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到意|大|利需要十多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再加上两个国家的时差,等到月见里月见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当地时间的凌晨三四点了。
织田作就等在机场。
虽然只是在很久之前见过几面,但是他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月见里月见。
女孩子穿着一身简洁而便于行动的衣服,脸和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像雪一样苍白。
她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是黑色的,就连衣服也是单调的黑色,唯独拉直了唇线的唇瓣透出樱桃一样的红色,像黑白照片里的唯一一点亮色,不合时宜的动人。
月见里月见显然也看到了织田作。
他看起来和她记忆中的那个织田作没什么区别,走过来的时候很自然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还顺手提过了她手上的行李箱。
“……恩。”月见里月见应了声。
因为都不是什么善于言辞的人,所以再打了一个招呼后,月见便跟在了织田作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出了机场。
织田作是自己开车来的。
当他打开后备箱把她毫无分量的行李箱塞进去的时候,月见里月见便站在一旁无所事事地去看他的车。
说实话,她对车其实并不了解。
可能是因为女性天生对车不那么感兴趣的缘故,月见里月见最多只能分清诸如奔|驰之类的标志,就连这些关于车的知识也还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塞给她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月见里月见总觉得这两个人好像尤其喜欢给自己灌输这方面的内容。
三个人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他们常常是一个点明车子的标识,一个科普车子的性能,总觉得像是特意在她面前炫耀给她看似的。
莫名幼稚。
“这辆车怎么了吗?”大概是因为她盯着车看的时间太长了,织田作放好行李箱后顺口问了一句。
摇了摇头,示意没事,而后月见里月见问道:“这是雪佛兰吗?”
“唔,这辆车的牌子吗?”织田作打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他皱起眉,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回道,“好像是阿尔法罗密欧吧。”
月见里月见:“……”
月见里月见:“车子难道不是你买的吗?”
“啊,因为买车的时候幸助他们都很喜欢这辆车,我算了算价格,觉得工资能负担得起,就买下来了。”至于车子的品牌或者性能方面的他倒是不怎么挑,能开就好,总归是幸助他们喜欢最重要。
织田作用指尖搔了搔脸颊,他的表情很坦然,一点都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成年男性被一群孩子牵着鼻子走是件多么丢脸的事。
他这么直白,月见里月见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这一世的真理天文占据了她大半的心神,再加上她因为一次又一次地失去而刻意避开某些人,所以她和织田作之间的联系除了平常并不频繁的邮件外就只有那一次她突兀地出现,手段粗暴地救下了他。
在这之前,月见里月见其实尝试过很多种拯救织田作的方法。
尽管第一世的她接近他的想法并不那么单纯,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不是对别人的温柔无动于衷的人——又或者说,她比任何人都要珍惜这些温柔。
第一世的时候,她将那些织田作会遭遇到的都告诉了太宰治。
她没有办法告诉他,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但是她知道一点,如果是太宰治,那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因为那是太宰治啊——
但她最后到底还是失败了。
连带着赔掉了自己的一切。
第二世的时候,她想,如果所有人都不能相信,都不能依赖的话,那她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做些什么呢。
可她失败了。
第三世的时候,她在香|港,在白虎会,她因为恨一个人而放弃了全部。
包括一度想要拯救曾经对她温柔以待的人。
第四世的时候,她失去了翠铃。
在自责和痛苦中,她辗转回到了日|本,并且急迫地想要通过去做些什么来告诉自己——你还是拥有着什么的,你还是被人所需要的。
她想要救下织田作,然而她又失败了。
第五世的时候,她因为意外而失去记忆。
她不仅没能保护好翠铃,甚至连织田作的一面都没能见上。
然后月见发现了,她好像总在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她想要保护的,她想要拥有的,到头来好像都会破碎一样。
她那么小心地去挽救,去改变,可最后所有的一切都依然走在它原本的轨迹上。
于是她想,如果她想要扭转的最后仍旧固守在它原本的轨迹上,那她为什么不干脆把整个轨迹——整个源头都毁掉算了?
月见里月见无数次地想要拯救织田作,为此,她和太宰治努力过,和森鸥外争论过,将那些孩子偷偷转移过——她做过很多次的尝试。
然后这一次,她选择从一开始就扼杀掉mimic。
为什么就不能大团圆结局呢?
为什么就不能所有我喜欢的人都活的好好的呢?
那是第一世时月见里月见最纯粹的想法。
那个时候的她只有十六岁,没有恨过谁,没有见过死亡,没有进过三|教|九|流的白虎会,没有经历过那么多次的轮回,以为的最难过的事就是被太宰治拒绝,以为的最幸福的事就是大家一起好好地在一起——她被广津柳浪,中原中也,尾崎红叶,芥川龙之介,芥川银,织田作之助,甚至森鸥外和太宰治保护的很好。
现在的月见里月见已经重复过很多次从十六岁开始的生活了。
在那永无止境的轮回中,她茫然又无措地走着,像是一只迷路的猫,只能固执又一意孤行地去做她以前希望的,却始终没能实现的愿望。
第一世的月见里月见希望广津柳浪遇到一个很孝顺他,不会和他顶嘴,也不会喜欢太宰治的好女儿;中原中也能再找到一顶被她一不小心毁掉的他最喜欢的帽子的替代品;尾崎红叶会有一个和她一拍即合,一起逛街吃饭,在温柔的午后看默声电影的人;芥川龙之介可以少一些傲娇,多和妹妹说些心里话;芥川银可以随意穿她喜欢的衣服,做她喜欢做的事,当个她这个年纪应该成为的女孩子;织田作还是每天包围在五个孩子中间,当他爱吃辣咖喱的奶爸;森鸥外就好好当他的首领,万事顺利,武运昌隆,但是拜托不要再让她在意的人冒险了,不然她就要讨厌死他了——
对了对了,还有坂口安吾君。
她也希望他能够过得开心,因为他们都是她在意的人。
她希望他们都能过得幸福。
只除了一个人。
月见里月见想。
她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只有一个请求。
那就是让太宰先生不要过得太好,她不想看的太宰先生过得那么开心,那她会很不甘心的,起码也要有一点——有那么一点,他会因为她的死而觉得痛苦和后悔。
他会为她掉眼泪。
而之后的月见里月见也确实为她曾经所希望的那么努力着。
完成了以前想要实现的愿望,那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黑发少女这么想着。
然而她永远不会知道。
当她撑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拖着几乎每一寸皮肤都翻着血肉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走到织田作的面前时,那些自男人脑海中炸开的回忆。
——“呜哇,织田作真的好像爸爸。”
——“我超级,超级喜欢织田作哦,因为织田作很温柔嘛。”
——“多一个爸爸我是不介意啦,但是我怕柳浪爸爸会生气哦。”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织田家的长女啦,请称呼我为织田月见,谢谢大家!以及,请太宰叔叔和坂口叔叔给我压岁钱。”
——“织田作爸爸!要抱抱!”
——“哇,织田作爸爸太宰先生欺负我!”
……
——“对不起。”
——“对不起。”
——“我没有办法救你。”
——“对不起。”
——“我又失败了。”
那些零星的,忍不住让人想笑的画面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破,随即涌上脑海的是曾经笑嘻嘻地叫着他织田作爸爸的黑发少女一次又一次地跪倒在他面前哭泣的画面。
他的异能力天衣无缝明明预知接下来5秒之内发生的事情,可那一瞬间,就好像是异能失控了一样,透过面前浑身都是血的黑发少女,时间逆转到五秒前,他看到了黑发少女扼住纪德的手腕,无形的风刃密不透风地垂在他们身侧,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不顾被圈在中间的是谁,一半落在了纪德的身体,一半径自穿透了她的身体,同样落在了他的身上。
安德烈·纪德的异能力同样是预知。
月见里月见没有能够与之抗衡的异能力,但她却能对自己下狠手——让风刃直接穿透自己的身体从而对纪德造成伤害。
预知的能力说白了就是提前知道对方的攻击,在躲开对方攻击的同时予以反攻。
但如果连对方本人都不在意自己受到攻击,那这能力也就废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也在裹得严严实实的风刃下变得毫无用处——
风刃密密层层的,无论逃往哪个方向都有蓄势待发的攻击,哪怕她的身后。
她甚至放任风刃穿透自己身体,连自己都放弃了,就绝不会自己再一次失败。
最后,这一次的月见里月见赢了。
织田作活了下来。
鲜血早就蒙住了双眼,她的眼前满是雪花般黑白画面,鼻尖凝着厚重的血腥味。
纯粹是靠着最后一点虚浮的理智支撑着的黑发少女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我救了你,你要跟我走。”
她的唇瓣张张合合,说出来的话像是气音,每个字音落下时都好像再也不会扬起似的。
织田作一动不动了很久,才终于抬起手,将她揽在怀里,同样咬着一个气音回答她:“好。”
在那一刻,织田作之助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眼前的小姑娘其实和纪德一样都想去死。
而她之所以还活着的原因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还不能死,还有人需要她。
她是这样想的——
可那一瞬间,隐约猜到了她想法的织田作却只想痛骂她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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