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命运可以改变吗？”
* * *
祭典过后，再一次试图将绘理拐走去当自己专属神官失败的伊什塔尔不满了。
她不满道：“绘理，你到底喜欢那两个什么。一个傻逼自大狂，又土又不解风情，绿发那个更看不上眼，区区一个神造兵器，也敢……”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绘理静静地看向了她。
那双桃金色的眼睛实在太过温暖澄净，亲昵又柔软，以至于伊什塔尔甚至无法在她面前说出更过分的话来。
女神难得有些挫败。
“……喂，你真的不要去我的神殿吗？吉尔伽美什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甚至可以给得更多。”
“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拒绝你啦。”
伊什塔尔不依不饶：“那是因为什么？”她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语调也有些激动地拔高，“不要告诉我，高贵的女神还没有那两个家伙来得重要！”
绘理：……
少女忽然就低下眸子，很轻地笑着叹了口气。
那个笑容，比起无奈，不如说是温柔地包容，缓缓地淌出柔软的笑意。
“——你、你笑什么啊！”伊什塔尔炸毛，“难道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
绘理托着下巴，笑着看着她：“别生气。”
女神表示自己特别生气。
绘理忍不住就又笑了一下。
她软软地说，“都是我的错。”
“别气好不好，理理我呀。”
“小伊……”
伊什塔尔：你以为我会理你吗！
“小伊……”
“喊、喊什么啦！”
耳尖被少女软甜的声音熏得有些红，故作冷静的女神勉强地丢了一个眼神过去，就见到浅棕色长发的少女弯着眼睛轻笑，梨涡浅浅地在唇畔。
午后的光线无比明净，一身白色长裙的少女沐浴明亮的日光里，仰起脸，她说：
“我喜欢你。”
“！！！怎么、怎么那么突然，我、我也——”
“而小恩和吉尔也是我很喜欢的人。”
伊什塔尔：……
伊什塔尔黑了脸。
女神大声：“他们有什么好喜欢的！”
绘理眨了眨眼睛：“没办法，就像我也很喜欢小伊一样呀。”
伊什塔尔：“可他们——”
她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刚开口又欲言又止，又气又烦躁，仿佛在压抑些什么。
欢快轻松短暂得像是不真实的幻影，气氛又重新缓缓陷入了诡异。
绘理没有再说话。她垂着视线，浓密的睫羽被日光洒上金粉，扇形的阴影静静地投在白皙的脸上，那片桃金色的湖泊像是陷入了无星也无月的夜晚，被覆住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女神看了绘理许久，最后负气而去。
从宫殿外走来的吉尔加美什和恩奇都与伊什塔尔迎面撞上。
黑发美艳的女神无声地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嘲讽，那双神明特有的金眸一片暗沉，她看了一眼他们，他们也看了一眼她，双方面无表情地擦肩而过。
* * *
时间流逝。
命运的齿轮缓缓地开始转动。
不知何时，森林野兽芬巴巴开始在乌鲁克肆虐。
它实在是强大，遭受横祸的乌鲁克人民苦不堪言。神明碍于规则不能主动出手，能解决芬巴巴，大概就只剩下王和挚友。
这两位，一个是三分之二为神、将乌鲁克带上又一个高峰的王，一个是能与王打成平手、不分秋色的神造兵器，在他们的联手之下，即便是神明也不敢略其锋芒。
“绘理？”
“……啊？”少女像是刚反应过来，先是呆呆地眨了一下眼睛，大脑迟缓半步接收信息，然后猛然回神，咳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刚刚……嗯，忍不住发了一下呆。”
一看就是心虚的小姑娘试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蒙混过关，在王要开口前，抢先说，“吉尔你刚刚说要和小恩去讨伐芬巴巴，让我留在家管理事务对吧，好了好了，我有在好好听的啦。”
“你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
吉尔伽美什哼笑了声，他眯着红眸，不客气道：“每次都是这样，怎么能让人放心。”
恩奇都连忙给小姑娘打圆场，王“就是你太宠她了她才总是这样傻乎乎”的声音同时被两人无视。
“不用理他，吉尔的话随便听听就好。”
绘理沉默。垂着头的小姑娘连头上一直很精神翘起的呆毛都颓丧了起来，她的声音听上去仍然有些闷，说出来像赌气，又像是撒娇：“一定要去吗？”她小声问，“或者说，不能带我一起去吗？”
恩奇都温柔地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顶，解释说：“不是故意不带绘理，而是太危险了。”
“可是、可是……”
绘理紧紧地咬着下唇，眼眶渐渐红了。
“……带上我不行吗。”
三个人自从相识起就一直呆在一起，吃饭在一起，处理政务也在一起，他们就像是一个被套牢的圆，圆里面自称一个世界，三人从未有过分离。事件爆发得突然，这次讨伐，也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怪不得小姑娘会不舍得他们离开。
神造兵器被小姑娘的委屈的眼神看得莫名地有什么东西模糊软了一下，他微微俯下身，温和如春日森林的眸子专注地注视绘理，绿色的海洋中清晰地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
“没办法，国事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处理的。下次，如果有下次的话，……或者这样好了，回来后我们就一起去玩。绘理想去哪都可以。现在，绘理先留在宫里，好好处理政务。”
绿发少年对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我相信绘理完全可以做到的，对不对？”
绘理装作没有听到并转头看向吉尔伽美什。
说恩奇都宠绘理，实际对待小姑娘比起恩奇都也不遑多让的王这次却难得态度坚决。
“别想了！”
绘理：“……呜。”
吉尔伽美什：“……”
绘理：“吉尔QAQ”
吉尔伽美什：“……撒什么娇。”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缓了缓口气：“反正这次是不能带你去的，给我乖乖留在待在这，等我们胜利归来就是。”说完，王特别不可理喻地补充，“听话回来随便你玩，不去处理政务也可以，不听话……”他冷笑，“等回来后你一个月都别想吃糕点了。”
绘理：……
“过分！超过分啊混蛋吉尔！！！”
总之最后出发的还是两人。
宁孙女神带领大臣们向他们送别，绘理站在最前方。
两人注视面前的少女。
柔软长发散在身后，白皙的额前垂着水滴状的红宝石，在外人面前，温和又沉静，眉眼隐约还带着被王宠爱着长大的明亮，气质与恩奇都有几分相似。
似乎察觉到目光，乌鲁克的执宰少女抬了抬眸，望了过来。
少女笑了一下。
在有外人在的场合，绘理从不会表现出私下的粘人爱娇，笑容娴静柔和，却让人无法忽视。
吉尔伽美什心莫名就动了一下。
以往那个喜欢撒娇和偷懒的小姑娘不知不觉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一国执宰，再挑剔的人站在她面前，也无法挑剔出对方能力上的不足。
[天上有日月星辰，乌鲁克有三人。]
他们是被公认的最默契的伙伴。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那个记忆中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到带着几分被千般疼宠珍爱长大才具备的、特有的任性的小少女，现在人们想起她，第一印象就是可以依靠信赖的乌鲁克执宰。
美酒盛宴。
明明举办的是前去讨伐的饯行，气氛却热闹得像是两人已经胜利归来。
“过去好好和他们告别吧。”
被小少女不时投来的目光望得心软，宁孙女神眉眼柔和，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宠爱着长大的小姑娘。对方精致的五官已经长开，但那双漂亮得宛若流淌着乌鲁克灿烂日光的眼睛依旧清澈干净，带着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柔软。
想到某些事情，女神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她没有将这种忧虑表现出来，而是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丝，笑着鼓励她，留给三人足够的私人空间去告别。
这小片空间只剩下了三人。
吉尔伽美什看着她，恩奇都也看着她。
他们耐心地在等待宠爱着的小姑娘开口。
绘理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似乎是被两人眼中的笑意看得有些脸上发热，她先是气哼哼地偏过脸，明明是在表示自己其实还生着气，但没过几秒，绘理又忍不住移回视线。
小姑娘的脸有些红。
“那个……”
她抓着衣摆，小声说：
“要早点回来哦。”
“不要受伤。”
“我……我会好好等你们的。”
——“好。”
——“答应绘理了。”
从来就没有舍得真正拒绝过小姑娘，何况还是此时这般可爱的话语，于是便如此笑着应诺。
放心将国事交给执宰少女，两人告别送行的人民，踏上了讨伐芬巴巴的道路。
绘理目送他们远去，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背影。身旁的宁孙女神眼中的忧愁被藏得很好，她默默地看了一眼绘理，心中酸软怜爱，温声安慰她不用太担心。
“……嗯。”小姑娘有些低落，但还是努力地对女神露出笑容，“我相信他们。”
直到再也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宁孙女神也回到自己的神殿，一直弯着眼睛浅浅笑着的棕发少女才静静地垂下眼眸，松开自己先前不着痕迹藏起的手。
那原本葱白细嫩的指尖上，此时却像是被什么污浊侵蚀般染上了焦黑，一路蔓延开不详的黑色。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王与挚友虽然不在，夏日的盛典依旧在执宰的主持下有序的进行。
“绘理，你实在是太顽固了！”
再一次交谈后怒气而去的女神脸上写满了冰霜。
回到自己神殿后，伊什塔尔还能回想起棕发少女的笑容是多么明亮灿烂。
她咬紧了牙，金眸的光芒明明灭灭。
“……喜欢他们什么。”
女神自言自语的声音在神殿里回荡。
“反正，他们的结局早就被安排好了。”
女神低声的呢喃没有一个人能听到，而此刻，乌鲁克的人民依旧沉浸在盛典的气氛中，一张张脸上充满了朴素的笑容和期待。
没有人知道，早在讨伐开始前，端坐在云端之上的神明们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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