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蓝告诉荣瑜恒她的归期是两天以后, 之所以提前回来, 一是为了修整两天调整状态,二是为了见一个人。
苏吟是她在芝大读书时认识的学妹,两人在同一所大学就读, 更难得的是还毕业于同一所高中, 荣蓝读高三时, 苏吟在读高一,高一时便是荣蓝的忠实颜粉。
异国他乡遇到来自学妹,荣蓝和苏吟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后来干脆做了室友,苏吟骨子里向往自由,对事业没有企图心, 是想一出做一出的散漫性,毕业后她花了两年去非洲和南美做联合国援助组织志愿者, 之后便回国做起了自由职业者,荣蓝在得知自己要接手荣享娱乐以后, 第一时间联系了苏吟, 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助手,苏吟没有一丝犹豫就答应了,听说荣享快倒闭了, 苏吟甚至很兴奋, 她喜欢冒险挑战, 接受一份工作最先考虑的是“这活是不是好玩”。
荣蓝之所以邀请苏吟来帮忙, 一是苏吟知根知底值得信任, 二也是因为她能力卓绝,作为芝大统计学和金融学双学士,苏吟的个人能力一个顶两,所以荣蓝没回国前,就让在国内的苏吟搜集大大小小的资料,等她回国后向她汇报。
苏吟奉信享乐主义,选了一家很小众的私房菜馆,大隐隐于市的环境,在别处尝不到的创意菜,使得这家私房菜的菜色受本市个别大佬青睐,他爱去那里消遣的消息传开,为了“求偶遇”的大小名流们便扎堆爱去那里谈事聚会。
“我可是提前两个月就预约了,晚上穿美点,最好露一下大长腿,老板说不定会给咱们打折哦。”苏吟笑嘻嘻地挂了电话。
苏吟个性跳脱,荣蓝早就习惯,她并不介意去名流出入的场合,毕竟迟早她是要进入商界社交圈的,先露个脸,算是为将来预热。
可以说以后的每一次公开露面,都是一次没有硝烟的战役,由不得她有一丝懈怠。
特地选了一条凸显身材的v领深色连衣裙,不规则的裙下摆处分叉,行走中可以展露完美的腿型,荣蓝喜欢这条带着小心机的裙子,在美国少有机会穿它,回国倒是有了它的用武之地。
看着镜子中身材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自己,荣蓝微微怔忪。
没有人知道为了今天,她在健身房流了多少汗,这些年来她用超模的食谱近乎苛刻地对待自己,对未来的焦虑令她不曾懈怠过一天,也正是这样的高度自律,才能让她今天用最佳状态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
如果美丽是武器,那么如今她至少不是两手空空。
打车到了苏吟给她的地址,这家位置隐蔽的菜馆果然无一处不高雅特别,苏吟比她早到一会儿,冲她热情招手,两个美得各有风情的女孩子并不在意其他客人惊艳的目光,拥抱后坐下。
心无芥蒂地聊了会儿彼此的近况,两人收敛笑容,进入工作状态。
苏吟向她未来的上司汇报这些日子做的调查工作。
“荣享娱乐现在主要的困境是之前烧钱的项目全部都亏本,艺人违约跳槽不断,公司目前没什么能用的人。没收购前它的资金流还是挺充裕的,但是经不起荣竹这两年在项目上乱烧钱,签了对赌协议以后东林投什么她投什么,这么说吧,你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本事大到完美避开了所有赚钱的项目。”苏吟笑里掩不住嘲讽,“被她拒掉的项目后来找了东林娱乐,全被东林做成了爆款,我现在都怀疑,荣竹是东林娱乐派过来的卧底,专门来搞垮荣享的。”
“不奇怪,她只是太想赢了。”荣蓝并不怎么意外地笑了笑,荣竹一直渴望得到林东佑的关注,只是李汀从顾凡那里知道,林东佑这些年对荣竹这个高中同学冷淡至极,已经到了有荣竹在场林东佑就绝不出现的地步,被冷了那么多年,就是再滚烫的女人心也会凉下来,爱到深处便是恨,荣竹抢东林的资源,处处和东林过不去,无非是荣竹想要通过报复来博取林东佑的关注罢了。
可她若是以为林东佑仅仅为了区区一个东林娱乐就来向她求和,那她可就大错特错了。
林东佑当年说一刀两断,是真的说到做到,八年来不曾联系,不曾见面,他们仿如这世界上两个毫无任何关系的人,从此再也没了交集。
对她这个曾海誓山盟的前女友尚且能做到如此不拘泥带水,更舆论荣竹了。
当年荣蓝高三毕业后伤了罗雨秋,后妈生的妹妹大义凛然地指控荣蓝伤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苏吟知道内情,归国后也一直在留意荣竹和罗雨秋的动向。
“你后妈好手段,荣竹搞垮一家公司,你爸爸还把她召回荣氏地产总部,辅助荣齐。说得好听点是辅助,其实在我看来是管束荣齐不要太冒进,可惜在这项工作上,荣竹也没做好。”苏吟将一份书面报告递向荣蓝,“这上面是荣齐主导的高位竞拍下的地皮,紫金花板块的楼面地价比周边楼盘的销售价还要高,林家掌控的金远地产没有跟他争到最后,显然他们认为溢价严重,买下来很不划算。”
荣蓝漂亮的眉轻皱一下“h市一直是楼市风向标,前段时间刚出了史上最严楼市调控,这个节骨眼做地王,荣齐胆子未免大了一些。”
“年轻无所畏惧嘛。”苏吟尝了一口这家餐馆的秘制甜点,很是赞赏,“这栗子蛋糕的味道我在法国尝过,这里的西点师傅看来在法国待过,唉,我自己怎么就做不出这味道呢。”
谈话间歇,苏吟去洗手间,荣蓝顾自坐在位置上沉思。
她自作主张去美国读书以后,因为心中有所图,和荣瑜恒的关系缓和了一些,荣瑜恒去美国考察,转去芝加哥看过她,父女俩心平气和吃过一顿饭,只是大家心中都扎着一根刺,父女之间并不怎么掏心掏肺。
把荣竹调回地产总部,让她接手无足轻重的荣享娱乐,如此一碗水端不平,显然荣瑜恒并不怕被外界看笑话。
那么就走着瞧吧。
荣蓝专心看风景想心事,并不知道周围的男士时不时在瞄她,a市不缺美人,但这样美艳有气质一颦一笑都赏心悦目的却十分稀缺。
有两位服务生经过荣蓝,说话的语气带着些战战兢兢。
“小心些,林先生今天没怪罪下来,算你走运。”
“我知道了,他脸色很差的样子,我就看了他一眼,谁知道”
“行了行了,这种客人也是咱们能随便看的”
荣蓝目送两个女服务生离开,这时苏吟从洗手间回来,又表情愉快地尝起了甜点。
荣蓝面前的食物却没有动过,整个晚上,她只吃了一些蔬菜沙拉和牛肉,甜点全进了苏吟的肚子。
“我说老板,你这该死的自律一年要坚持上工365天,偶尔也要放纵一下吧知不知道不吃甜的女人不会快乐,再说你的身材kee到都能上维密秀了,尝一口不会胖的。”
“习惯了。”荣蓝心不在焉地搭腔,尝了一口红酒,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对了,是哪个大佬喜欢光顾这家私房菜来着”
听她这么问,苏吟放下刀叉,眼里蹦出光“这人你也认识的,姓林,老板你懂的,a市姓林的大”
“行了不要说了。”荣蓝急急打断她,脸色仓皇地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荣蓝足足在洗手间待了十分钟,懊丧到想把脸埋进水里去,最好溺死这个懦弱的自己,但是想到埋进水里就毁掉了精致的妆容,早在离开他的那个早晨,她就决定了从此做一个坚韧的女战士,一个合的战士是不能丢弃自己的盔甲的。
此刻脸上的妆容,便是她的盔甲。
想过一旦回来,和他遇上是迟早的事,但她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快到她来不及做好任何准备。
荣蓝看着镜子中怯弱焦虑的自己,痛苦地闭上了闭眼睛,明明过去这么多年,可是心灵深处,她还是只要听到他的名字便会心颤,进而自乱阵脚。
从包里拿出口红,她对着镜子给嘴唇补色。
冷静点,这一天迟早要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吱”一声,洗手间的门开了,一位穿着a字裙的年轻女士走进来,这位女士容貌虽然只是清丽,却胜在气质绰约,一看就是事业成功的女性。
这位女士也是来补妆的,荣蓝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多心,总觉得这位女士在有意无意地通过镜子打量她。
终于两人的视线在镜子中相遇。
“这个口红颜色很适合你。”她对荣蓝轻轻一笑,慷慨地赞美。
“谢谢,您的也很美。”荣蓝礼貌回谢。
年轻女士对她笑了笑,两人不再说话。
荣蓝看着镜子中无可挑剔的自己,悄然深吸一口气,开门出去。
心里想着不一定会碰巧遇到那个人,结果刚一抬眸,整个人不由愣住。
完全是呆若木鸡。
两米以外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他西装笔挺,正靠着墙在吸烟,他那张总是时不时闯入她梦中的脸被缭绕的烟丝包裹,显得晦暗不明。
荣蓝心乱如麻地盯着眼前七年不见的男人,心中凄然,有那么一瞬,她后悔重新踏上这片土地。
李汀说他完全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之前荣蓝还半信半疑,此刻,她不得不承认,李汀或许是对的。
现在的林东佑,明明还是那张脸,却和从前判若两人。
还是记忆里的俊朗五官,却没了过去的朝气阳光,往日那个总是用宠爱的目光柔柔看她的青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刀锋一般凌厉眼神的成熟男人,他的皮肤比过去黑了一些,体也比过去健硕不少,全身上下散发着能让女人迷恋的成熟男人味,可那生人勿近的气场也是实实在在地让人不敢靠近。
四目相接,林东佑冷清至极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宠辱不惊的脸上既没有惊喜也没有厌憎,仿佛在看一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
“回来了”他不咸不淡地问。
“啊”荣蓝艰难地动了动坚硬的面部肌肉,然后很轻地“嗯”了一下。
这一声“嗯”之后便是片刻的无言,当爱走到末路,也就无话可说。
林东佑将荣蓝十万分的窘迫看在眼底,扯了个森冷的笑,走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不夸张的说,很多人到这里都来跟我偶遇的,他们要我的钱或者要我的人脉,荣蓝,你是哪一种”
荣蓝并没想到久别重逢的他如今凉薄冷血,他那鄙夷的语气犹如一盆冰水,将她浇得透心凉,往日旧情也在他这句话后,被她深埋在心底。
“林先生恐怕想多了,我不是回国做乞丐的。”她不甘示弱地顶回去。
“做不做乞丐,可不是你说了算。”林东佑勾起一个略带残酷的笑意,“说大话前,先数数你手上的筹码。”
“哦,我怎么忘了,你的手上根本没有筹码。”
“你”荣蓝被气得不轻,娇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两人气氛紧张,荣蓝身后洗手间的门再度打开,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女士出来了。
林东佑看向她,眼神柔和许多。
“咦,遇到熟人了”那位女士笑着问他,语气里带着亲昵。
“校友。”林东佑当着荣蓝面朝对方温和一笑,“走吧,我送你回家。”
“林先生,您的甜点。”一位服务生将一个纸袋恭敬地递到了他手上。
“你还惦记小然那个小馋鬼啊。”年轻女士对于他的体贴很是开心,眉眼都是笑意。
“没办法,谁让她每次都要夸我是绅士。”
“托你这位绅士的福,我们家小然都要吃出小肚腩了”
两人有说有笑,举止之间是情侣才有的自然轻松,林东佑再也没有多看荣蓝一眼,如他所说,如今的她形同乞丐,并不值得给予任何同情。
因为毕竟她曾是个那么心狠的女人。
荣蓝目送着他和那位女士相携走出餐馆,消失在夜色中,初夏的风带着一股燥意,一阵阵吹在她的肌肤之上。
一股痛彻心扉的冷意从脚底窜到了四肢百骸。
当年他问她,会后悔吗
她回答说,不后悔。
七年后的今天,荣蓝默默目送着他站在另一个女人身边,她听到心里有道声音在哭着说是的,我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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