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长的张罗下,钱氏的遗体很快就安置在了堂屋, 灵堂也摆上了, 可办丧事只有人帮忙是不够的,婆婆的寿衣,棺木, 这都得买, 可是翠翠身上只有二百个铜钱了, 买寿衣都不够她只能求着村长和她起去了镇上,找了个可靠的买家, 卖了亩田换了三两多银子, 来办婆婆的丧事。
有了这三两多的银子,她给婆婆买了好的寿衣和棺木, 亲自给婆婆换上寿衣,给她整理了遗容。
得到消息的父亲也带着继母和两个弟弟前来帮忙, 七天后, 钱氏下葬蒋家祖坟, 丧事毕。
夜,两个弟弟柳有金和柳有银,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扫地,继母在厨房做饭, 父亲柳大栓和翠翠坐在屋檐下数着剩下的钱。
“只剩不到两银子”柳大栓叹口气,看着蒋家凋零的门楣, 在看看还年轻的女儿,想了想,还是问“以后这日子,你打算咋样过”
“我还没想好。”翠翠将仅剩的钱塞进荷包里,看着屋里堂上供着的三个灵位,叹口气“爹,婆婆刚走,就先不说这个了”
柳大栓点点头,又问她“家里粮食够不够吃要不要过两日给你送点来”
“不用送,还有百多斤,足够我吃到年后”
第二日早,柳父就带着婆娘罗氏和两个儿子回东山村了,柳翠翠送他们到村口回来,走到家门口还没推开院门,就见蒋老二两只手揣在袖子里,站在墙角处,阴沉着张脸看着她。
她大胆的看过去,点也不怕,片刻后,蒋老二转过头进屋去了。
如今家里只剩下她个人,又刚和蒋老二成了仇,柳翠翠想着以防万,日后还是要小心点的,夜里睡觉门窗都得锁死了
冬天的时候不用下地干活,柳翠翠个人尽量都是关门过日子,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毕竟她个寡妇,太容易招惹闲言是非了。
熬过了寒冷的冬天,过了最冷清,最孤单的个新年,迎来了又个春天。
眼看着院子里的老树上冒了新芽,翠翠知道自己也该做个决定了,她不能这辈子都在这里守着,也得为自己想想了。
隔壁的蒋老二家,他也看着院子的翠绿正在琢磨,这马上就要开春种田了,得想个什么法子将这个该死的寡妇赶走,不然再等下去,她偷偷卖了田和房子卷钱跑了,他还能落个屁
想着,眉头皱的死紧,琢磨了半天终于有了个主意,进屋冲婆娘嘀咕了几句后,自己也转身出门了。
几天后,村子里传出了些流言。
“哎,听说没,村里的陈光棍勾搭上翠翠了”
“啥真的假的翠翠的人品,不应该呀”
“谁知道真假,反正传的有鼻子有眼,说有人亲眼瞧见陈光棍天黑后悄摸进了翠翠家门”
“你们还别说,就陈光棍那个油嘴滑舌的,有男人的都能勾搭上,更何况翠翠守寡这么多年了”
村里的议论柳翠翠对此丝毫不知,只是在出门去镇上的时候,觉得村里人看着她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她出门去镇上是想着打听下现在田和房子的价钱,思考了几个月她也决定要重新开始了,打算听从婆婆的遗言卖了田产房子,回头再嫁个,好歹生两个孩子将来老的时候总不至于没人送终。
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天色还早,她在院子里劈柴,邻居王大娘拍拍门进来,看着她笑“翠翠呀,有个事儿,我想着别人不跟你说,我得跟你说,毕竟我跟你婆婆也是老姐妹了。不过我跟你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翠翠知道王大娘是个明事理的,就请她进屋坐下了,笑着倒了水“大娘,啥事儿你尽管说,我不急眼。”
王大娘想了想,小声的将这阵子村里的传言跟翠翠说了,眼看着她脸色变得难看,王大娘小声的提醒“我是不信那个陈光棍能进你家门,可风言风语的总归不好听,你得上点心,可别叫那个陈光棍缠上了,那可不是个好东西”
翠翠强忍愤怒的点点头,深吸口气感激的看着王大娘“大娘,这个事儿真是太谢谢你了,幸亏你跟我说了,不然我可就真遭殃了”
送走了王大娘,柳翠翠关了门,坐在屋里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为了少惹是非,尽量都不出门了,可即便这样躲着,村子里还是传出这种恶心的流言来,而且是这几天突然传出来的柳翠翠想着,目光落在了隔壁院墙上。
看来,开春了,蒋老二也等不及想要弄走自己手里的田产了
估计他是想弄出流言来,将自己的名声毁坏,然后借此机会来将自己赶走,所以翠翠想着,卖田的事情定不能再拖了,要在蒋老二发难之前,将事情办妥离开西山村,到时候他就算是闹的太凶也得不到任何东西
夜,翠翠早早吃了饭,关好院门,屋门吹了灯睡下,可半睡半醒之间,突然被阵细碎的声音惊醒。
她瞬间清醒过来,紧张的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悄悄的摸出枕头下直放着的铁棍,紧紧的握在手里,假装熟睡的躺在床上,死死盯着窗口的位置。
片刻后,窗户就轻轻的被打开,个黑影悄声的爬了进来
赵莹莹却拽着蒋元的袖子,梨花带雨的哭着“求你,别负我,不然今后,我怎么活”
蒋元也决定今日必退婚,可他也知道赵莹莹的死心眼,不好打发,时间正在思量。
旁钱氏就开口了“以前怎么活,以后就怎么活你个千金大小姐,出身尊贵,不缺吃不缺喝,还愁怎么活下去吗”
“我儿子上了战场第二年,我江北旱灾颗粒无收,万万人靠着朝廷救济活命,那夏不知饿死多少人。我跟我儿媳,靠着发霉生虫的红薯干续命,后来连发霉的红薯干也快吃完了,朝廷的救济还没到。翠翠整整三天只喝水,偷偷的省口粮给我吃,生生的饿晕过去我才知道啊我们那么艰难的日子也硬生生的熬了过来,活了过来你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却说自己不知道怎么活简直是可笑”
钱氏这番话说完,赵老将军顿时面上无光,赵忠也沉默不语,厅堂上诸人都纷纷哀叹。
那年江北旱灾,朝廷全力救济,可依旧饿死无数人,当年旱灾时的惨状,朝不少官员都还铭记在心。
能在那旱灾里活下来,那是吃了多少苦才熬过来的
蒋元看着母亲,虽然脑并无记忆,可是这刻看着她哭,他也忍不住眼眶发红,轻声开口“对不起,娘,是我不孝”
钱氏哭着将他拉到翠翠跟前,说“儿啊,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翠翠。你知道为啥,我们这回能找到你吗”
蒋元摇摇头,看着低头沉默的翠翠“不知道”
“是你死去的爹,给翠翠托梦说你没死在战场上,让我们来京找你。翠翠就求着我,非要来找你,哪怕来了后打听到你死了,你爹托梦是假的,我们是空跑趟,她也非要来。”
“可是儿子,你知道这路上,翠翠吃了多少苦吗”
钱氏说着,哭个不停“我们两个女人,身上只有十几两银子,路上贼人惦记银钱,畜生惦记翠翠容貌,那日我们淋雨赶路,夜里我发了烧,她为了给我弄来退烧药,差点被畜生欺负。得亏你岳父机灵,给翠翠包辣椒粉,她糊了那人的眼,我们才能逃出来。”
“我还病着,翠翠背着我淋着雨,走了半天去给我找大夫,脚底都是血泡她都声不吭。后来又上路,交了车马费就没多少银子了,翠翠为了省饭钱,跟个男人样扛大包,六七十斤袋的粮食啊,她个女人天扛了三十包,二千多斤啊”
翠翠低着头,想起这些事,眼眶依旧忍不住的酸涩。
蒋元看着她,心头剧痛,想着她个女子,和男人样的扛着几十斤的大包干活,他心里就压力巨石样难受他哽咽着点头“娘,我记下了,记下了”
钱氏哭着摇头“还不止如此啊,那个被糊了辣椒粉的畜生,在襄城的时候又见着翠翠了,二话不说就打了翠翠顿,把翠翠打晕过去了。我见到她的时候,她鼻青脸肿,嘴角都是血”
钱氏哭的说不成,“那时候我们身上只有不到三两银子了,没多余的钱留在襄城吃药治伤,她就问大夫要了止疼药,路忍着疼上京来,到现在,腰窝里都还是那个畜生留下的青脚印啊”
“元儿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只有翠翠啊你这辈子,要是负了她,你可真就是禽兽不如啊”
蒋元红着眼,看着翠翠沉默的样子,嗓音沙哑“我不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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