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三郎没有杀高纬。
当着于寒舟的面, 他不想做这种事。
“严加看守。”他吩咐一句, 便揽着于寒舟出去了。
反正高纬现在被关着, 一时半会儿跑不了,钟三郎打算先送于寒舟回去, 再回来处置高纬。
然而经过一路的冷静, 钟三郎却有些犹豫起来。
于寒舟见他坐下后, 眉头微锁,有些烦恼的样子,便握住他的手问道“怎么啦”
钟三郎如实答道“我有点犹豫。你说, 要杀了他吗”
他忽然有些不想杀高纬了。
理智上知道,杀了高纬, 才是永绝后患。但是高纬说过, 如果他不能在半年之内掌握全部力量,那些底牌就会起疑,说不定会杀了他报仇。
所以, 他想留着高纬的性命,慢慢逼问。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太贪心了。毕竟一开始他只是想着,能够跟她在一起, 能够活下来, 哪怕时日不久, 也很好了。可是当他真的走到这一步, 不免又想, 能不能再活得久一点
活得再久一点, 作为宁王,好好地活下去
于寒舟看着他眉头微锁的模样,想了想,说道“不杀他,留着逼问,就要冒风险。万一他说动了府中的人,相信了他的身份,跑出去,我们就危险了。”
钟三郎不知道,于寒舟却是清楚,高纬不是一般人,他的出厂配置很高,化险为夷的能力很强,如果钟三郎不杀他,他极有可能以别人都想不到的方式逃出去,然后反杀回来。
钟三郎听罢,眉头就皱紧了。于寒舟见他这样,便没有再说。
其实刚才那句话,她也不该说的,明显钟三郎并不想听这个。他看起来是在犹豫,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倾向,即不杀高纬。对她这么说,也不过是想听她的肯定和支持。
“我知道了。”钟三郎缓缓点头。垂下眼睛,握着于寒舟的手,缓缓摩挲。
就在于寒舟以为他要说些贴心话的时候,他却忽然站起身道“我刚刚做了宁王,还有许多事急着处理,你先歇着。”
抬步匆匆走了。
于寒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点复杂。
若是从前那个温柔体贴的老实男人,此刻会留下来,跟她说说体己话,庆祝在一起的喜悦。
但他没有。她便知道了,从前那个老实巴交的影子,大概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可能现在这样说,有点为时过早。然而许多事情便是这样,一旦露出端倪,便会一点一点,抽丝剥茧,越露越多。
于寒舟懒洋洋地倚在榻上,垂着眼睛,心里淡淡的,渐渐思考起以后的事。
她现在是宁王妃。纵然宁王换了人,可她还是宁王妃。
她对高纬做的那些事,也足够他痛苦和后悔了。这样看来,她算是报仇成功了。
那么,接下来她要做什么
于寒舟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其实不想做宁王妃。之前做出那样的决定,是因为身份使然,她穿成了宁王妃,面对这样的处境,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解气的了。
可她自己并不想做宁王妃。纵然身份高贵,纵然锦衣玉食,纵然香车宝马,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耗在深深府邸中,出门不便,面对的人就那么些,她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她倒宁可一人一骑,独闯天涯。纵然风沙满面,纵然劣酒烧喉,却恣意快活。
晚间,钟三郎回来了。
两人折腾了一场。
钟三郎酣畅淋漓,于寒舟却有些兴致缺缺。
钟三郎觉出了她的不投入,心里不免怀疑起来,她究竟为什么不高兴是因为高纬被抓起来了吗难道她心里还惦记着高纬吗
她跟高纬在一起的时候,那些甜腻腻的叫唤,像魔咒一样萦绕着他。
“我有些恍惚。”于寒舟很快发现了他的异样,抱住他解释道“太突然了,你和他的掉转太突然了,我还有些没回过神。”
钟三郎接受了她的解释,回抱住她,说道“怪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
两人沟通了一番,那点不愉便散去了。
“我没杀他。”睡前,钟三郎抱着她道“我不打算杀他了。”
他这算是向于寒舟解释。
纵然她劝过了,可他仍旧是坚持原先的主意。
“嗯,听你的。”于寒舟没有多说。
他不想杀就算了。她劝过一次,也够了。再多说,他肯定会不悦。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老实巴交的影子了。从他生出叛逆之心开始,他就不是了。她不能天真地把他看成是她的裙下之臣。
而于寒舟的没有继续劝阻,果然让钟三郎很高兴,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头在她眉心一吻“睡吧。”
钟三郎很快睡着了,于寒舟却没有。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眼底闪动着思索。
她要不要悄悄潜出去,杀了高纬
万一高纬真的逃脱了,日后必然要杀回来的。他杀回来不要紧,于寒舟只担心,连累到永安伯府怎么办
不杀他,任由钟三郎逼问他,风险很大。
杀了他,于寒舟又觉得,他罪不至死。
黑暗中,一道纤细身影悄无声息掠过。
高纬受了邢,被绑在刑架上,身上带着伤,血腥气极重。他没有昏迷,此刻正垂着头,反思自己的过失。蓦地,他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抬头一看,不禁愣住。
他的王妃。那个害他至此的女人,踏着月光而来。
他的瞳仁缩了缩,心里又气又恨。抿着唇,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于寒舟进了门,便看到了他。黑暗中,他的轮廓看不清楚,只有一点熟悉的模样。
她走过去,掐住他的下巴,将什么填入他的口中。
高纬本来以为她要毒杀她,想问她为何如此心狠然而舌尖尝到什么,怒气一顿。
“你喂我吃解药”他怔怔地看着她道。
白日里,于寒舟捏碎了一粒解毒丸,将一小块碎片喂给了他。刚才喂给他的,便是其他的碎片。
“你舍不得我死,是不是”他情不自禁地问道,“你心里有我,是不是那些恩爱,不全是骗我的,是不是”
他心里燃起了一丝火苗,纵然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分外不堪,可他却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于寒舟冷冷地看着他,依次回答他的问题“我只是觉得,你罪不至死。我心里没有你。从没爱过你。你不配。”
他不配。
纵然他专一,纵然他忠诚,可说到底他只是凉薄自私。徐侧妃等人,难道不无辜吗他娶了她们,又不好好对待她们,一开始让影子作践她们,后来还让她们独守空闺。
被他爱着,就过得好。不被他爱着,就凄凉无比。如此分明的对照组。作为被“爱着”的那一个,于寒舟并不觉得荣幸。故此,也难以生出感动。
她的回答相当冷酷,打碎了高纬心中最后的幻想。
他十分失望,看着她冷酷无情的面孔,心里一阵阵绞痛,不由道“是我的错。”
他后悔了。他的一时错念,伤害了她,也毁了他自己。
他看着她,还想说些什么,然而她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了。他想叫住她,又没脸叫住她,更怕因为自己的出声而使得她被假货惩罚。
许是解药的作用,许是心里藏了一点温度,高纬觉得自己精神多了。
两天后,高纬逃跑了。
于寒舟得知这件事,是钟三郎脸色难看地朝她抱怨“一群饭桶全都是废物一个重伤的人都看不住”
钟三郎很是恐慌。他毕竟不是真的宁王,也没有把宁王府的势力都攥在手里。高纬逃出去,对他来说就像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下来。
“别慌张。”于寒舟劝道,“派人去追就好了。”
钟三郎点点头,很快忙碌去了。
一连抓了两个月,都没能抓到高纬。
面对钟三郎眼底的焦灼,于寒舟并没有坑队友的羞愧。
在她看来,她和钟三郎都不无辜。她自己就不说了,实在是高纬最恨的人了。只说钟三郎,他窃取了高纬的宁王之位,倘若高纬跑了,日后找他算账,他一点都不冤枉。
她只担心永安伯府。首先,她不能干脆地杀掉高纬,即便高纬是个危险人物,但是在他实实在在地做出什么之前,她只能防范。那么,万一防范不足,被他逃脱了呢
所以,她给高纬送了一点解药。不足以帮他逃出去,却能够留下一线人情。一旦高纬真的逃了,日后回来清算,念着这点情分,总不至于对永安伯府做什么。
又过了几日,钟三郎的人找到了一具焦尸,疑似高纬。
钟三郎不信是他,但是又没有了其他线索,不得不放弃了。
而这段时间,他作为宁王,里里外外撑着宁王府,也培养出了足够的自信。他想着,即便高纬日后回来又如何不见得他就斗不过
宁王府的运转渐渐回到正轨。
钟三郎和于寒舟这对伙伴夫妻,终于从地下走到太阳底下,感情却没有一日千里。
没在一起的时候,钟三郎常常想着于寒舟,心里渴得发疼。真的在一起了,他却觉得,好像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高兴。一开始是急于逼问高纬,后来是高纬逃脱了,他急于捉人。再后来便是政务,人情,许许多多的事分散了他的精力。
终于有空回头看,却发现也不过如此。
于寒舟当然也发现了。
她比他察觉到得更早。他自己还没有发现时,她便感受到了。
从前,他视她如神女,待她温柔而虔诚。后来他做了宁王,便把她当成妻子,女人中的一个。那些体贴,那些虔诚,渐渐都不见了。
于寒舟还是很理解的。毕竟,从前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不同,而今他拥有了太多。他有王位,有权势,有财富,有太多珍贵的东西了,她只不过是其中一样。
反正她并不爱他,不会因此伤心。只装作什么也不知晓,当她的王妃。
“徐侧妃又把王爷拉过去了。”小丫鬟禀报道,口吻有些不满,“王爷最近变了,从前都不爱去的,这个月都去了三次了。”
于寒舟笑笑,没说什么。
钟三郎毕竟不是高纬。他虽然扮演高纬,但是在一些事情上,决断还是不同的。
比如高纬,他的人设很变态,对待不爱的女人十分冷酷,哪怕是他娶回来的侧妃也一样。
钟三郎就不一样了,他没有那种变态的设定,他是这个环境下,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徐侧妃是他的女人,而且是彻头彻尾的他的女人,常常纠缠他,他自然没办法冷酷到底。
徐侧妃是个聪明人,必然是嗅出了王爷的不同,更加致力于将他拉过去。
于寒舟虽然不喜欢自己的男人碰别的女人,但也不会阻止,谁叫徐侧妃她们也是妃呢
只不过,一旦钟三郎碰了她们,她就不会再跟他做夫妻了。
钟三郎从不在徐侧妃她们那里过夜。纵然被各种理由请过去了,却总是很快就出来。
这一回,他也是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到了于寒舟的屋里,拥着她道“徐侧妃病了,我去看了看她,没做什么。”
于寒舟点点头,然后问他“你打算怎么安置她们”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她本来打算让高纬办的,结果高纬还没来得及处理,就翻了。
现在,便成了钟三郎的问题。
“她毕竟是宁王的侧妃。”顿了顿,于寒舟说道“是你的侧妃,实打实的。”
钟三郎连忙表白道“我不爱她们。从前是没办法,王爷吩咐我。我有了你,不会宠幸她们。”
于寒舟便问道“那你打算拿她们怎么办呢她们还年轻,你不宠幸她们,叫她们怎么办一辈子空耗在宁王府”
钟三郎皱起眉头,作难起来。
于寒舟没有逼他立刻就想出解决办法,很快就转了话题,说道“我怀孕了。”
钟三郎一怔,脸上有些茫然“什么”
“我怀孕了。”于寒舟的手覆在小腹上,重复一遍,“两个月了。”
钟三郎的脸上仍旧怔怔的,仿佛不敢相信会这样。
“不知道是谁的。”于寒舟垂着眼睛说道,“你想要它吗”
钟三郎脑门上的青筋迸了迸
不知道是谁的怎么可能肯定是高纬的啊他又不能生
他猛地站起来,阴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烦躁。
于寒舟说完,就不吭声了,仰头看着他,静静等着他的回答。
她猜他会留下这个孩子。他不能生,宁王府想要传承下去,势必要有个孩子。过继也不是不可以,但那会让人指摘,嘲笑他不能生。
他当然不会愿意落个“不能生”的名声。所以,这个孩子他不得不留下。
“留下吧。”最终,钟三郎坐了下来,眼睛并不看于寒舟。
于寒舟便温柔地看向他,抚着他的手背“嗯,留下它。三郎,我觉得孩子一定是你的。”
钟三郎的嘴角扯了扯“是的,是我的。”
于寒舟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她很高兴自己有个孩子,每天仔细地照顾着自己。
钟三郎来她房里的次数反而变少了。
于寒舟理解。正常男人都不会想看到自己老婆的肚子里装着别人的孩子。
而钟三郎恰恰就是这样。他一看到于寒舟鼓起的肚子,就忍不住想到高纬。想到她跟高纬在一起的时候,那些甜甜腻腻的动静。
他开始介意,并且随着时间越来越久,越来越介意。
他不再往于寒舟的屋里去,但也没睡在徐侧妃和陈侧妃的房里,而是睡的书房。
于寒舟便去找他,问他道“你是介意的,是不是”
钟三郎怎么能承认只道“没有,你别多想,只是近来有些忙。”
两人说了些日常的话,然后于寒舟才开口道“我怀着身子,有大半年的时间不能服侍你。委屈你了。如果你想宠幸别人,我虽然心里难过,但也会为你高兴。”
钟三郎听她这样温柔体贴,便想起两人曾经心意相通的甜蜜时光了,心软下来,说道“怎么会一年半载的算什么我忍得住。”
于寒舟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委屈你了。”
钟三郎拥着她,只觉得心里一片安宁和喜悦。
然而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眉头皱了皱,很快移开了视线。
就在于寒舟找过钟三郎之后,过了没几日,钟三郎歇在了徐侧妃的房里。
并且叫了水。
于寒舟得知的时候,正慢条斯理地吃早饭。
小丫鬟们不痛快“王爷怎么这样娘娘怀着身子呢。”
于寒舟心说,怎么不能呢这个时代的女人,思想是割裂的,一边想要男子忠诚独宠,一边又觉得男人不应该受委屈,在妻子不能服侍的时候就要歇在其他女人房里,才是理所应当。
于寒舟的心情没有什么波动。怎么说呢她并不感到意外。
在男女平等的时代,男人尚且要偷吃,何况是现在,礼法公然支持的年代钟三郎这么做,太正常了。
只不过,这个人已经不值得她去爱了。虽然她也没有爱上他,但是在此之前,她是努力让自己爱上他,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钟三郎在早饭后来找于寒舟,神情颇为局促“我,我不是有意的。”
“我本来没想的,是她,她”
“不会有下次了。”
“是徐侧妃的哥哥,总找我说话,还警告我。”
他说了许多理由,最终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没有下次了。”
于寒舟这次不会信他了。
反正她已经不打算再跟他做夫妻了,他睡不睡别人,都跟她没关系了,因而笑道“王爷何必如此她是你的侧妃,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那你,你不生气么”钟三郎问道。
于寒舟笑道“有点生气,但是谁叫我不能服侍王爷呢总不好叫你一直忍着。”
钟三郎就有点愧疚。他答应过她的,不碰别人。
“对不起。”他道,“你叫我三郎吧,我喜欢你叫我三郎。”
他害怕别人知道他是钟三郎,却又希望别人知道他是钟三郎。没有人的时候,他便让于寒舟唤他三郎。她是唯一知道他是谁的人,如果连她也称他为王爷,钟三郎还活在世上吗
于寒舟定定看了他两眼,便笑道“好,三郎。”
钟三郎见她似抛开了不快,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跟她说了会儿话,便去忙了。
他走后不久,珍贵的赏赐便来了,众人都知道这是王爷给王妃的补偿。
徐侧妃紧跟着也来了,这次是真的昂首挺胸“给姐姐请安。”
“你辛苦了。”于寒舟笑着颔首。
她并不跟徐侧妃斗气,徐侧妃挑拨了几回,见她八面不动,心道怪没意思的,就走了。
很快,陈侧妃也得宠了。
这次钟三郎没跟她道歉,还说道“总不好只宠一个。好在陈侧妃也是规矩的人。”
于寒舟抚着隆起的肚子,笑得柔和“本该如此,她们都是你的女人。”
钟三郎觉得这话怪怪的。再看于寒舟低垂着眼眸,温柔抚摸肚子的模样,哪里察觉不出她的疏离
两人到底是不如从前亲密了。许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了孩子,许是因为他宠了别人。
钟三郎没有感到多少可惜。他现在得到了很多,有所失去也是正常的。
因着于寒舟大着肚子,不能侍寝,钟三郎便轮流歇在徐侧妃和陈侧妃的房里。时不时也会来于寒舟这里歇下,只是不碰她而已。
徐侧妃和陈侧妃一开始来于寒舟这里耀武扬威,于寒舟不接招,她们两个便自己斗了起来,每天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有时候还让于寒舟评理,于寒舟全然当看戏了,由着她们吵闹,只偶尔说一句“别抓脸,还要伺候王爷呢。”
徐侧妃和陈侧妃都觉得她变了。从前独的厉害,现在被分了宠,怎么还笑盈盈的转念一想,她都怀孕了,也不能侍寝,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于寒舟抽空打听了一下女主。
被她一搅合,高纬的男主光环就没有了,女主跟男配在一起了。只不过,男配家族繁盛,人口众多,规矩也大。女主嫁过去后,没多久就被婆婆塞了两个通房。男配倒是没有碰那两个通房,倒是对一个照顾自己长大的丫鬟颇有些不同。
于寒舟打听到的消息,女主正在跟男配闹和离。
她“啧”了一声。
男主不是男主,女主不是女主,现在都“脏”了,也不知道缘分会不会再连起来
她觉得自己挺坏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于寒舟的肚子越来越大,宫里送来的稳婆、永安伯府送来的稳婆、宁王府自己找的稳婆,全都就位。
于寒舟要生了。
她运气不错,生产很顺利,半天工夫就完事了。
“恭喜王爷,喜得贵子”稳婆抱着孩子一脸笑意地出去了。
钟三郎笑得十分体面“赏。”
他随意看了眼孩子,就没再看了,而是进屋看于寒舟了。落在别人眼中,王爷爱王妃胜过儿子,一时都很羡慕他们夫妻恩爱。
于寒舟面对钟三郎的关心,回应得很体面“我还好,劳王爷记挂了。”
夫妻两人面和心不和。在外人眼中,她这个王妃非常得王爷的尊重,没有人能越过她去,大肚子期间王爷都常常歇她房里,给她体面。
然而两人心里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心意相通,贴近彼此。
他介意她跟过高纬,还生了高纬的孩子。而她介意他的不忠贞。
只是这样也好。本来于寒舟就没有爱上他,努力去爱他,还挺累的。现在倒是好了,不用刻意去迎合他。她有了孩子,安安心心地养孩子,当王妃就是了,还轻省些。
日子平平常常地过去。
钟三郎有时歇在主院,有时歇在徐侧妃和陈侧妃那里。他没有再弄进来新人。他并不是那么好色的人,或者说不想在于寒舟面前表现出好色的一面,毕竟他曾经是真的爱过她,现在也很尊重她。
徐侧妃和陈侧妃是已经有名分了,也被他做替身时宠幸过,他做了宁王之后,渐渐觉得这就是他的女人,才去宠幸她们。至于新人,他没想过,也不打算有。
他偶尔会逗逗孩子,但是并不热衷。
怕于寒舟多想,他解释道“我不太会逗孩子。等他长大后,我教他习武。”
“多谢王爷。”于寒舟便谢过他。
钟三郎已经不再提醒她叫他三郎了。于寒舟看着他一日日改变,有时会感慨。
换个身份和环境,人的变化是真大。
但是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的目标也就是做宁王妃而已。报了仇,生了孩子,还能安安稳稳做宁王妃,他甚至曾经喜欢过她,说起来她不吃亏。
于寒舟生下孩子四个月后,身材恢复得差不多,钟三郎再歇在她房里时,就有些别的想法。
于寒舟却不想跟他有什么了。
婉拒了几次之后,钟三郎不高兴了,问她道“你是不是心里还记着他”
“记着谁”于寒舟不恼,静静看着他反问。
钟三郎抿着唇不说话,眼里透着不悦。
“我生完孩子,身体还没恢复过来,王爷再体恤我一段时间好吗”于寒舟便说道,“这段时间让徐侧妃和陈侧妃侍候王爷”
钟三郎冷冷看着她“别人生了孩子一个月便能同房,我给了你四个月。你若是记着他,你就直说,我以后再不来你房里。”
于寒舟虽然高兴他不再来她房里,但是这个锅她不背“既然你说到这里了,那我就说实话。钟三郎,从你睡徐侧妃的那一天,你跟我就不可能了。”
钟三郎的心头一震,眼睛瞪大了“你,你那个时候介意你怎么不说你一直说你不介意你还说委屈我了,更愿意我宠幸她们”
目光透着谴责,仿佛在说她虚伪。
“我说出来,你就不宠幸她们了吗”于寒舟反问道,“你能坚持一个月,两个月,能坚持三个月,四个月吗你能坚持多久早晚你会怨恨我。倒不如我不拦着你,你想宠爱谁,便宠爱谁好了。总归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宠了别人,我就不爱你了。”
钟三郎心中一痛。
他看着她无情的眼神,终于想起来她曾经看他时,是多么的柔情蜜意。
而他弄丢了。她曾经爱着他,是他不知足,贪心太过,弄丢了她。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颤声问道,冲动之下说道“我以后不再碰她们。”
反正他不爱她们。他爱的只有她一个。而她的孩子已经生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不能伺候他的时候,他们好好地过。
于寒舟一点也不信他的话。他曾经也说不宠徐侧妃她们,过不几日,就歇在徐侧妃房里了。
“王爷冷静一下再说吧。”于寒舟淡淡道。
他这时一冲动,什么话都能说,日后免不得要 后悔。
而钟三郎没等到日后,说出来不久,他就冷静下来了。他不可能不宠爱徐侧妃她们。
他如今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何况,还有徐家和陈家,他总不能跟高纬一样,不管他们。
钟三郎走了,没在于寒舟房里过夜。
并且接下来的几日都没来。
于寒舟并没有觉得怎样,直到半个月后,下人的伺候有些疏懒怠慢,她儿子的尿布居然有几片没洗干净。
“来人”她喝道。
于寒舟严厉惩罚了怠慢的下人,却没有制止这个风气,而钟三郎自那日后一直没有再来她院子里,慢慢叫她明白了。
钟三郎在教训她。如果她不好好伺候他,她和她儿子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于寒舟很是失望。
没想到曾经温柔体贴的老实人,如今竟变得这副模样。
想来,他曾经的老实,也只是因为生活中没有太多诱惑和考验。没有经过诱惑和考验的老实,其实不叫老实。
比如钟三郎,他真正的性情便在磨砺中渐渐凸显出来。
京城的某个角落,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子正在接见下属。
“什么”听到最新消息,面具男震惊得站起来,“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下属苦笑道“是真的,王爷。那假冒王爷的贼子,于昨晚已经毙了。”
戴着面具的男人正是高纬。
他当日逃出后,便离开了京城,回到自己的一处秘密基地养伤。一年过去,他伤势早就养好了,也联络了几方力量,回京准备埋伏钟三郎。
钟三郎当年害了他,颇以此为戒,不仅在吃食上面极为小心,外出也都有诸多护卫。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替代他,并不容易。所以,高纬计划埋伏他。
他没打算光明正大地掀翻钟三郎。那样一来,他的王妃只有死路一条。徐侧妃她们也得死。
当年于寒舟那样对他,他恨过,后来在听到她说“你不配”后,那些恨意犹如挨了狠狠一击,溃不成军。是他先对她做了那种事,她才报复他。
高纬已经不恨她了。何况,她还喂他吃了解毒丸。
更何况后来,她还生了他的孩子。
“是谁下手的怎么杀的”高纬惊怒交加。
他本来打算悄悄替代钟三郎,怎料才来到京城,还没来得及动作,钟三郎就死了
叫他如何能不惊不怒
下属回禀道“尚不知是谁做的。有人以内力震碎他的脑浆,七孔流血而死。他死在王妃的房中,论理说王妃的嫌疑很大,但王妃没有武功,这是栽赃陷害。”
宁王死了,这是极轰动的事,震惊了朝堂,自然要大查特查。
高纬就很头疼。“宁王”一死,他还怎么归位
气恼之下,他潜入了宁王府。
“宁王”一死,府里乱成一团,守卫松懈,他很轻易就潜入了。径直往事发现场,王妃的房里去了。屋里死了人,自然不能住人了,他潜入空空的房间,探查一番,没发现挣扎的痕迹。
这说明是一击即杀。
假货对来人没有防备,或者说来人的功力足够高深。
高纬拧起眉头,假货何时识得这样的高手,还结了仇
他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便出去了。犹豫了下,他潜入了于寒舟现在住的房间。
于寒舟正在逗着不睡觉的儿子。
“小乖乖,在看什么呢这样目不转睛”于寒舟摇着他的小手说道。
柔软而满含爱意的声音,让高纬一下子顿住了身形。
他恍惚想起曾经他是宁王时,她痴缠着他,那些娇气的黏糊糊的讨好。
他一幕也没有忘记过,此时她的声音更是勾起了他的回忆。然而,那些都是假的,是她在演戏,这让高纬不由得苦笑。
他现身出来,看向她道“王爷死了,你似乎不伤心”
高纬从她脸上看不出伤心的样子。明明钟三郎才死不久,她怎么连眼眶都没红肿好似没哭过似的,这让他诧异极了。
她不是很爱他的吗
于寒舟没察觉到高纬的到来。他忽然出声,她还吓了一跳。待看到那张银质面具,微微一怔。
她没有被面具所欺骗,从他的声音和身形猜出了他的身份。
他果然没死。她居然不意外。
“伤心是伤心的,但日子还要过。”她淡淡说道,低头继续逗儿子。
高纬信她就怪了。
他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善良娇气的女人。这女人,心深着呢。
“那是我儿子。”他索性摘下面具,走到她跟前,颇具威仪的俊美面容盯着她道。
于寒舟抬头瞅了他一眼,没吭声,低下头把儿子的小手塞进去。
高纬便有些头疼,跟这女人聊天太难了。
他不禁奇道“你似乎不意外我会来”
“你有没有事没事就请回吧。”于寒舟不耐烦道。
她已经不怕他了。
不怕他会报复。
很简单,“宁王”死了。而高纬不能说他才是宁王,死的是假货。那样一来,她这个王妃的清白不保,永安伯府要受连累。徐侧妃、陈侧妃也是一样。
此事牵扯不小。
还会影响她儿子的名声。
高纬只要有点脑子,他就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除非他狠得下心,把她和儿子都杀了,赔上宁王府的名声,彻底把宁王府清扫一遍,以后再找别的女人生孩子。
因为有恃无恐,于寒舟待他没什么耐心,一点也不客气。
高纬被她一嚷,不知怎么,心里还舒坦了些,好像回到曾经被她支配的日子。她还没有揭穿,还是他的王妃的时候,每天娇气地对他颐指气使。
他很快回过神来,又觉得心酸。那都是假的,是她的报复。他逃离后,她还跟着假货过了很久。
“出了什么事”他问道,“钟三郎得罪了什么人”
他担心那神秘高手不除,危及到她们母子的安危。
于寒舟抬头看他。男人戴面具久了,脸色异常苍白,却不掩年轻俊美。眸子里盛着淡淡的关切,不容忽视。于寒舟仔细看了看,没发觉恨意。
犹豫了下,她垂下眼睛道“是我杀的。”
高纬一愣,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你说什么”
“是我杀的他。”于寒舟干脆地道,“他拿我儿子威胁我,我受不了,就把他杀了。”
钟三郎背弃诺言,去宠幸别人,于寒舟可以不跟他计较。但是他后来强势地要她侍寝,还拿她儿子做筏子,她就不痛快了。
高纬震惊极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亚于当年听到她跟钟三郎勾结,联手杀他的事
“他威胁你什么”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也想不出来,才一年多,郎情妾意的两个人究竟有多大的分歧,竟然反目成仇到这般地步
“不用你管。”于寒舟道,“我和儿子没事,你走吧。”
高纬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恍恍惚惚地走了。回去后,才发觉不对她哪有那么高深的功力
但是再回去问她,显然不合适了。他很快找人去打听,没多久,就打听出来消息。
他打听出来的,自然不是真相,只是使人去打听王妃和王爷之间的事。比如,可有争吵。
争吵是没有的,甚至人人都说王爷和王妃恩爱。王妃生了孩子后,王爷体贴她身子不适,四个月没宠幸她。
高纬就有了猜测她一直不侍寝,钟三郎使人冷落孩子,逼她就范,她一气之下把他杀了。
虽然很匪夷所思,但是事情连起来,就是这个。
“她为什么不侍寝”高纬喃喃,本来平静的心,忽然乱了。
他逃走后,没多久于寒舟就有孕了,孕期自然不能侍寝,生了孩子后又一直没有侍寝。也就是说,她虽然跟了钟三郎,却没怎么做夫妻
再大胆地想一想,她该不会从来就没跟钟三郎做夫妻吧
她是不是从来就不爱钟三郎只是恨他,为了报复他,当日是故意那么说的
她其实爱的人一直是他,要不然也不会给他喂解药
高纬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宁王被刺客所杀的事,闹了三个月,也没查出个结果,成了悬案。
宁王府也已经撤了白幡,日子回到了正轨。
于寒舟的儿子继承了宁王的王位,成了新的宁王,而她从宁王妃变成了太妃。
于寒舟自己是很满意的。在儿子成年之前,她就是这府里说一不二的存在,谁也不能逼迫她。
只是高纬有点毛病,又潜入府里来了。
“你又来做什么”于寒舟不耐烦道。
高纬的眼神有些躲闪,还有些扭捏“你,你别这样,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于寒舟讶异道。
高纬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其实你喜欢的只有我,你并不喜欢钟三郎,你也别骗我了,我都知道。”
看向她的眼神居然带了点嗔怨。
于寒舟惊得瞳仁都睁大了“你说什么呢”
他脑子没坏掉吧她曾经那么报复他他就一点也不恨她还这样黏黏糊糊地跟她谈感情
“你放心,我会隐在暗处,好好保卫宁王府,”他走到床边,目光温柔地看着小小宁王,“保护你和我们的儿子。”
于寒舟张口本来想说什么,听到这句,心中一动,那些话在舌尖转了一圈,被她咽下去了。
就让他这么误会也好。
宁王府的暗中势力大多在他手里握着。儿子现在还小,要掌权需要不少时日。这期间如果有个忠于宁王府的人护着,显然是好处多多。
而且,这个人还是儿子的亲爹。等儿子长大后,他一定会毫不保留地教导他,将手中的力量都交到他手里。
这口锅,背就背了吧。
于寒舟没再辩解,而是低头看儿子,让余光注意她的高纬心里一撞,嘴角弯了起来。
高纬想和她再做夫妻,但是于寒舟一直冷淡拒绝他。
他有点失望,却也没怪罪。心里还想着,他从前毕竟伤害过她,她后来恨他也是应该的,何况他们中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一时半会儿抹不开面子,不肯承认真正的心意,也是正常的。
她都已经拒绝了钟三郎,始终不讨好钟三郎,甚至在钟三郎欺负他们的儿子后杀了钟三郎,足够说明她对他的心了。
高纬觉得自己有耐心,他可以等她。他曾经是个混账,不懂感情,不会做人,现在还有机会守护她,守护他们的儿子,他很珍惜。
他的下属们对王妃的观感不一。有的认为她不贞了,当杀。有的觉得,杀了就没有人照顾小宁王了,且留她一命。
高纬一力压下“她是我的王妃,从前只是跟我赌气,从来没有背叛过我,你们要像尊重我一样尊重她否则别怪我无情”
宁王府虽然换了个小主人,但是却始终稳稳当当。
高纬甚至觉得这样也不错,不用他常常背着人出府办事了。他就在暗中,掌握着秘密力量,看着他的儿子和女人活在阳光底下。
徐侧妃和陈侧妃一开始很痛苦,觉得人生没指望了。王妃好歹有个孩子,她们什么也没有,非常颓废。
一个女人打破了僵局。
是女主。
她有一次在外面遇到于寒舟和小宁王,很佩服于寒舟丧夫后的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引为知己。她已经跟男配和离了,恢复了单身,面对许多压力,很是苦恼。倒是于寒舟让她感觉到了熟悉,觉得是一类人,刻意结交。
她会做一些可爱的玩偶,都是现代的款式,q萌q萌的,小宁王很喜欢。于寒舟对她也没有恶感,便结交了,偶尔会邀她到王府玩。
女主弄来了一副麻将,请于寒舟、徐侧妃、陈侧妃一起打。
徐侧妃和陈侧妃获得了人生的新乐趣。四个女人,常常聚一起打麻将。三缺一的时候,便抓丫鬟们顶替,每天推牌,好不快乐。
一转眼,小宁王两岁了。
于寒舟、徐侧妃、陈侧妃、女主的关系成了莫逆的牌友。女主有很多稀奇的点子,不仅带她们打发时间,还带她们赚钱。
因着女主常常会远行,有一次说起来,徐侧妃和陈侧妃都有些心动。
宁王已经死了,她们都是没有男人的女人,自然也没有了利害关系。两人都觉得,王妃除了曾经独宠很讨厌,其他都没有指摘的地方。
“我们想跟她出去。”徐侧妃和陈侧妃联袂而来,向于寒舟申请出府。
于寒舟没有辜负她们的期望,说道“可以。”
在府里做了掩饰,允许她们跟女主走了。
两人很高兴,还答应回来替她捎礼物。
结果徐侧妃带回来一个漂亮的少年,被于寒舟问起来,就眼神闪躲地道“他会唱戏,我买回来听戏的。”
于寒舟就装作信了的样子“行吧。”
至于行事小心,不用她吩咐,徐侧妃也知道轻重。
倒是高纬知道了,恼怒不已。
于寒舟便道“你有什么资格恼怒”
他曾经娶了她们,却不珍爱她们,还让替身糟蹋她们。后来开了窍,就让她们独守空房。
她们欠他的
何况他现在已经“死”了。
高纬憋屈不已。他如今虽然不是宁王了,但却视宁王府为所有物,忍不下这口气。于寒舟为此跟他吵了两架,都懒得搭理他了。
倒是徐侧妃,有一天跟于寒舟说“我昨晚梦到了王爷。然后,然后就把那戏子送走了。”
她说话时,脸上有些害怕,有些心虚。
于寒舟一听,就知道是高纬干的。
她没说什么。
徐侧妃养不养戏子,是她的自由,只要不影响宁王府的名声,她便不管。
徐侧妃老老实实地打牌,以作消遣。偶尔会跟女主出去,日子过得倒是快乐。有一次她说“除了没有男人,竟比王爷活着时还好过些。”
于寒舟笑而不语。
又过了两年,徐侧妃和陈侧妃一起养了戏子。
两人都说“知道姐姐宠我们。我们也不给姐姐抹黑,都养在府外头了。”
高纬这次再吓她们,她们都不怕了。反正王爷死了很久了,总不能碍着她们活人的过法
高纬气得快要吐血。
然而他更气的还在后面,因为两位侧妃还给于寒舟准备了一个漂亮少年。
“你想死,只管试试看”高纬把她抵在桌边,狠狠说道。
于寒舟的头上还扣着“痴情专一”“爱你在心口难开”的锅,自然不能去找漂亮少年。人生在世,没有事事都如意的,为了她和儿子以后的安稳生活,她总要做出一点妥协。
她没有碰漂亮少年。也没有让高纬如意。
高纬一开始不甘心,时间久了便习惯了,反而庆幸她不恨他,还肯跟他说话。
一转眼,小宁王长成了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于寒舟提出离府,住到山上的庙里去,为死去的宁王念经祈福。
当然是借口。实际上,她要出去玩了。她都三十多岁的人了,鲜衣怒马是不够的了,但是到处走走看看玩玩还是可以的。
她一走,徐侧妃和陈侧妃也跟着离府了,各自找了个庄子荣养。
宁王府便成了清俊挺拔的少年郎一个人的天下。
“娘,过年的时候记得回来。”少年郎一脸稳重地送老母亲出行。
而后看向骑在马上,守护在马车旁边的面具男子“请师父务必保护好我娘。”
男人和少年的目光一触。
男人点点头“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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