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原大人不想回”
“会。”
不等她将话说完,中原中也便打断了她的话。
他抬起头, 帽檐的阴影下露出一双湛蓝色的眼眸。
就像是天光落在海面上, 有金丝一样的光在水面上泛起薄薄的舛花色, 有变动的光影和逐渐深邃递浓的蓝色流转在他的眼眸里, 中原中也就用那样的眼睛看着她, 然后说“我会。”
得到了他这一声近乎笃定的会, 月见里月见却很平静。
她回视着他, 其实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 她问出口了, 得到了答案,却又好像根本是没得到答案,好半天才低了低眼眸,借着长长的眼睫遮住自己眼中的所有情绪, 说了声恩。
这个问题就这么不了了之, 然后再也没有被提起过了。
直到第二世的她再一次遇到那个男人,直到她真的因为性命危机而激发了异能,在握住时间的那一瞬间,她才在恍惚中又再一次地想到了这个她曾向中原中也问过的问题。
太宰治真的会喜欢上一个人吗
他真的有喜欢这种感情吗
就连这个潜入港黑的卧底都知道她控制时间的异能,太宰治真的会不知道她有着这样的异能吗
这个背叛者在第一世的时候是怎么从太宰治的身边将她带走, 在第二世的时候又是怎么从中原中也身边将她带走的,这到底是因为这个背叛者真的有那么聪明呢, 还是有人的默许
第一世的时候, 太宰治是真的来不及赶到, 还是想借着别人的手刺激爆发出异能
他和森鸥外之间的博弈, 又真的只是因为她喜欢他,所以他将她当做了工具,还是因为某些更让她觉得绝望的原因呢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曾经记忆里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像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他说着狼来了的作证。
似乎当你对一个人失望透顶之后,漠视了对他的全部喜欢和即便他说明天是世界末日你也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的信赖后,他所有的一切就都变得面无全非,他所做的一切在你看来都变成了居心叵测。
她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到底是从头到尾地被动摇了个彻底。
捧着自己被撞得头破血流的额头,她终于从他的梦里清醒了过来。
接着,月见里月见做了自己这辈子包括上辈子都从未想过的事自杀。
在痛苦和怨恨的边缘,有的人好像反而更加能爆发出近乎歇斯底里的冷静。
月见里月见很冷静地思考着。
早在她第一世死去却又重生复活时,她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那就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拥有了第二次生命
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身上那个所谓的攻略系统带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直到身上异能觉醒的刹那,她清楚地感觉到她与时间之间似有若无的联系,她忽然有了另一个猜想。
太宰治告诉她,异能有两种方式的觉醒。
一种是从出生起就拥有异能,另一种则是受到危及生命的意外而刺激了异能的觉醒。
那么,她的重生有没有可能是在死之前,异能受到了刺激而暴走,将一切的时间都倒转回了她最初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月见里月见不敢确定。
摊开掌心,有流动的蓝色虚纹像钟表上的时间纹路一样蔓延在她的整条手臂上,像是从指尖滴落的流水一样,蓝色的纹路从她的手掌淌在地上,巨大的圆形法阵在黑发少女的脚下展开,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的时间被暂停。
风和光影都停止了闪动,行人歇下了脚步,从枝头飘零的花朵落在湖心,万籁俱静,紧接着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倒退。
风逆回吹来的方向,光将抽长的影子慢慢缩了回去,行人后退着向前进,落花长回枝头。
时间倒退,死而复生,切断因果。
在个人的意志下,整个世界倒转回一分钟前。
但饶是只让时间回溯了一分钟,月见里月见却还是感到自己体内的异能在那一瞬间被抽空的干干净净的,让她几乎不受控制的想要往地上栽倒。
这全然不像是能够将时间倒流回几年前的异能。
月见里月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让她重生的原因其实并不来自她的异能,还是因为她现在对异能的掌控太弱了,以至于只能将时间倒流回一分钟前,但因为濒临死亡,异能反而主动护住了她,将时间倒退回四年前。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现在的她都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手掌里蓝色的虚纹像团簇在一起又飞散开的蝴蝶一样慢慢淡去,黑发少女跪坐在地上,用毫无力气的手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
她将时间倒退回了一分钟前。
而再过一分钟,那个曾在第一世杀死过她的男人就会到这里。
静静地看着手上的匕首,时间在她耳边滴答滴答地流逝。
拥有了控制时间的异能,她与时间之间仿佛有了更加深刻的联系,不用看表,月见里月见都能清楚地知道现在留给她的还有四十秒时间。
然后只用了短短的一秒,月见里月见就做出了决定。
她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抬起手上的那把匕首,然后对准自己的动脉,不留一丝退路地狠狠划了一下。
月见里月见承认,她是一个即便重生了,即便已经撞过一次南墙,却依然将一手好牌打的满盘皆输的人。
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没有人会来救她的。
月见里月见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清醒的了。
她甚至可以冷静地思考她对他们所剩于无的价值。
可一面冷静,一面她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锋锐的刀尖割开皮肤,月见里月见甚至能听到自己鲜血涌出体外的声音。
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的人只能等待死亡,就和第一世的她一样。
只是这一次,起码她可以选择是谁来结束她的生命。
她活了两辈子,两辈子都没对谁硬气过。
独独这一次,她用匕首割开动脉,狠心地不得了。
这把匕首还是中原中也找了人特意定制的,又轻又简,专门按着她的手掌大小做的。
她的上司先生也不知道是被谁带歪了审美,送给她的东西总是各色的珠宝,就连这把专门为她做的匕首也在正中央镶着一块血红色的宝石。
像鲜血一样的颜色。
有血渍溅上去的时候,月见里月见甚至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血红一些,还是这块宝石更红一些。
意识到自己想太多了,月见里月见收回发散的思绪,按了按自己的鼻梁,将手机收了回去。
到现在为止,江户川乱步也还是没有给她发过一封邮件。
倒是福泽谕吉有给她发过邮件。
月见里月见最开始看到邮件发送人姓名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看走眼了。
怎么回事,今年是老年人时尚潮流热吗,怎么连福泽谕吉也用上智能机了,还给她发了邮件。
福泽谕吉发来的邮件和他本人一样,言简意赅的。
概括一下总的来说就是两句话,在外面过的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
邮件里倒也没有说起江户川乱步。
月见里月见回复了他自己大概回去的时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向他问起侦探先生。
在机场大厅又坐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八神和麻过来,这让月见里月见不免感到有些奇怪。
按理说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他应该找到自己了才对啊。
正要拿出手机给他打个电话,忽然地,月见里月见听见身边的人一片轻轻的哗然。
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然后等下一秒看清了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月见里月见一阵无语。
机场大厅,一群穿着黑色西装气势斐然的男人正井然有序的列成两队跟在一个同样穿着一身黑色,只是在肩膀上又多披了一件黑色风衣外套的男人身后。
为首的男人脸上戴着一副墨镜,黑色的镜片遮去他的大半面容,却依然不损他冷厉的宛如刀斧雕砌出来的俊美面容。
简直就像是现代的王与臣子。
月见里月见甚至有听见周围的女生掩着唇压住小小的尖叫说好酷。
香港这地方还真是有些邪乎,一下飞机就能见到熟人。
月见里月见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忽然地,她的手机响了一下。
原本正一脸复杂地看向黑龙的目光被转开,月见里月见接起电话。
是八神和麻的电话“老师。”
然而接起电话的她却没有看到,就在她移开眼神的瞬间,为首的黑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向她望了一眼过来。
男人含着笑意的微哑烟嗓自手机和她身后一同响起“欢迎回家,逢月。”
意识到声音的来源就来自她的后方,月见里月见并没有多少惊讶地转过头“既然都找到我了,那就没必要再打电话了,老师。”
“这样才更具有仪式感哦。”拿过了她手上正准备挂掉的电话,八神和麻的唇角挑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将她的手机置于她的耳边。
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但月见里月见的脸上到底是扬起了一抹笑容。
她轻轻地敛下眼睫,对着手机轻声道“我回来了,老师。”
她回来了。
接过了她手上的行李箱,八神和麻笑了笑“那就赶紧回去吧,翠铃可是做了一桌的菜在等着我们回去。”
“好。”走在他的身旁,那一瞬间,黑发少女眉眼间原本因为那个血淋淋的梦而略显颓靡的神情就像是被温柔的风所抚平似的。
冰冷的暗色在她的眼眸深处退却,有宛如晚霞一样明媚的浅浅笑意在她眼眸中绽开,这一刻的月见里月见笑的竟然有些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对身旁亚麻色头发的青年道,“我已经好久没吃过翠铃做的好吃的了。”
而也就是她对八神和麻露出笑容的瞬间,黑龙忽然停下了脚步。
有零碎的记忆窜过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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