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坏了, 自然不能再坐里面。于寒舟被丫鬟们搀扶着, 下了车。
她原本不想叫人扶着。然而这时代的千金小姐们极在意仪态, 于寒舟如果撩起繁复漂亮的裙摆,纵身跃下马车,只怕要被人认为是鬼上身了。
因此,就由丫鬟们拾裙摆的拾裙摆, 搀胳膊的搀胳膊,美美地下了车。
车夫会修车,捣鼓着修车去了,于寒舟被丫鬟们簇拥着, 在路边的树下坐了。好在今日云多, 日头并不烈,她坐在树下,也不显得难耐。
“小姐喝水吗”丫鬟从车里拿出茶盘, 精细地照顾于寒舟。
这是陶家教出来放在她身边的丫鬟, 体贴又忠心, 极会照顾人。于寒舟此时当真有些渴了,便饮了半杯。
两个丫鬟跪坐在她身后, 轻轻为她打扇, 等着马车修好。
“哒哒哒”路的尽头, 马蹄声隐隐传来, 伴随着的是男子的喝声“驾”
两个丫鬟连忙往前挪了挪, 挡在于寒舟的身前, 唯恐她待会儿被路边的灰尘溅到。
马蹄声愈发近了, 渐渐能看清是两匹马,前后而行。
打头的是一名身着玄色衣袍的少年,剑眉星目,生得很是俊美,然而眉眼间笼着腾腾煞气,又显得很不好惹。后面那个,看起来同样年岁,然而容貌和打扮都很平庸,像是少年的仆从。
两个丫鬟不敢多看,低眉垂眼地跪在于寒舟的身前,为她挡着灰尘。然而那马儿来到近前,却渐渐地止住了。
“喂,借点水喝”打头的玄衣少年两手扯着缰绳,身躯坐得笔直,下巴高高抬起,朝于寒舟的方向点了点。
这般傲慢,哪里是借水的态度两个丫鬟不吭声,低眉垂眼地跪坐原地,犹如未听清。
她们小姐是陶家的表小姐,这少年看着如此凶,也不知道什么来头配跟她们小姐说话吗
玄衣少年等了片刻,不见那对主仆说话,不禁面露怒容。他尚未开口,身后的马背上传来怒喝声“我家公子跟你们说话呢聋了”
“说谁呢”一个丫鬟顿时怒了,扬头看过去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好生无礼,竟敢唐突我家小姐”
玄衣少年面露轻视,而他身后的仆从也鄙夷地道“你们家小姐给我家公子提鞋也不配若非我家公子你们有这等荣幸向我家公子献茶”
两个丫鬟都气笑了,正要说什么,于寒舟抬手制止了她们。看着马背上的玄衣少年,微微挑眉。
如此傲慢无礼,而且生得这般容貌,她不由得怀疑,这少年是故事的男主,吴王世子。
她打量了下,发现少年风尘仆仆,不知道赶了多少路的样子,袍角还刮破了几处,心中愈发觉得,他就是男主。
根据剧情中的时间线,吴王世子来到西州的时间,就是近期。
朝中送往边关的军饷在吴王的封地内被劫,怎么也找不到,皇上大怒,朝中许多人暗指吴王有反意,于是吴王世子便负责追查此事。
看他现在的样子,应当是跟人交过手了,并且跟侍卫们失散了,只带着一个仆从逃了出来。
于寒舟想到剧情中,吴王世子跟女主的头一回见面,便是受伤极重地从墙头掉下来,被女主救了。那时他身边没有仆从,想必这仆从已经挂了。
“看什么看”李允见那树下少女盯着他看个不停,顿时面露凶色,含着浓浓的厌恶。
他最讨厌这些女子盯着他看个不停。
“给他们水。”于寒舟收回视线,淡淡地道“怪可怜的。”
李允听着头半句,并没有什么感觉,他这样的身份,他这样的容貌,到哪里都有的是人敬着他、供着他。然而听到后半句,不由得懵了。
随即,大怒“你说什么”
而这时,丫鬟已经捧着茶壶走过去了,闻言便道“你要不要喝不喝我带回去了”
李允气得脸上通红,看着坐在树下的女子,姿态悠然而惬意,那一脸淡然的表情,好像他不过是个乞儿,她在施舍他
他一把抓过茶壶,想要摔了,然而口中实在渴得紧,他抓着壶柄,脸色几番变幻,最终仰头将壶中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他并未将茶壶递还,而是随手摔在草地上。只不过,草地过于柔软,茶壶并没有碎裂。但李允仍是傲慢地冷哼一声,说道“给她们银子”
他从不要别人施舍天底下有资格施舍他的人还没出生
身后的仆从便从包袱里拿出一锭银子,用跟他主人一样傲慢的神色将银子丢在草地上。
于寒舟的仆从们都气得不行,两个丫鬟甚至浑身发抖,但于寒舟面色淡淡,站起来道“马车修好没有”
车夫已经从马车底下爬出来了,说道“修好了,小姐请上车。”
于寒舟目不斜视地从少年前方走过。
看也没看地上那锭银子。
她的丫鬟们也没有看。她们小姐是陶家的表小姐,喝的一壶茶就不止一两银子了,稀罕他那点银子
她们同于寒舟一样,看也不看落在草地上的银子,就连被摔在地上的茶壶也没有捡,做足了施舍的姿态,气得李允脸色涨红“你站住”
于寒舟头也不回。
“本叫你站住”李允策动马儿,来到于寒舟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赏你的银子,你为何不要”
这时,他的仆从下了马,从地上捡起那锭银子,朝着两个丫鬟递过去“我们公子赏的,没有人能拒绝”
两个丫鬟气得脸色通红,李允看在眼里,得意地挑起眉头,看向于寒舟。
然而于寒舟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看了一眼那锭银子,淡淡道“那便收了吧。”绕过马儿,提起裙子,上了马车。
两个丫鬟气呼呼地收了银子,狠狠瞪了那仆从一眼,紧随着上了马车。
仆从愣了,李允也愣了。
就这么收了难道不该是誓死不收吗怎么就收了他的火气还没发出来呢
“公子,我们,我们赶路吧”仆从看着李允青乍青乍红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咱们还有正事呢。”
李允紧紧抿着唇,神色几番变幻,最终夹了夹马腹,一扯缰绳“驾”
两匹马儿飞快离开了。丝毫没影响于寒舟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回了陶家。
“外祖母。”于寒舟先给陶老夫人请安,“我回来了。”
陶老夫人满眼含笑,冲她伸手“舟舟回来了啊累不累渴了吗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温暖的手握着她的,又摸了摸她的脸,“倒是没瘦,舟舟是个好孩子。”
老人家真心实意地疼爱她,于寒舟不禁笑起来“我怎敢瘦我最听外祖母话的,每天好好吃饭,没心情也要吃一碗饭。”
祖孙两个说了会儿话,于寒舟便去休息了。她坐了一天的马车,实在颠簸得乏。
她住的院子离陶老夫人很近,走几步便到了。进了屋,只见四处干净明亮,纤尘不染,她的东西还跟走之前一样的放置,不禁心中一定。
这是她的家。
下人们早已备好了洗澡水,她沐浴更衣后,便躺床上睡了。
她梦到了原剧情。
她心中痴爱赵家公子,埋怨陶家不肯为她说这门亲,让庶妹得了去,为此对陶家生出怨怼来。后来她借着回家的机会,自己使手段得到了赵家公子,如愿嫁入了赵家。然而于家面上不好看,陶家更是蒙羞,因为这样的女孩儿是他们家教养出来的,陶老夫人为此大病一场。
嫁进赵家后,她再也没有跟陶家联系,大舅舅很生她的气,不肯再管她,二舅舅差人给她送过银子,她收下了,却连句道歉的话也没说,渐渐二舅舅也寒了心,不管她了。众人都瞒着陶老夫人,只说她很好,但陶老夫人还是猜到真相,喃喃道对不起过世的女儿,没教好外孙女,很难过地去了。
醒来后,于寒舟倚靠在床头,垂眼叹气。
那赵家公子有什么好装得一副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模样,然而背地里十分冷漠无情,不论妻妾吵闹成什么样,从来都是高兴了就管一管,不高兴了任由她们死活。
真正的君子,怜悯众生,不论身份地位贵贱,都把他们视为一般。而赵义衡,就是个伪君子。
而她便因为一个伪君子,同宠爱她十几年的陶家决裂,伤透了亲人的心,到死都没有后悔,实在是猪油蒙了心,左性得厉害。
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于寒舟便起来了。给大舅母、二舅母见了礼,又给几个表弟分了小礼物。几个表弟都很高兴,拉着她说着这几日家里发生的趣事,还留了好吃的给她。
陶家稀罕女孩儿,上一辈只有于寒舟的母亲一个女孩儿,这一辈是一个也没有,因此她这个表小姐就很招稀罕,家里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宠爱她。
这一天,于寒舟跟着陶老太太去参加宴会。花厅里,有位妇人抓着于寒舟的手,格外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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