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当然都是乡下人讲不出来的故事, 但是肖敏竟然觉得自己曾今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乖宝听完了一遍, 唐老也成功把乖宝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不停的叫“爷爷”。
这个世界上的血脉关系很奇怪,男孩子会自然跟妈妈、姥姥、奶奶这样的女性长辈比较亲近, 女孩子会自然跟爸爸、外公、爷爷比较亲近, 唐老又是能讲故事的人, 自然更让乖宝有亲近感, 结果就是一个故事讲完, 本来看着唐老有些陌生的乖宝,主动伸手要唐老抱抱。
这孩子一到唐老的手里, 就要求“故事,故事。”她还想听一遍唐老的故事。
唐老哈哈大笑, 小孩子的心性都一样“以前我女儿也能听故事, 能要人连着讲好多遍, 怎么乖宝要听孔融的故事, 还是要听别的故事”
乖宝自然还是要听孔融的故事, 而且要听好多遍。
小孩子听故事是可以单曲循环很多遍,这是大人的思路无法理解的。
这一晚上唐老就给孩子讲了起码十几遍孔融让梨的故事, 最后连春妮都能熟背了, 乖宝才要求“换”
唐老又讲了一个“愚公移山”的故事。
本来听老人和大人讲话是非常乏味的事情,但是这些孩子们什么时候听过故事啊,个个都是兴致勃勃的等唐老讲下一个, 再下一个, 唐老这脑子里面的中华小故事, 大概都搜刮了一遍。
这里面乖宝听的最认真,每次唐老说完,再重复一遍的时候,小姑娘脸上都带着新奇,好像那些故事她也是第一次听过。
明明都听过一次的故事,再听一次还是津津有味的。
大人的乐趣就在于孩子欣赏自己,唐老跟方惠茹也不例外啊,他两来的时候还忐忑,这来的匆忙就带了口粮和家里一直都备着有的橙子过来,没有带小孩子的糖果零食 ,还担心孩子会失望,结果让唐老跟方惠茹很意外,孩子们不仅没有失望,对唐老带来的精神食粮还受用的很。
“故事好不好听啊。”方惠茹剥了瓣橙子放乖宝嘴里,另外拿出来一个橙子,给切成了五瓣,其他五个孩子刚好一人一瓣。
有橙子吃,有故事听,日子再好也不过了,乖宝乐意的点点头“好听,好听。”还想再听咧,但是妈妈说爷爷奶奶说累了,要休息一下。
好吧,再也没有谁跟爷爷奶奶这样厉害了。
“好听明天继续讲好不好”
“好”孩子们齐齐点头。
春妮几个也好喜欢唐爷爷,方奶奶,他们两个跟那些回村里来的城里人不一样,懂很多东西,也不太会用看小脏泥狗子的眼神看着她们。
那种感觉叫什么,婶婶好像说过,叫尊重对吧。
直到唐老跟方惠茹开玩笑说“看来我老头子的知识储备量是不够咯,下次来之前,我会做好功课,再看一些小故事的。”
乖宝眼睛里面亮晶晶“下次,下次。”怎么还要下次听吗,这样的爷爷不能天天住在一起天天听吗。
这孩子脾气上来了,委屈极了。
方惠茹注意到门边上站着的肖敏,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眼神放空站在门口,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刚好陈小军过来问“你怎么了”
肖敏摇摇头“我刚才听着这些故事竟然都有熟悉的感觉,我看我是脑子不清楚了,我娘怎么可能会讲这种故事给我听呢,我哥那种人就更不会了,会不会是”
会不会是曾今的亲生父母给她讲过
方惠茹听到这话,确定是她的萌萌没错了,这些故事都是萌萌曾今听过几十上百遍的,小孩子跟大人不一样,同样的故事能够反复听,天天听,萌萌小时候听过那么多次,即便是时间冲淡了她对父母的记忆,这种听过很多次的东西,也是很难忘记了。
方惠茹强按下要去认女儿的冲动,努力压制住自己颤抖的嗓音“是不是曾今有人给你讲过,你努力想想,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四岁的孩子毕竟太多,很多事情随着时间渐渐都冲淡了,肖敏自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肖大娘和肖军对她那么好,她发誓再也不想亲生父母那么远如边际的事。
“没事啦。”肖敏摇摇头“我也想不起来了,可能以前有村里的老先生讲过吧。”她记忆中那个讲故事的人,似乎是个男人。
方惠茹带足了五天的口粮,在这里住了三天,也就给这群皮猴子讲了三天的故事,这里面从年龄最大的春妮 ,到年龄最小的乖宝,都表现出来强烈的好奇心,每天听多少个都听不够。
两个老人还给孩子们做了好吃的,第一天给孩子们包饺子,孩子们高兴极了,南方人没有吃过饺子,以前陈大嫂包的包子勉为其难叫包子,但没有正宗北方人弄的面食好吃。
第二天包包子,第三天就是给孩子们做了大面包,原来方惠茹走出去看见陈小军前几天给起的面包窑,开心极了,她年轻的时候在俄国待过,那边很多这种做面包的窑,她提议给大家伙做面包吃。
刚好这个面包窑是肖敏设计出来的,她从书上看到了面包的做法,就心生好奇,想要自己做面包。
没想到方惠茹会呢。
本来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琢磨做面包的肖敏,这下可找到师傅了,跟着方惠茹后面很认真的看她做。
“今天做的是乡村面包,以前我们在俄国的时候就经常吃面包,我自己也会做一点,先把面粉和成团以后静置,等过了半小时起了筋,再反复折叠,再过半小时折叠一次,一共折叠四次,最后一次整形好了,放在大碗里面发酵,发酵到大约两倍大,在加好温度的窖里面烤上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就好。”
孩子们没有吃过这种粗旷的乡村面包,加上南方人的口味比较喜欢细软的东西,而乡村面包偏筋道,除了肖敏和乖宝,大家都挺失望的。
春妮有点不好意思,方奶奶很辛苦给大家做来了面包呢,可她觉得不好吃,不过尽管不好吃她也不会浪费粮食。
别说春妮吃不习惯,就连喜欢吃几个大人都吃不惯。
只有肖敏吃到切成片的乡村面包,一个劲点头说好吃。
“这个面包我在很久很久前似乎吃过,似乎是经常吃过,好像还有一种。”肖敏是典型的北方人的胃,虽然在南方生活了很多年,但是对老面馒头和欧式面包的热爱比一般人要多。
她吃过,她还记得
方惠茹悄悄偏过头,擦了擦眼泪,这个乡村面包可是萌萌小时候最喜欢的,萌萌出生的时候在俄国,当地人烤这种面包和大列巴比较多,当时照顾萌萌的保姆是个俄国妇女,经常烤乡村面包跟大列巴,回国以后因为物资贫乏,烤乡村面包的时候比较多,大列巴里面的核桃仁跟葡萄干要是凑齐了,方惠茹也会烤来给萌萌吃。
人小时候的记忆会丢,但是生活习惯绝对丢不了。
方惠茹擦完了眼泪珠子,哽咽着说“还有一种是大列巴,加了核桃仁跟葡萄干的,一圈一圈的卷进去,吃的时候能吃到甜甜的味道,小孩子最喜欢了。”
肖敏眼睛一亮,好像是这个东西,但是方老师是怎么知道她说的另外一种,是加了葡萄干跟核桃仁的大列巴啊。当初她叫陈小军做这个面包窑的时候,就是想烤这个大列巴来着。
“喜欢吃大列巴下次我们过来带好了东西再烤,我跟我老伴也很喜欢吃,只不过现在住的地方条件不够,烤不了。”
“好啊好啊。”肖敏跟个孩子一样,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恨不得要方惠茹现在就保证过多久再来。
除了吃,肖敏对农业也颇感兴趣,她跟唐老讨教了不少农业知识,一说到这个就是唐老的老专业,他这一走出去一看,就知道大河村适合种植什么,种什么东西能把经济效益扩展到最大,除了一起做吃的的日子,肖敏几乎整天都在跟唐老讨论农业知识。
不过再好的相处也有分别的时候,转眼三天就过去了,方惠茹跟唐老也要回去了,知道两位老人要走,陈家的孩子们消沉了好一阵时间。
“拜拜。”乖宝冲老人挥挥手,伤心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血脉情深,这么笑的孩子嘴上虽然表达不出来什么,但是能感觉到跟唐老和方惠茹之间的感情。
看见孩子哭,两位老人也是伤心不已,相处了几天,其实跟长大了的萌萌还有点隔阂,但是跟孩子之间的感情是确确实实培养起来了,这孩子又是懂事的,老人哪有不喜欢的呢。
“回头去看看我们,也多常走动走动,我那里有一些幼儿教育的书籍,你可以拿过来看,我们还可以讨论一下教育孩子的事情。”方惠茹这样跟肖敏说。
“嗯,您两个慢慢走,雪刚化了路上还有些滑,这鞋子给稻草加高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防得住水,等下次天气好再过来住几天。”肖敏说。
“好嘞,你可别跟我客气啊,下次一定要带着萌萌和小军来县城来玩,我们带你们去吃点好吃的。”方惠茹也不知道怎么去弥补,她知道有关肖敏的一切,那好心又慈善的肖大娘从不曾苛待过她的女儿,在肖敏心目中,有这样的养母,比她这个亲娘更好吧。
等走远了,唐老才握住方惠茹的手“别伤心了啊,既然都找回来了,也不着急相认,要是相认搞的尴尬了,彼此相处起来会陌生,咱们先相处着,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如果贸然相认只怕会让肖敏产生隔阂,到时候想在一个桌子上吃饭都是难事。
“其实那天她说起小时候可能有人跟她讲过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这心里就格外的不舒服,我就知道她还记得一点点的,老唐,我真舍不得走啊,我恨不得天天跟她们住在一起,抱抱我的小孙女,看着我的亲闺女。”方惠茹多愁善感的抹着眼泪。
“闺女嫁出去了始终不能跟你生活在一起的,看开些。”两位老人都有一种忐忑不安的心里,生怕相认了以后彼此尴尬,到时候连这样相处的机会都没有了。
相处了三天,肖敏竟然觉得自己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那种强烈的感觉不知道从哪里说出来,就是越想人心里越慌。
到晚上做梦的时候,她竟然梦到了一些自己从不曾梦见过的东西,水泥的滑滑梯,木质的跷跷板,这些东西别说大河村没有,县城里面也少的很,她梦里面那个给她讲故事的人的脸怎么都看不见,等她猛的想睁开眼睛看清楚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竟然是
唐老
肖敏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就睡不着了,这个梦境从方惠茹来的那天就开始了,一直到今天,还是重复着相同的梦境。
陈小军的觉睡得惊醒,看见肖敏翻了个身,又叹了一口气,便抱住了她“睡不着”
肖敏是睡不着,黑暗中她又叹了一口气“我突然想起来我的亲生父母了。”
她很少会提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就连陈小军都很少听到过她提“我的记忆中也曾近有人跟唐老这样,给我讲乖宝她们听的那些故事,我在想我小时候的记忆不是一点没有,而是我自己不记得了,你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孝,我娘对我那么好。”
她说的娘就是肖大娘,肖大娘对她却是不错,别说是养母,很多家里的亲妈都不见得对女儿这样巴心巴肝的疼。
“你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如果你能找到亲生父母就更好了呢。”肖大娘跟一般人不一样,她娘家是晚清秀才,她自己也是有点见识的人,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见识,都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我娘还说过这话呢,我咋不知道呢。”
“她跟我说的,可能你从小不听话,肖大娘不想跟你讲这些。”
“我哪里不听话呢。”
一种很特别的想法在肖敏心里滋生起来“小军,你说有没有可能”
她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我的玉佩,我的玉佩在哪里”
陈小军记得肖敏是有一块玉佩,一直都是乖宝带着的,时间带的久了也就不会检查玉佩到底在不在。
肖敏疯狂的在乖宝脖子上寻找“没有,我的玉佩真的丢了,是我不好,这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最后一件东西了,我竟然就弄丢了。”
想到伤心处,她捧着脸哭了起来。
陈小军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了,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每天检查闺女身上的挂件是不是在啊,再说冬裳穿的多,什么时候不见的也不容易知道。
他安慰了肖敏,夫妻睁着眼睛躺到了天明。
生活总是充满了惊喜,也充满了未知,年前大河村集体分了一次钱,又杀了三头猪分了一次肉,76年大概是大河村分肉分的最多的一年,也是分钱分的最多的一年,有些分的多的,一户都分到了十几块钱,三四斤肉,看样子能过上一个好年了,村民们准备欢欢喜喜过大年了。
就在大河村第二次分肉结束以后,第二天的清晨,一道长长的哭腔划破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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