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夫人殷红的指甲留的老长, 跟黑山老妖的魔爪似的,脸上藏不住的嫉妒。
“老爷那茶山那么赚钱, 便宜那小子了。”言夫人不死心,那小子明明是外面捡回来的一个小子, 凭什么得了他们言家的东西。
“我向人家打听过了,能赚这个数”言夫人的手翻了翻, “听说赚了几万两了,这才过多久啊,老爷, 你说说那小兔崽子怎么那么运气好。”
谣言总是在传播过程中被添油加醋自由发挥, 短短几天,升级到了以万计数的地步。丝毫没有人会去辨别真伪。
“茶山都已经给人家了,你还想怎样”言老爷不耐烦, 显然也不是很想搭理家里的婆娘。那茶山赚钱又如何,后悔又怎样, 都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
“白纸黑字写着的,能不作数吗”
“不能去跟他拿回来吗反正他又不是言家人”言夫人不死心。她最近缺钱花啊,死老头子禁了她的月钱,家里的钱也不让她再碰。
她也就拿了几串首饰而已,用得着这样防范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言夫人不信,这茶山还拿不回来了。县老爷原先和他们也有点交情的。
徐县爷接了新状纸, 底下还附赠了心意。心意倒还实诚, 不过要告的人
可算了吧。江家大少爷的夫人。江家他可得罪不起, 徐县爷本想回绝, 然而他的外甥陈毅恰好在此,却劝了他。
“江家这个大儿子,舅舅你不是不知道,没什么地位的。”陈少假惺惺地说,“不然怎么会丢在清渠好几年不闻不问呢。江家大房的势力可都在京城呢。”
陈毅说着却停下来看徐县爷的眼色,虽然舅舅宠爱他,但万一说错话惹恼了舅舅,就不好了。
这倒也是。江家这个少爷根本不受宠,恐怕死了都不会有人惊讶。徐县爷笑眯眯看着他这个看好的外甥,让他继续说。
“况且,咱也不一定非得治他的罪。舅舅你青天大老爷,顺应民意,查个真相罢了。这可是老百姓给舅舅您的一份心意”陈毅拍了拍桌上随状纸一起压住的“心意”。
“至于能不能查清楚,这还得看江满月有没有这个诚意。只要心意到了,证明他的清白,您自然能把他放出去。舅舅,你看行不行。”
陈毅一派为舅舅着想的好外甥模样,心里却是想着如何给江满月和言采下绊子。
原本被下了面子,已经是不悦。那天从言采家的围墙下仓皇而逃,回去后就发现自己中了毒。现在回想起来,岂不是被他们陷害了
如今听说那两个人更是恩爱地蜜里调油,怒火中烧。人只要,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反而因为几次偶遇,陈毅越发想要言采付出点代价。
当天,江满月和言采就被传唤到县衙。
捕快凶神恶煞地冲撞过来,就要拿人。
“怎么回事”言采不明就里,听到外面一阵喧哗走了出去。正见到两个捕快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江满月淡淡地站在一边。
“没什么。问过了,有人想要我们的茶山。”
言采立刻便知道这个有人是哪个有人,一定是言家的人。他早就怀疑,这几个人迟早有一天会因为看到茶山赚了钱而后悔。因此知道这件事后,反而没有那么紧张了。
地契在他手里,他有什么可慌张的。除非言家揭穿他并不是真正的言家人,但是如果言老爷不敢。
如果那样做,那么言老爷一开始逼死亲侄子自杀后找人替婚这件事就要曝光了。
想通这些后,言采就淡定许多了。
倒是那俩捕快,一开始气势汹汹凶神恶煞地闯进来,结果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地站在墙角等言采换完衣服再出门,再也凶横不起来了。
一开始遇到江满月,吃了一大亏,心不甘情不愿的,又不敢强出头。再遇到言采,更是莫名其妙的那点不情愿都熄了,心甘情愿地等在门口。
一胖一瘦捕快,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咱们为什么这么听话地在门口等”
然而他们已经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关门进去了,周围几个家奴虎视眈眈盯着,一个个都壮硕有力,两眼冒凶光。
崽崽不可能一起抱着去县衙,就只好交给了红玉抱。红玉本来还很担心,但是看两位主人神情淡定,便渐渐安下心,只哄着小少爷。
“晴柯小少爷真乖,咱们在家等少爷回来哦。”
胖瘦捕快并没有等太久,就看到两人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没有惊慌,冷静地像是去参加什么宴会。
“走吧。”还是言采先开口提醒两个愣住的捕快。谁押解谁都看不出来了。
以为事情很快解决的红玉并没有多想,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意料。
并不是言家人的麻烦,正如言采所想,地契在手,言家人又有把柄,所以即便是贪心茶山赚的钱,到底不敢张扬出去。
徐县令收了言家的钱,又不想得罪江家,因此只要江满月他们也愿意拿出钱来,那么这事情就可以轻轻揭过,就此不提。
可令徐县爷生气的是,这两个人竟然如此冥顽不灵。
起初见到江满月竟然是双腿并未残疾,徐县令也是好一番吃惊。言夫人一边暗自惊诧,一边又觉得所言不虚。
她也听过传言,说是江满月的腿好了,很多人还说是那茶山风水好的原因。
原本就是他们言家祖产,凭什么要给这些外人。而且言夫人抬起眼眸打量,那小兔崽子养的这么水灵了。
想当初刚被捡回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丑八怪,快一年过去,竟然越来越精致,皮肤细嫩的像细白的白色油脂。
言夫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岁月免不了在脸上留下了痕迹,一日日粗糙的皮肤抹再多的香粉都平滑不了。
呸不要脸,一定偷偷涂脂抹粉了。一个大男人涂脂抹粉,令人作呕。言夫人恶意地想。
江满月有秀才功名不用跪,但言采却需要,他心里很不舒服。一直都只跟江满月两人住在外头,所以也一直没有按照古人的一些礼仪来,他家里的下人也从来不让他们跪下跪去的,这还是除结婚之后,言采第一次跪下来。
江满月暗自捏了拳头,凭什么要让言采向堂上那个人跪。
只是蜻蜓点水一跪,便站了起来,县令原本心里不悦,他都没让站起来呢。但仍然没说什么。
徐县令胖乎乎的,嘴上两撇细胡子,一条腿高高翘起。他也是欺软怕硬的,扫了眼江满月避开,只问言采。
“你叫言采本官问你,他要告你占了他家的山,你可认罪”
言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照出徐县令肥胖的脸。
“本来无罪,何罪可认”
“大胆敢顶撞本官”惊堂木一拍,吓了堂前围了一圈的百姓一大跳。
“大人,我夫人只是年少不知事,并未顶撞于你。关于占山一事,实属胡编乱造。茶山是我夫人的嫁妆,有地契为证。”
徐县令一口气被压回去,还想拍惊堂木,奈何手上不知怎么一滑,惊堂木一下摔了出去,啪嗒几下,落在言采脚下。
言采往后退一步,这不关他的事。
一口气就这么断了,徐县令让人捡回来再拍就没了势气,不情不愿地坐下来,瞪了眼另一边的言家夫妇。
都怪这两人,让他丢了脸。
“既然你们有证据,那就把证据呈上来让本官好好过目。”证据两个字被拖长了音调,江满月眯起了危险的眼睛。
言采取出怀里的地契正要拿出,被江满月拦住。
“嗯”
“他要的证据不是”江满月压低声音,拉住他的手。这胖县令想要的可不是证据,而是贿赂。
见两人磨磨蹭蹭的,县令吹着胡子敲了敲桌子“还不快呈上证据”
言采却不想平白给这样一个人送钱,递上的还是一张真地契。那县令拿起地契左右看看,还试图撕开地契,看是否有夹层,半天才彻底意识到这可能只是一张地契。
并没有所谓的诚意。
徐县令原本还算和善的脸色一下子僵住,阴沉许多,脸皮一拉,嘴角向下。
“这就是你的证据,本官以为这还不够吧”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怎么不算证据”言采上辈子还没有贿赂过别人。打丧尸谋生全部都是靠自己一一双手,末世法则拳头大就有话语权。
他又一贯是独行侠,和徐县令这样身处高位的人接触不多,最多也就是那些基地老大请他去看病。但现代人和古代人到底是不一样的。再官威重的末世人,也不会有古代的官僚这种从根子里高人一等的主子心态。
江满月是比言采更明白的。他也曾居上位。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民不与官斗。
江满月不看好,却没有阻止言采。不管好的坏的,都不应该被阻拦。他会在身后,做一座山,像永远坚实的墙,却不应该阻挡一个人一往无前。
“我有茶山地契证明,这茶山本来就归属于我。否则当日,大伯和大伯母怎么会任由我拿走茶山却不阻拦”
“你胡说八道”言夫人两只眼睛死死盯着言采,“你根本就不是言”
声音顿时被掐断,言夫人的脸色涨得通红,像只被硬生生掐断脖子的公鸡,嘶鸣了几声,泄了气
“他不是什么”县老爷两眼泛光,但言夫人后半句话却始终说不下去。
言采蹲下来,在言老爷身边轻声道“真正的言家少爷是如何被你们逼迫自尽你可不要忘了。这大庭广众的,我想你也不想和我鱼死网破。谁也没好处的。”
言老爷脸色一变,一拧言夫人的胳膊,让她闭嘴。真不应该受这婆娘的蛊惑,丢了份子。可这婆娘又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能赢这官司。
这要如何去赢。那白纸黑字的地契可都在呢。
“大人民妇也有证据证明茶山是我们的”
言夫人连忙双手捧出一个盒子,徐县令让人呈上来,面上压着一张地契,和言采交上去的分毫不差,底下还压着几张银票。他露出一份得意的笑,这个妇人倒是识趣。
他盖上盒子,拿出那张地契抖了抖。
“你们二人都有茶山的地契,这可难办了。”原本碍于江满月是江家少爷的身份,想给他们面子,拿点钱这事情就了了,结果竟然有油盐不进的,十分不知趣。
“这两张谁真谁假呢”
围观的百姓也哗然一片,竟然有两份一样的地契都盖着一样的红印,上面的字都是一样的。
言采愣住,还真是一样的啊。一旦遇到疑惑,就下意识地追求江满月的目光,企图从江满月那里得到答案。
接收到求助的目光,江满月挺了挺胸,伴侣如此信任,当然要回答出来
“假的。”江满月一口咬定,“他们那个绝对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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