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轩斋。
山阳从外头回来, 步伐太急,险些撞倒门口高支架上的香炉。
孟铎正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 闻见动静,没有睁眼, 缓声问“何事这般匆忙”
山阳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他从飞南那里得知的消息告诉孟铎。
山阳紧张至极,既激动又兴奋, 说“先生,我们的机会来了。”
孟铎面不改色, 躺在椅中,语气淡然“我们的机会一直都摆在那, 并非因为一个人而来去。”
像是多年夙愿终能成真,山阳有些着急, 虽然这夙愿不是他的,而是孟铎与孟氏一族的。
山阳压低声音“先生, 只要除了他,皇帝失去储君,朝中必大乱, 到时候我们就能行事了。”
孟铎“嗯。”
山阳见他毫无反应,甚至连脸上神情都未曾变动,仿佛刚才得到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山阳郁闷“先生”
孟铎双手微微并拢搭在衣袍间, 后颈枕着鸦青色引枕, 山阳在他左边耳朵说话, 他翻了个身,贴到右边继续休憩。
山阳一愣,绕到右边,又唤“先生,你倒是给个话呀。”
孟铎仍然阖着眼,薄薄两瓣红唇略显干燥,说话时显出几分浅浅的唇纹,他道“山阳,我要谋的是江山,不是人命。”
山阳不懂朝政计谋,他只懂杀人“先生,杀了东宫之主,朝廷正本就会动摇啊,难道不是吗”
孟铎笑了笑,耐心道“东宫储君的命,并非你想象中那般重要,杀了一个太子,皇帝还会立下一个太子,即便我杀光他的儿子,他还有他的侄子外甥,杀不完的。”
山阳傻傻问“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按兵不动”
“当然。”孟铎不疾不徐说“要做成一件事,绝不能操之过急,我们的计划里,没有刺杀储君这一件事,所以不必去做。”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太子来郑家的消息,是谁透露给你的”
“是飞南。”山阳顿了顿,道“郡主迎太子入府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他也是随口一提。”
孟铎沉思半晌“果然是他。”
山阳好奇问“先生,怎么了”
孟铎“无事。”
山阳想起太子的事,还是觉得可惜,叹息“还以为这次我能立大功,东宫那位身边虽埋伏了许多暗卫,但以我的本事,避开他的耳目轻而易举,只要先生一句话,我立刻就能取他项上人头。”
孟铎睁开眼,目光落下,望得山阳沮丧颓然,双手抱肩,脑袋垂低。
他一看便知道,他又犯了杀瘾。
半晌,孟铎浅叹一口气,换了腔调“罢,你想动手就去吧,杀与不杀,此事由你自己做主。”
山阳愣住,不敢相信地问“由我做主”
“对。”
“先生不怕我坏事吗”山阳语无伦次“刚才先生不还说不必杀太子吗”
孟铎轻描淡写“杀他也好,不杀也好,总之你放手去做,我自有办法应付后面的事。”
山阳受宠若惊,蹲下去伏到椅手边,幽黑的眼眸满是感动,小声一句“先生真好。”
孟铎勾唇笑了笑,重新闭眼入睡。
是夜。
璞玉阁的屋顶上多出一个不速之客,黑衣黑面,动作迅捷,轻巧躲过埋伏在周围的东宫暗卫。
山阳悄悄潜入廊檐,他手执血镖,镖上剧毒,见血封喉,乃是他幼时初次杀人所用的凶器。
此次的目的是杀人并非割人头颅,他藏下心中蠢蠢欲动的冲动与欲望,告诫自己只杀一人即可,绝不能大开杀戒。
屋内灯火通明,少女的笑声清脆悦耳。
山阳一怔,拿镖的手有所迟疑。
他没想到,这么晚了,她还在太子屋里。
令窈斜躺在美人椅上,头上梳飞仙髻,鬓间无钗,粉黛未施,身上松松垮垮一件胭脂红宽袖衫并月色大裙,白嫩纤细的手腕上系一流苏丝带,垂至地上。
夜风自大开的槅扇门吹来,拂动她摇摇欲坠的乌丝与腕间丝带,衣裙翩翩,仙姿媚色,不似凡间人。在她前方有一人,专心致志描丹青,一只画笔含情脉脉绘下她的一颦一笑。
“表哥,你喜爱丹青,想找人入画,有的是人让你画,何必让我来受这个苦”令窈闷闷地吐出一句。
实在是在他屋里待了太久,让人心生烦躁。她本就好动,安静待个半个时辰让他作画已属不易,更何况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太子喃喃道“快好了。”
令窈黛眉微蹙。
前几年年年讨要她的画像也就算了,如今还跑到临安亲自作画,活像个追债的,她又没欠他什么,一幅画,她愿意给就给,不愿意就不愿意。
令窈伸手“让我看看,画得怎么样了”
太子只得将画递过去。
令窈原本是这样想的,无论他画成什么样子,还剩多少没画完,她都不会再让他继续。
“不好看”令窈惊讶地看着手里的画,违心的话再说不出口。
比起从前那些画师画的玩意,太子所作的美人图,才能被称作是真正的美人图。
连她都被画中的自己惊艳,捧着画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太子轻声问“表妹,怎么样,喜欢吗”
令窈点头“喜欢。”她笑着问他“你怎能将我画得如此好看”
太子取过婢子刚送来的新鲜荔枝,不动声色贴过去坐“因为表妹本就生得好看,我功力浅薄,只能画出表妹十分之一的美。”
“表哥,几年不见,你嘴甜得紧,定是在太后面前日日历练,才练出这讨喜的口才。”
“实话告诉你,皇祖母专横,我并不喜欢去她那。没有你在宫里,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即便练得油嘴滑舌的口才,也无处施展。”
太子一边说话,一边剥开荔枝壳,白嫩多汁的果肉,亦如他眼前的少女,令人垂涎欲滴。
太子咽了咽,将剥壳的荔枝递到令窈唇边,令窈张嘴吃下。
喂了第一颗,就有第二颗,满盘的荔枝皆在太子指间剥壳,喂进令窈肚里。
她吃了大半,才想起问“临安哪来的荔枝”
“来临安的路上,我命人从临南运荔枝树,今日才到,正好成熟。”
“难怪下午你神秘兮兮地,原来是藏荔枝树,我还以为你要藏娇呢。”
太子笑道“我怎会藏娇,自表妹离宫,我身边再无女子。”
她不以为然地笑,指尖蹭蹭他的鼻尖“你这么大的人了,按理说早该有侍妾,舅舅和太后还没给你选人吗”
太子含笑不语,将剩下的荔枝倒进装碎冰的瓷盘,他沾了满手的汁水,一时有些苦恼。
令窈看到旁边放着的巾帕,没有多想,自然而然拿过巾帕替他细细擦拭。
少女浓睫翕动,在白净的面庞上投下阴影,绵软的呼吸,吐息温热。
太子悄悄靠近,低了脑袋,咫尺之隔,隔空抵了令窈的额头同她道“选了,可我不喜欢,所以不愿娶。”
令窈怜惜他做太子不容易,从小到大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她虽不能体会他的苦楚,但能明白他的难处。
她随口道“你是储君,你的婚事,自然是万众瞩目的大事,可如若你不喜欢,再大的事也成了无关紧要的寻常事。你我儿时相伴,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太子垂眸“嗯。”
“我今日便写信告诉舅舅,央他不要逼你,直到你有心爱的”令窈想到什么,眼中燃起异样的光彩,笑意更浓“表哥还没告诉过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太子“自然是”
话未说完,婢子神色匆匆奔进来,打断两人的对话“启禀殿下,穆少爷来了。”
话音刚落,一人出现在屋前。
穆辰良脸色铁青,扫视榻上的两人,视线触及令窈裙下一双玉足,没有穿袜,丝鞋丢在一旁,她与太子挨得极近,眼神慵懒,刚说完悄悄话,不知说了些什么,两人脸上仍挂着笑意。
“穆郎。”太子不太愉悦地唤他。
穆辰良作揖“殿下。”
随即大步走上前,站在令窈面前,怒气冲冲。
令窈眨着水灵黑眸望他“怎么了”
穆辰良沉声“我去碧纱馆找你,你不在。”
“对呀,我在表哥这里,表哥替我作画呢。”
一提到那副美人图,令窈得意洋洋,将画拿给穆辰良看“你瞧,画得好不好”
穆辰良随意一睨。
更生气了。
太子这副美人图,比他之前悄悄画的那副,好上百倍。
令窈推他肩膀“你快说,好不好看嘛”
穆辰良咬牙切齿“好看。”
令窈心满意足,转过去同太子道“待表哥画完它,我要将它裱起来挂在碧纱馆的正堂里。”
太子一怔“这幅画,不是给表妹的。”
令窈皱眉“不给我给谁”
太子“给我自己。”
穆辰良趁势去拽令窈“我给你画,要几幅有几幅。”
令窈摇头“你画得不好看,我就要表哥的。”
穆辰良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太子笑道“若是表妹不嫌累,愿意再多待上几个时辰,我便再多画一幅,可好”
令窈和穆辰良同时出声。
令窈“好。”
穆辰良“不好。”
太子抬眸望穆辰良,字字轻缓“我竟不知,原来穆郎能做表妹的主。”
“谁说他能做我的主”令窈有些生气,闷闷地撇开视线。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许久。
穆辰良沙哑开口“我先走了。”
令窈欲言又止。
穆辰良抬起脚又放下,瓮声瓮气“你今夜要宿在璞玉阁吗”
太子接过他的话“我让人去碧纱馆拿梳洗的衣物。”
令窈招手,糯糯开口“穆辰良,你过来。”
穆辰良走过去,没好气地问“作甚”
令窈“今夜我回碧纱馆。”
轻轻七个字,磕在穆辰良的心房,他愣了愣,随即蹲下去,替她穿鞋“时辰不早了,现在就回去罢,我与你一块。”
“嗯。”
穿好鞋,两人往屋外而去,太子没说什么,跟在令窈身后送她。
到院门口,令窈拦住太子“表哥,你好生歇息,我们明日再继续作画。”
太子“好。”
直至令窈自视野中消失,太子才拖着沉沉的步子往回走。
侍卫长适时出现,道“那位穆公子当真是放肆,竟敢三番两次对殿下无礼。”
太子愁眉紧锁,口气无奈“给穆大相公的信写了没有”
“写了。”
太子不再提穆辰良,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廊檐,问“方才可有什么异样”
侍卫长“并无异样,殿下何出此言”
“刚才似乎有人来过。”
“不就是穆公子吗”
“不是他。”
侍卫长大惊失色“不是他难道是刺客”立刻就要清查。
太子拦住他,道“罢,或许是孤多心,郑府内,怎会有刺客即便有,早就该下手了,又怎会半途离去。”
侍卫长不放心,坚持要暗中清查。
太子只得叮嘱“莫要惊动府内众人,孤不想让表妹困扰。”
“遵命。”
另一边,有人脚步踉跄,跌跌撞撞进了书轩斋的门。
孟铎已经睡醒,正卧在榻上看书。
听见声音,他头也不抬,连来者是何人都不问,气定神闲翻过一页书,唇齿轻启“怎么去了这么久。”
对面没有回应。
孟铎抬眼,方才满脸兴奋要杀人的山阳此刻正蹲坐在他榻边,有气无力地垂着脑袋,手里一只血镖。
“没杀掉吗”
山阳“没有。”
“你杀人从来不犹豫。”
“郡主在他屋里,她很喜欢他作的画,画还没作完。”
孟铎并不意外,取过怀里的玫瑰酥,递一个过去。
山阳没有接,他气馁至极“先生,我这是怎么了,我应该下手的。”
孟铎将玫瑰酥放回去,另一只干净修长的手抚上山阳脑瓜顶“你有了恻隐之心,所以才没舍得下手,这是好事,不是坏事。”
山阳怔怔地问“可我是血手,我不需要恻隐之心,我若有了恻隐之心,再也做不成血手。”
孟铎摸摸他的脑袋“你可以既做血手,又做山阳。”
山阳不安地问“我没能下手,先生不生气吗”
孟铎“你以为我为何会允你前去刺杀”
山阳恍然大悟“先生早就知道郡主在太子屋里”
孟铎拿起丢在一旁的书“她让鬓鸦来告假,说夜里要与人作画,她向来喜动不喜静,能让她乖乖待着不动,普天之下没几个人。之前你来报信,说太子来了,我便猜到,她是要与太子作画。”
山阳起身跺脚“好哇,先生捉弄我害我白跑一趟”
孟铎笑道“算不得捉弄,是你自己顾念她,所以没能下手,与我何干”
山阳又气又羞“要不是先生平时惯着她,我哪会顾念她,先生怎能拿这个试探我”
孟铎笑出声“我试探你什么了”
山阳顿足,一个字都说不出,往屋外跑,跑着跑着就飞上树,树枝抖动,好一会才静下来。
太子入郑府的事,郑大老爷守口如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泄露天机。
守了三日,郑大老爷神思恍惚,连做梦都在告诫自己千万不能一时嘴快,同人说出太子的行踪。
郑大老爷口风紧,就连郑大奶奶都被瞒在鼓里。
郑大奶奶见郑大老爷整日神神秘秘,成天在璞玉阁徘徊。大奶奶鲜少过问园子里的事,尤其是令窈的事,皆是由令窈自己做主,令窈带客人回府小住,她从不多嘴。
但这次,因为郑大老爷实在太可疑,大奶奶不得不上了心,叫人悄悄探璞玉阁的消息。
哪里探得到,璞玉阁无数侍卫把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大奶奶急了,又听三奶奶在耳边说谁家相公藏娇,与夫人闹翻天的事,下意识想到大老爷。
这几日大老爷时常梦呓,似春心大动,激动异常,思来想去,大奶奶几乎认定大老爷利用令窈藏娇。
大奶奶想要同令窈问清楚,又怕引起令窈的误会。她知道,卿卿绝不会背着她做这种事,定是被大老爷诓骗了,以为自己带回来的是贵客。
家里姑娘们就剩两个,大奶奶实在没法子,想要找郑令佳商量,又不想让女儿心烦,无奈之下,只得去找郑令清。
“清姐,前些日子,你不是嚷着要办花朝宴吗”
郑令清不明所以然,点头“对呀,我想邀请城里的闺秀千金来府里参宴。”
大奶奶道“办吧。”
郑令清惊讶“我要占用四姐姐的园子,大伯母不是不许吗”
大奶奶小心翼翼道“我想过了,如今府里就剩你和卿卿两个姑娘,时间一长,难免孤独,办个花朝宴热闹热闹。”
郑令清再三确认“真的可以吗”
大奶奶“可以。”
虽然大奶奶允了,但是郑令清还是跑去问了令窈。
在与令窈朝夕相处的这几年里,郑令清吃了许多教训,其中一件就是没有令窈的同意,绝对不能擅自动用令窈的东西。
园子也好,头钗也好,她想要,就得光明正大朝她要。
相比郑大老爷的谨慎,令窈完全没想那么多。
在她眼里,太子那层尊贵的身份算不得什么,她没必要为了他畏手畏脚,推阻姊妹的请求。
加上郑令清为了花朝宴的事,求了她大半年,这次又提,她索性应下“行。”
郑令清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郑大老爷一向不关心后宅的事,等他知晓花朝宴的消息时,已是开宴当天。
“怎么这么多人”
大奶奶不理他,替郑令清招待各家来的贵女。
人多口杂,最是容易探听消息,大奶奶有心用此次花朝宴诱璞玉阁里的人出来,她倒要看一看,到底是个怎样的狐狸精,竟能让大老爷如此大费周折地藏起来。
此次邀宴的人中,华家与南家也在,郑令清为了排场,无论平时与她相处好坏,通通请过来吃宴。
华大老爷几年前仕途受挫,好在长女争气,被剥夺妃位后,靠着在太后面前做低伏小的本事,几年后又重回妃位,甚至博得恩宠,让太后赐她回家省亲。
云妃回家省亲的事,乃是临安城中一大热闹事。
众人贺华大老爷教女有方,华家一时风头无两。
此次赴宴,华朝为了能在众位贵女面前长脸,尤其是在郑家姑娘们面前,她不惜求了云妃与她同去,试图借云妃的荣宠,压一压其他人的气焰。
南文英去年上汴梁考了女学士,虽是末等,但好歹也考上了,有个虚名在身,此番郑家邀宴,她没有拒绝,盛装打扮赴宴。
郑大老爷一看府里这么多人,全都往园子里去,当即急得头风发作。
想拦已经来不及,郑大老爷急急忙忙跑去和令窈报信,让她去和太子说说,请太子莫要怪罪。
结果去了碧纱馆,没能找到人,鬓鸦指了旁边的竹林,道“郡主和殿下去那边了。”
园子里吵吵闹闹,郑令清领着一众贵女往前,俨然是这园子的主人,介绍起内里的雕粱奇巧,如数家珍。
忽地南文英问“你四姐姐呢怎地不见她”
郑令清一愣,不太高兴。此次宴会的主人是她又不是四姐姐,这个南文英作甚拆她台真是讨厌。
心中虽烦极了南文英,面上却笑道“四姐姐有事,不来了。”
华朝问“能有什么事我长姐都来了,她不来迎接吗”
云妃低声制止华朝“小妹。”
华朝扬起脑袋“我长姐是妃子,此次回家省亲,有如圣上驾临,即便你家四姐姐郡主身份再尊贵,也得出来同我长姐问个好。”
郑令清耐心有限,再也装不下去,当即甩脸子“你这话别跟我说,到我四姐姐面前说去”
华朝噎住“你”
正是剑拔弩张时,忽地有人说“你们听,好像有人在弹琴”
前面不远处便是竹林,郑令清有所犹豫,想到今日令窈的交待。
四姐姐说,她今天不赴宴,要在竹林画美人像。
“我们去别处吧。”
华朝已经领着人奔过去“那不正是你四姐姐吗”
众人入了竹林。
望得一白璧无瑕的少女懒坐椅中,身边好几个锦衣玉袍的男子。
一人抚琴,一人赋诗,一人作画,剩一个年纪最轻的,贴在她身边喂果子。
她娇娇地同那位赋诗的男子道“先生,你这句不好,得改改。”
她身旁那位红袍少年立马附和“对,不好,得改。”
云妃看到最前方作画的男子,惊得面色都白“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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