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一道身影忐忑不安闪进度月轩。
孙昭在门边踟蹰,额头满是汗珠, 眼下两团黑青,一夜未眠。
自昨晚到现在, 短短几个时辰,犹如一年之久,他实在熬不过去, 顾不得惊扰郑嘉和安枕,从香暖居一路飞奔至度月轩。
可是到了门边, 却又不敢进去。
他无法想象自己坦白后,郑嘉和会以怎么的目光看他。
昨夜郑家的人将三姑娘带走, 二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郑府的奴仆在香暖居把守, 明言让他静静等候,待事情查清楚后, 大家再互相给个说法。
他不是傻子,几个时辰的煎熬,足以让他冷静下来。
听那群奴仆的意思, 二姑娘似乎怪罪三姑娘蓄意勾引他,与他这个好色之徒伪君子一拍即合。
他被人唾弃,是他活该, 他认了。可是三姑娘, 从未勾引过他。他总共与三姑娘也就见过几次面, 每次都有外人在场, 三姑娘连主动搭话都不曾,又谈何勾引
孙昭重重叹口气,满脑子全是郑令玉昨夜颤颤发抖看着他的画面。
她眼里的失望与绝望,几乎将他湮灭。
一想到这,孙昭恨不得掐死自己。
屋门吱呀打开,飞南“小孙将军,少爷请您进屋。”
孙昭一愣,抬步迈进去。
他没想到郑嘉和会起这么早,脑子里一团乱,尚未来得及想好该如何将事情告诉郑嘉和。
但无论如何,他希望郑嘉和是从他这里得知昨夜那件事情,而不是从别人嘴里听到。
帘后,郑嘉和只着里衣,脚上趿丝鞋,柔细乌发并未束起,似乎刚睡醒。
孙昭正要张嘴说话,郑嘉和随手披起一件青色外衣,推着轮椅朝他而来“你来找我,是为昨夜的事吗”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肯定,并不需要人回应。
孙昭怔了怔,没有想太多,噗通一下跪下,心甘情愿认罪“我糟蹋了三姑娘的身子,毁了二姑娘的心意,你为我牵的这门婚事,已经无法再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郑嘉和扶起他“你无需自责,此事不怪你。”
孙昭吃惊,他本以为郑嘉和会勃然大怒,质问他为何辜负他二妹,却不成想
“你真不怪我”
郑嘉和目光黯淡“是我思虑不周,一心勉强,所以才有今日的事。我早该料到的,她怎会轻易放弃。”
孙昭一听,一颗心顿时放回肚里。
其实从昨晚到现在,他将整件事回顾之后,早有疑心,只是不敢问出来。
昨夜好端端地,三姑娘怎么就到了他的榻上更何况面对美色,他一向自持,绝对不可能勉强三姑娘。
看昨夜三姑娘的样子,她应该是和他一样疑惑。他与她行周公之礼时,以为是在梦中,迷迷糊糊,身体情不自禁,所以才会做出错事。
孙昭看向郑嘉和,小心试探“你也觉得是二”
话未说完,郑嘉和一口应下“是她贼喊捉贼,不会有别人。”
孙昭松口气,难为情地开口“之前你让我提防二姑娘时,我不以为然,现在想来,是我疏忽。”
“不是你疏忽,是我疏忽,所以才让你被人算计。”
天气转寒,薄薄的窗纱结了一层露珠,风刮进屋,郑嘉和咳嗽起来,咳得面色苍白。
孙昭连忙端茶递过去,郑嘉和喘着气,胸膛微微起伏,他没有接茶,道“委屈你了。”
孙昭当即红了眼。
他惴惴不安一整晚,脑子都要炸掉。这样一件事,无论搁在谁身上,跳进黄河也洗不起。
面对天亮之后的情况,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或被人架在脖子上,或被人骟了,他自己处事不当,被人算计,有这种下场也是活该。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郑嘉和不但不怪他,反而心平气和地宽慰他。
孙昭哑着嗓子说“你一句话都没问,却愿意信我”
“若是信不过你,我怎会请你来临安娶亲。”郑嘉和垂目,缓声道“你是正人君子,所以我才想要将她许给你,如今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令婉她,配不上你。”
孙昭苦笑“连我老子都不见得这么信我,郑嘉和,你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
郑嘉和取过案上的茶杯,亲自端茶递水,送至孙昭手边,当做是赔罪“我自己的事,不该将你卷进来。你回去同孙将军说,此次婚事不必再提,你回西北去罢,之后的事,我会处理。”
孙昭接了他的茶,一饮而尽,道“我现在不能走,我还有事要做。”
“令婉那边,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孙昭摆手“她交不交待我无所谓,但我必须给一个人交待。”
“你是想”
孙昭点头“你们家这门婚事,我定是要结的,可是我不娶你家二姑娘,我要娶你家三姑娘。”
屋外有人敲门。
飞南探出脑袋来,朝郑嘉和示意。
郑嘉和不再多言,告诉孙昭“你在这等着,我去办件要紧事。”
孙昭念着心事“我是外人,又是罪魁祸首,说什么都是错,别的都不打紧,但你务必要还三姑娘一个清白。”
郑嘉和拍拍他的手“知道。”
出了度月轩。
飞南这才开口“刚才我回来的时候,四姑娘已经去拿人了。”
郑嘉和一怔“卿卿”
“四姑娘昨夜整宿未眠,前半夜陪着三姑娘,后半夜找人问话,今早我得知绿玉死讯的时候,四姑娘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只除了绿玉的死。”
“绿玉的尸体呢”
“二姑娘心狠,绿玉她”飞南不忍往下说,道“总之,没人能找到红玉,四姑娘只知道绿玉不见了,并不知道是二姑娘为了阻止绿玉报信,所以才对她下了杀手。”
郑嘉和沉思半晌,道“你替绿玉做个衣冠冢,她已尸骨全无,不能再叫她做孤魂野鬼。”
飞南应下“明白。”
三奶奶院子。
一夜鸡飞狗跳,郑令婉宿在郑令清屋里,此刻郑令清正搂着她安慰“幸好发现及时,这要是成亲了,那还得了,天下男儿大好男儿多得是,他孙昭算个屁。”
郑令婉垂下视线没说话。
郑令清叹口气,将她往心口按,拍她后背“你也别太伤心。”
郑令婉笑意苦涩“多亏有你宽慰我,我才能缓过劲。”
郑令清见她说这话,以为她已经想开,悄悄地添上一句“我同你说句话,你莫要生气。”
“什么话”
郑令清嘟嚷“你责怪孙昭无可厚非,可是郑令玉她,她没这胆子的,府里最软弱无能的人就是她,肯定是孙昭那个龟孙子强迫她,所以她才会”
“你的意思是,我冤枉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正在气头上,所以才会一时神志不清误解郑令玉。”郑令清声音越来越轻,说“就算这件事真与她有关,她已经被人夺了贞洁吃了教训,平时我虽瞧不起她,但她终究是我庶姐,你能不能”
“原谅她”
“我可以让她伺候你半年,给你做丫鬟,就当赔罪。”
“好。”
郑令清惊讶,以为是自己听错。
郑令婉楚楚可怜地望着她,擦掉眼角挤出来的泪水“其实我并不怪她,她不讨你母亲父亲喜欢,身边只有一个花姨娘,她想为自己讨个好前程,人之常情。”
郑令清竖起大拇指,语气敬仰“二姐姐,你果真心胸宽广。”
郑令婉微微一笑“等会我便去和你娘求情,请她不要责罚玉姐。”
郑令清哇一声,抱紧郑令婉“二姐姐,你真是个好人。”
姊妹两个在榻上聊话,帷帘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似是有许多人进了屋。
丫鬟惊恐禀话“姑娘,四姑娘来了。”
郑令清一喜,以为令窈来安慰郑令婉,要为郑令婉主持公道骟了孙昭,当即撑起半边身子,高喊“四姐姐,我和二姐姐在这,你快过来。”
却没有看到令窈,视野中窜进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凶神恶煞站在榻边。
“三姑娘,请吧。”
郑令清纳闷,看向躲在她身后的郑令婉“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郑令婉掩住眼中的慌乱与失神,抛出害怕与沮丧,朝外问“四妹妹究竟要做什么”
那几个婆子没有再请,而是直接伸手将郑令婉拽下床榻。
郑令清吓住,阻拦“你们敢放开二姐姐”
婆子们力道大,将郑令婉拖出屋。
郑令清跟过去。
一路到了三奶奶正屋处。
三奶奶和三老爷都在,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人吵醒,此刻正睡意朦胧,坐在椅子上闭眼就要睡。
三老爷忍不住问“郡主,你到底要做什么”
令窈端坐交椅,手里一杯热茶,不慌不忙地说“自然是为了昨夜的事,此事事关二房和三房,其他房尚未知晓,暂时不必告诉,处理妥当之后,再说也不迟。”
三奶奶不满,不敢当面说出来,小声同三老爷嘀咕“令婉都没向我们要个交待,她却在这里趾高气扬。”
令窈重重放下茶杯。
三奶奶一抖,立刻噤声。
不多时。
院子里传来叫喊声。
三奶奶好奇看去,这一看,还得了
几个婆子拽着郑令婉进屋,郑令婉满脸是泪,婆子们松开手往前一推,郑令婉伏倒在地。
身后郑令清急急忙忙冲进屋,慌张焦急“母亲,你快管管,四姐姐让人将二姐姐从屋里拖了出来。”
三奶奶不敢置信地看向令窈“你”
令窈气定神闲,不想搭理她,挥挥手,让人将三奶奶和郑令清摁到椅子里。
碧纱馆的奴仆,皆是宫里跟出来的老人,要力气有力气,要经验有经验,三奶奶屋里的奴仆根本不敢动。
三奶奶大喊“四姑娘你什么意思”
令窈轻皱眉头,嫌吵,立刻就有人将三奶奶嘴堵上。
令窈起身,面无表情从三奶奶身边经过,丢下一句“三婶看着听着便行,无需说话。”
三奶奶瞪大眼,用眼神训斥。旁边三老爷和郑令清自觉捂嘴。
地上,郑令婉呼吸不稳,受惊茫然的表面下,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从被榻上拽下的那刻起,短短一段路程,她已经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她选郑令玉下手的原因之一,是因为郑令玉在府里无依无靠,出了事也不会有人为她做主。三奶奶一向嫉恨花姨娘当年比她早生下女儿,郑令玉被揭发丑闻,三奶奶肯定不会维护郑令玉。
她多年以来,一直讨好三房,三奶奶只会相信她说的话,而不是郑令玉,加上郑令玉性子软弱,是个任人搓揉的主,为了花姨娘,多半会选择隐忍。
此事一出,孙昭若能娶郑令玉,大家两全其美。若是他不娶,就只能对不住郑令玉了。
横竖她暂时不必远嫁。
郑令婉千算万算,甚至连郑嘉和会迅速发现真相找她算账的事都算到,唯独没算到竟会有人为郑令玉出头。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那千宠万娇的幼妹。
郑令婉又气又恨,气郑令窈多管闲事,恨郑令窈宁愿选择一个堂姐,而不是她这个庶姐。
她泪眼朦胧,端出无辜的模样,看向令窈“四妹妹,你这是作甚我何处得罪你,你竟要如此对待我”
令窈垂眸睨去,目光复杂。
许久。
她轻声开口“二姐姐,三姐姐做错什么,你竟设这样一个圈套毁她清白”
此话一出,众人惊愣。
郑令清“四姐姐你莫要胡说,二姐姐怎么可能陷害三姐姐是孙昭荒淫无度,所以才有今日之事”
郑令婉咬紧牙关。
一晚功夫而已,郑令窈最多就是怀疑,拿不出证据。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瞒过郑嘉和,但是有多年兄妹之情在,即使事情暴露,她也能有胜算。所以从决心行事那天起,她就做好准备,等着被郑嘉和拆穿。
可是郑令窈不行。
她可以被郑嘉和看破,但是不能被郑令窈看破。她不服输。
郑令婉面上眼泪簌簌往下掉,哭得更加伤心“四妹妹,你为何这样说我,难道你和三妹妹一样,也同那个孙昭有私情,孙昭的真面目被我揭穿,你气急败坏,所以才急不可耐地拿我出气”
众人齐齐看向令窈。
令窈面容淡然,神情未变。
鬓鸦气得跺脚,作势就要打郑令婉巴掌。
郑令婉仰起脸,眼中快速浮过一抹狡黠。
打啊,快打啊。
这一巴掌打下来,更能坐实“恼怒成羞”的说法。幼妹掌掴庶姐,别人只会更加同情她。
眼看鬓鸦的手就要甩过去,被人拦住“住手。”
鬓鸦不解“郡主”
令窈示意她退下,指了刚才拿人的几个婆子“你们这群没礼数的,还不快将我二姐请到座上。”
婆子们得令,大力一拽,将郑令婉从地上拖到椅子里,强迫她坐好。
郑令婉一句“四妹妹何必为男人手足相残”的话到嘴边,再无出口的机会。
令窈根本不屑接她的招,连看她一眼都不曾,又怎会开口同她争辩是非。
一边是淡然处之,一边是嚎啕大哭,高下立见。
连郑令清都忍不住出声说“二姐姐,你伤心归伤心,可千万不要血口喷人。”
郑令婉恨不得撕碎郑令清一张嘴,哭声更加可怜。
令窈拍拍手,让婢子将人带上来。
是西街黑市的大夫。
大夫道“府里的使女前几天找我买过药,是使人情动的霓香丸。”
“你可知那位使女是哪房的使女”
大夫摸出一块丝帕“黑市大夫,算不上正经大夫,救死扶伤的事与我们无关,做我们这行的,凡事都得留个心眼,这是我从那位使女身上顺走的丝帕。”
令窈拿了丝帕让人传看“你们看看,这上面的刺绣,是谁的手艺”
立刻有人认出来“双面宝绣,只有二姑娘身边的红湘绣得出。”
郑令婉强做镇定,哭啼啼道“红湘丢三落四,谁拣了她的丝帕系在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令窈问“是,二姐姐说得对,为避免误会,二姐何不将红湘叫过来问话”
郑令婉“她家中亲人去世,昨夜已离府。”
令窈笑了笑,问“是二姐姐亲自送她出府”
“是。”
“很好。”令窈颔首示意,“将人抬过来。”
郑令婉面色瞬变。
早就出府避风头的红湘怎么会在这里
昨夜行事前,她哄骗红湘吃下毒药,又赠三百两银子,名义上是让红湘暂避风头,其实是想等毒性发作,让红湘死在途中。
令窈不疾不徐地说“我派人找到红湘时,她已奄奄一息,还好红湘命大,遇到一个会解毒的少东家。世间毒物千万种,要想解毒,需得知晓所中何毒,你喂她吃下的毒药乃是靥颜,四哥哥已经用生蜈蚣为她解了毒。”
郑令婉反应机敏,捂住心口,做痛楚状,斥责红湘“你虽伺候我才两年,但我待你犹如亲姐妹,你到底受何人指使,不惜以性命相胁也要置我于不义之地红湘,你好狠的心”
红湘哭道“二姑娘,一切事情都是你吩咐我做的我为你做了违心事,你却还要杀我”
众人大惊失色。
眼前这一幕主仆对峙的画面太过震撼,谁都没想到与人为善的二姑娘,竟会被自己的贴身侍女指认为幕后主使
先是下药陷害自己的堂妹,而后是杀人灭口,一桩桩,一件件,太过耸人听闻
令窈知道郑令婉不服气,遂又让人将昨夜分别跟在郑令婉和郑令玉身边的人叫过来问话。
昨夜三奶奶没有做的事,她今日一次性全做完了。
先是郑令玉身边的丫鬟“昨天二姑娘让我们回去拿衣物,我们刚走开,二姑娘又派人来说不用拿了,就让三姑娘穿她的,还说让我们各自玩去,不必再去伺候。”
再是香暖居的婆子“昨天本该是我们在香暖居守夜,但东门组了赌局,我们无意中捡到几十两银子,想着小孙将军是男人,平时也不用我们伺候,所以就走开了。”
最后是郑令婉身边的婢子“二姑娘和三姑娘去送鱼羹,身边只有一个绿玉跟着,我们都被打发出去玩了。昨夜睡到一半,姑娘突然跑出来说三姑娘不见了,让我们去找,我们本想四处去寻,姑娘却说,先从香暖居找起。”
墙倒众人推。
昨夜那些被人忽视的疑点全都抛出来,有红湘这个铁证,又有各人的口供,真相大白。
郑令清第一个冲出去“竟然真的是你蓄意陷害二姐姐,你好深的心计亏我那么信任你”
三奶奶已经松了绑,奔过去揪住郑令婉“郑令婉你将我当猴耍呢我三房的人怎么招你惹你了你竟算计到这一步”
事情败露,郑令婉却毫不在意,任由三奶奶打骂,她直勾勾盯着令窈,似笑非笑。
令窈出声“够了。”
郑令清和三奶奶停下。
“你们与其在这里叫喊,不如去向三姐姐赔罪,她受了天大的屈辱,理应受你们一百个跪拜响头。”
令窈扫过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三老爷,道“哀大莫于心死,为人父母,本该为女儿讨回公道,却助纣为孽,所以才给人可乘之机。”
三老爷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令窈不再看他,吩咐人“将二姑娘带回揽琼居,派人守着。”
三奶奶拦住她“她差点害死令玉,她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你还要保她吗
令窈推开她,往外而去,语气淡漠“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但她是我的庶姐,轮不到你们处置。”
揽琼居。
令窈正要迈进去,遥遥望见前方有人而来。
令窈一怔,犹豫半晌,停下脚步等待。
待那人来到跟前,她低下去,唤了声“哥哥。”
“你要做主处置令婉吗”
郑嘉和开口便是一句发问,令窈抿抿嘴,点头。
终究是在乎郑嘉和的想法,顷刻,她小声说“哥哥,对不起,我知道二姐姐与你感情深厚,我”
话未说完,郑嘉和道“卿卿不必顾忌我,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令窈惊讶于他的通情达理,再三相问“真的不要紧吗难道哥哥来这里,不是为了替二姐姐求情”
郑嘉和宽袖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动声色往回拢,藏好刚拿出来的袖珍小刀“我来看看她,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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