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蓝死死地盯着那扇窗户,驻足原地不敢上前,脸上忽而震惊忽而闪过一丝怀疑。
是什么在敲打她的窗户?是邻居家的顽皮小孩吧?听说才十岁,已经皮得谁都管不住了。
窗户外黑漆漆的,静谧极了,仿佛刚才那道声音只是深夜才会闪现的错觉,荣蓝也真是这样想的,她似乎没有勇气走到窗户边看个究竟,只是又坐了回去,逼着自己把注意力再次放回到书本上。
“砰…”
又是一道石头撞击窗户发出的清脆响声,荣蓝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她终于按耐不住,快步走到窗边。
打开窗户往下看,林东佑赫然站在黑暗里,像过去许多次一样,抬头和她遥遥相望。
可是那时是那时,时过境迁,荣蓝不想再做那个大半夜偷偷溜出家门和他一起出去玩的女孩了。
他们的友谊之绳在两年前,就已经断开了。
林东佑用手指了指手机,荣蓝深深地和他对视一眼,探出的身子缩回来,关上窗户,甚至很干脆地还关了灯。
当房间彻底黑下来,她抱着膝盖坐在黑暗里,而手机就搁在她的脚边。
一条条短信涌了进来。
林东佑:下来,我说几句就走。
林东佑:我知道你没睡。
林东佑:不下来我就大声喊了,我不介意让你爸爸知道我来了。
可是我介意啊!
荣蓝腾地从地上站起来奔向窗外,打开窗户狠狠地瞪着楼下的男孩,皎洁银白的月光撒在地面上,照亮了大地,她分明看到他嘴角得逞的笑意,他仰头坚定地看着她,那目光在明明白白地说:别以为我只是说说,我会说到做到。
两人的视线在黑夜里对峙了一会儿,荣蓝败下阵来,发短信给他。
去老地方等我。
林东佑几乎是秒回:不见不散。
荣蓝在黑暗里踟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悄悄换上衣服,垫着脚尖在楼梯口站了高一会儿,确认荣竹荣媛的房门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放心地从家里溜出来。
她谨慎地戴上了衣服上的帽子,一步三回头地走到了街角,拐角处有个小公园,读中学最贪玩的时候,晚上她会和林东佑约在这里,两个小孩子一起吃冰玩滑板,或者去附近的大公园探险,林东佑发现了一个无人看管的小门,荣蓝经常踩着他的肩膀爬墙,然后两人穿过长长的公园,在大人们快发现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家里。
那些刻意遗忘的回忆在这个晚上突然死灰复燃,荣蓝呼出一口气,原来她还记着,记着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她的妈妈还在,她的生活里还没有继母还有那些两面三刀的姐妹。
那时的她是真正的公主,被人宠爱着,从不知道人生残酷如血。
林天佑还穿着学校的校服,只不过平日里穿戴整洁各方面都一丝不苟的优等生,现在的样子有些颓废,衬衫领带都是松垮着,只是肩宽腿长的少年天生就是衣架子,夜晚略显颓唐的他,不经意间流露着淡淡的少年风流。
荣蓝在他几米之外停下来,微微侧身,抗拒的身体语言。
林东佑贪婪地凝视着她冷淡至极的侧颜,明白这个时候只能“山不过来我过去”,悄悄地走近她。
“就站那里说吧。”荣蓝却执拗地拒绝他的靠近,“说完我就走了。”
林东佑不听她的,一意孤行站到她身边,荣蓝感觉到他的靠近,不自在地转过身背对他,反正就是不想给他好脸色。
林东佑看着她的后脑勺,心中微苦,他可以轻松得到其他女孩子的笑脸,却唯独得不到她的。
他已经被她排挤出她的生活,今天晚上两人能独处,也是因为他出口威胁,她才不情愿地出来。
“有话快说,我没时间在这里耗着。”察觉到林东佑靠近却不吭声,荣蓝心里无来由地暴躁,语气就更加不善。
“我是来跟你解释的。”林东佑语气轻轻的,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声音清朗好听,“我没有参与A班的请愿,他们来找过我,我拒绝了。”
他深黑的眼在她的侧脸流连,用更轻的音调说:“我觉得F班搬过来,很好。”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这样我就能每天看到你了。
林东佑也是下午临放学时才发现自己成了“背锅侠”,他很愤怒,愤怒到等不到第二天上学再质问江愉,从同学那来问来江愉家里的电话,直接打了回去,江愉自觉理亏,追问了半天才承认自己也是急于说服校长,才鬼迷心窍地在校长面前提了林东佑的名字。
18年以来,林东佑头一次不顾“教养”这种东西,“啪”得挂了电话。
他无法冷静,甚至喜欢的数学题也无法缓解他心里的焦虑,学校里已经有风言风语流传开,林家和荣家是生意场上的死对头,因此林东佑和荣家的女孩子不对付,所以这次针对F班,林东佑带头抗议是有原因的。
他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恶意散播这种流言,问了江愉,她却否认自己说过这些话,林东佑隐约地感到有一根线,正蓄意地要将他和荣蓝越扯越远,因此更加烦躁。
于是他就冲动地大晚上跑来找她了。
林东佑亲自澄清没有参与到这件事,这与荣蓝的预测相符,可就算他没有参与,难道他就是无辜的吗?
她手插着兜,一脸无动于衷:“说完了吗?说完你就走吧。”
她抬脚就要走人,林东佑完全没有料到她竟然决绝到这份上,皱着眉拉住了她的一只手:“荣蓝,你不要这样。”
“不要再生气了好吗?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他软下声音请求。
荣蓝奋力甩开了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她终于肯转过脸来面对林东佑,只是冰刀一样的目光依然清晰地表达着她的不妥协:“品学兼优从不出错的林东佑竟然请我给他弥补的机会,哈,我怎么敢当?”
林东佑有些拿这样的荣蓝没有办法,她脾气刚烈,没想明白的问题会一条路走到底,不管尽头是不是悬崖峭壁。
两年过去了,她还在为当初那件事生气,他不免沮丧:“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平时总和异性保持距离的少年,在这一刻却主动却又小心翼翼地站在荣蓝面前,低头望着荣蓝的眼睛如月光一般柔和明亮,“你想那个公园吗?我记得你说过,要是那里有大片草地能躺一天晒太阳就好了,现在那里有草地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晒太阳吧。”
那个充满回忆的公园还有林东佑眼中的讨好都在牵扯着荣蓝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但是很快,坚硬的保护层包裹起心中的柔软,心中有道声音在呐喊:怎么可以回去呢?那个一味贪玩的荣蓝又得来什么好下场?友情若换来背叛,要这样的友情又有何用?!
荣蓝眼中一闪而过的触动消失了,重新恢复冷若冰霜,甚至后退两步,拒绝着林东佑的靠近。
“那个破公园有什么好去的。我可没什么兴趣叙旧情,既然断交了,我就没打算再跟你做朋友。”她侧着脸说着决绝的话,最后那冷清至极的眸光落在林东佑的脸上,“你爸爸跟我爸爸现在在商场上斗得你死我活,我倒觉得我们确实不适合做朋友,做敌人更适合呢。”
林东佑皱着眉看着她那张在月光下娇美却不近人情的脸,胸中涌动的热血一点点凉下来。
那个往日总是对他任性地笑比阳光还热烈的女孩子哪里去了?为什么现在的她面目如此冰冷陌生?
“我的生活没有你才灿烂呢。”荣蓝并没有停止宣泄,反而变本加厉,她已经受够了林东佑在学校里总是对她表现出的隐约的维护,既然两人今晚面对面,她想把话一次说清楚,从此令人各走各的路,对大家都好。
“我荣蓝可以跟我的新朋友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为什么唯独和你,我每次都要偷偷摸摸的啊。”
荣蓝眯起眼睛欣赏着林东佑的沉默,“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和一个随时会背叛我的人一起晒太阳。”
高大的男孩脸上满是伤心和沮丧,女孩的决绝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会再那样了。”林东佑小声喃喃,“我保证,不会再做让你伤心的事了。”
“林东佑你还听不懂吗?!”见不得他用这样哀求的姿态对她说话,荣蓝硬下心肠背过身去。
“你做不做都跟我没有关系!跟你断交我不知道多开心,也拜托你拿出点男人该有的样子,不要来缠着我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呵,真让我看不起。”
女孩子的每句话每个字眼都犹如异常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割开林东佑赤诚的心,让他体会着心如刀割的滋味。
曾经也料到不可挽回,可是他还是一次次地抱着侥幸,以为总有回去的那一天。
回到那个可以跟她并肩走在阳光下,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日子。
回不去了,原来是真的回不去了。
“好啊。”他艰涩地张口,唇边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如果断交能让你开心,那断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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