之后,她的躯壳内却觉醒了一个同样有着前世记忆的灵魂。

    不错,宝意能回来,她当然也能够回来。

    否则,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一切呢

    上辈子,她凭借着从宝意这里抢去的郡主身份和玉坠,一路平步青云,登上高位。

    这样的人生,也会有遗憾吗宝意想,也会像当初被抢走一切,在大婚之日惨死的自己一样,想要重活一次的机会吗

    没有人问桑情问题,她就没有再开口,只是不停地发出呜咽声。

    宝意想着当柔嘉回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六岁,刚刚感染了天花,脸上留下了那些痕迹,第一反应当然是要去触动颈上的玉坠。

    她想像上辈子一样从其中得到灵泉,除掉身上的伤疤,可是却发现颈上的玉坠虽然跟上辈子一样被她的鲜血浸染了,但却怎么试探都没有反应。

    这个时候她会惶然,会紧张,毕竟她是依靠着玉坠才获得了上辈子的一切,她早就已经依赖于这玉坠的神奇。

    但这样的惊慌不会持续很久,很快她就会想到,真正的玉坠是不是被人取走了

    宝意想着她那时会怎样像鹰隼一样,试图从周围的人当中寻找出拿走她玉坠的犯人,然后发现有许多事情都跟她所熟知的不一样了。

    比如说,这一世冬雪没有感染天花暴毙。

    又比如说,宝意没有在留在院中为她侍疾,也没有因为感染天花而破相。

    最后她会发现,上辈子没有感染过天花的陈氏这辈子反而病得起不来。

    这么多的事超出了她预计,以柔嘉的心计,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不是她熟悉的世界,一切可能会朝着她最不愿见到的方向发展

    宝意会被认回去,她假郡主的身份很快会被拆穿。

    而这个时候陈氏病成这样,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

    反而如果宝意认祖归宗,陈氏被迫招供是如何调转了两个孩子,当初如何虐待宝意,而柔嘉对这一切一直知情,那她就会失去所有。

    所以那一夜她来到陈氏的房间里,趁她生病虚弱,对着亲生女儿又没有防备,就直接出手了结了她的性命,又伪作出她是畏罪上吊的假象。

    她以亲生母亲的死撇清了自己,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她的不无辜。

    柔嘉确实做到了,到这里,一切进展都如她所想。

    她撇清了跟陈氏的关系,把自己包装成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者,可以留在宁王府继续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之后地位下落,她都通过一些手段将局势掰了回来。

    如果她甘心止步于此,那后面的许多事情都不会发生。

    她会远嫁,会离开京城这个漩涡,安稳地度过一生。

    就算那一夜紫鸢见到了她杀人,也不会说出去,没人会知道她的罪状。

    但是当一个人拥有过这样神妙的宝物,从平凡变得耀眼,甚至凭借此品尝过权力的味道,她就不会甘于平凡。

    所以才有了后面月重阙对她的掌控与推波助澜。

    柔嘉两辈子的执着一直是萧璟,这是她做一切的起因,或许也是她重生的原因。

    但在计划出了差错,命运再次跟萧琮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能狠心放弃,继续朝着这条路走了下去。

    站在山顶,宝意抬眸,望向北周的方向。

    她想着如今嫁入琮王府,成为琮王侧妃的柔嘉。

    她这辈子虽然开局失败,但现在应该也是在一步步迈向她的目标吧

    这样一个人,不会在意这个过程中脚下要踩过多少尸体。

    在午夜梦回时,她也不会在意有多少冤魂要来向她索命。

    宝意原本以为上辈子的仇怨在自己重生这一刻就了断了,无人可报,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正想着,就听见桑情闷哼一声。

    她收回目光低头看去,只见她的眉心在往外渗出血珠,整个人抽搐了两下就没了气息。

    一旁的欧阳昭明收回了手“该问的都问完了,不必再留着了。”

    他说着,对周围的手下做了个手势。

    这些扮作仆从的监察院官员立刻散去,开始准备收拾东西撤离。

    宝意没有说什么。

    来山里救回了影七,又从桑情这里问出了这么多信息,都是意外之喜。

    她收敛心神,刚想问欧阳昭明他们现在要去哪里,就听见空中飘来了一阵笛声。

    “什么人在吹笛子”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朝着笛声飘来的高处望去,却感到这笛声像是来自四面八方,让人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人在哪里吹奏。

    “影七”

    影七的剑应声出鞘。

    宝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欧阳昭明一把护到了身后。

    谁家玉笛暗飞声。

    世间有此笛声的只有一人。

    欧阳昭明的神色从未像此刻这般凝重。

    他提起了全副精神警戒,背脊像豹子一样绷直。

    宝意听他对影七说“带郡主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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