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场面一度尴尬,叶卿都有些不忍直视。

    大臣们先是面面相觑, 望着被吐了一身的水葱姑娘神色各异, 跟着就垂下脑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叶卿脑仁儿一阵抽疼, 瞧着一脸乖巧的醉鬼,又顾忌着场合, 她想发脾气也发不出。

    最后只吩咐驿站的下人“把大堂清理干净。”

    随后就拉着醉鬼上楼去, 免得他再丢人现眼。

    正主都走了,大臣们交头接耳一阵,最后也三三两两离去。

    陈大人尴尬不已,本想再说些客套恭维的话, 但是没一个大臣愿意搭理他, 大臣们都摆明了要和他划清界限。

    最后大堂里只剩陈大人一人, 还有那站在原地抽抽搭搭哭的水葱姑娘。

    毕竟是自己献上去的人, 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他便是想撇清也撇不掉。

    陈大人靠近水葱姑娘, 想说几句教训的话,可是秽物的气味刺激着他鼻腔,他终是捏着鼻子躲远了些。

    水葱姑娘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望着陈大人,却得到了这样对待, 顿时哭的更伤心了。

    她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哪怕再楚楚可怜,也不招人待见。

    陈大人在门口站定, 瞧了一眼四下无人, 才指着水葱姑娘怒骂道“你个没脑子的蠢货你这入宫的事都还没着落呢, 竟然敢公然同皇后叫板,你以为皇宫是风月楼吗”

    水葱姑娘的确是在风月楼养出了一身目中无人的清高气性,被陈大人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哭得更大声了。

    陈大人恼恨不已,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有人往大堂这边来,又只得收住了话头。

    他为人圆滑,并不是只攀结权贵,像驿站这些在帝后跟前伺候的人,他也格外殷勤。

    来者只是驿站一个小管事,带着几个小厮婆子过来洗地的。

    陈大人满面笑容迎上去,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给那管事,这才指着水葱姑娘道“劳大人行个方便,找个地儿让她清洗一番。”

    不论如何,他都跟水葱姑娘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皇后今天看他的那个眼神,直叫陈大人后背发凉。

    陈大人思量着,男人骨子里都是见色起意的,让水葱姑娘把自个儿收拾干净了,明个儿陛下便是酒醒了,要怪罪下来,见到娇花儿一样的水葱姑娘,说不定还会心生几分怜惜。

    管事掂了掂荷包的分量,又看了一身挥秽物的水葱姑娘,只客气笑道“好说,好说。”

    “小三子,带这位姑娘去净房那边。”他刚吩咐完,大门外又传来另一道嗓音“慢着。”

    驿站门外披星戴月走来一人,容颜清俊,看着像个世家公子哥儿,却一身的痞气。

    陈大人是个眼尖的,当即就认出这是皇后的胞兄叶建南。

    叶建南现在过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陈大人眼珠子骨碌碌,一脸笑意迎了上去“原是叶大公子。”

    叶建南皮笑肉不笑回了句“陈大人。”

    他之前在郊外的军营。因着离开沪州时,郭将军写了一封推荐信给他,言他若是真想上战场,如今朝中,带兵真有几分样子的,也只有顾砚山了,郭将军建议他去顾砚山军营里。

    叶夫人娘家也是武将世家,只是如今到底不如以前风光。叶家是仕族出生,族中人大多看不起武夫,皆以读书清高。

    他身为叶家嫡子,若是从军,只怕整个叶家又要一番鸡飞狗跳。叶夫人不是个会处事的,这些年叶家同叶夫人娘家一直都有芥蒂。虽说舅舅待他不错,但他若是去了舅舅军中,只怕到时候叶家还得埋怨上舅舅一家。

    叶建南拿着推荐信去找顾砚山,事情倒是比他想象中顺利,不知是不是叶建南的错觉,他总觉得顾砚山对自己颇有几分照顾。也不知是看在郭将军那份信的份上,还是因为之前他的人把顾临渊从河岸救回来的缘故。

    刚出军营,就听说了萧珏赴宴大醉,有人趁机献了个女人给萧珏,他这才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叶建南瞧了一眼站在大堂中央的水葱姑娘,眸中闪过寒芒,水葱姑娘被他那眼神吓得瑟缩了一下身子。

    叶建南痞子气笑了笑“这都大半夜了,还瞎折腾什么,先找个地儿给这姑娘歇着吧。我琢磨着,柴房就不错。”

    叶建南看向管事。

    管事冷汗连连,又瞥了一眼陈大人,最终擦着额前的汗道“叶公子说的是。”

    叶建南虽然没有官职在身,可这是皇后胞兄啊,该听谁的话,傻子都知道怎么抉择。

    最终水葱姑娘被带到驿站柴房看管了起来。

    这大夏天的,顶着一身呕吐物过一晚上,第二天还不知会发酵成什么味儿。

    陈大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他也的确拿叶建南没法儿,勉强赔了个笑脸,便灰溜溜离去了。

    叶建南看着他走远,才重重一脚踢翻了脚边的长凳。

    “哐当”一声大响,擦地的几个下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齐齐抬起头盯着叶建南。

    他的随身小厮砚台看了四下一眼,伸手拽了一下叶建南的袖子,低声道“公子”

    叶建南大步走出驿站,砚台忙小跑着跟了上去“诶,公子你去哪儿公子你等等小的”

    叶建南并未走远,他出了驿站对着一颗榕树狠踹了几脚,骂道“那群王八羔子,真当我叶家没人了么”

    驿站那边人多眼杂,有些话不能乱说,否则会给叶卿带来麻烦。

    砚台终于追了上来,一听叶建南这话便知他气恼的是什么,他道“公子莫气了。”

    叶建南冷笑一声“老头子但凡对阿卿的事有对他那庶女一半上心,那群人也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在路上就给陛下身边塞人。”

    他恨那群居心叵测的大臣,更恨的却是叶尚书这个当父亲的。

    叶家便是再不济,好歹也是个世家大族,叶尚书只要听到点风声就表明态度,那群人也不敢这般冒险。

    砚台道“大小姐是皇后娘娘,身份何其尊贵,这福分是老爷想破了头也没法给五小姐挣来的。”

    叶卿在家中排行第四,上面除了叶建南和叶建松,还有一个庶兄,不过是一个早年失宠了的姨娘生下的,在叶家没什么存在感。

    因为叶卿当了皇后,所以族人提起她时,便直接称呼她为大小姐。

    排行老五的是周姨娘的女儿叶瑶、叶建松的胞妹。许是老幺都比较得父母宠爱,叶卿又自幼进宫,叶尚书便把这膝前唯一的女儿宠得没边。

    叶建南听到砚台的话,眸光愈冷了些,他一早就知晓,老头子听了周姨娘的枕边风,有意向送叶瑶进宫。

    叶尚书今日毫无作为,是打的什么主意

    叶太后最看重嫡庶,家中庶出子女在叶太后跟前一向讨不得什么好。

    叶尚书这是怕没法把叶瑶光明正大的送进宫去,想整出个叶卿失宠的局面,再让叶瑶以帮叶卿固宠的名义进宫么这样叶瑶在太后跟前也能得脸。

    叶建南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光是想想,他心中就已经一片寒凉。

    他重重一拳砸在了榕树上,眼中只有无尽讽刺。

    砚台见叶建南手背都被打破出血了,一脸焦灼道“公子,你有气就打砚台吧,别打树啊,手都受伤了”

    砚台一直喋喋不休,叶建南厌烦不已,正想叫他闭嘴,却见墙根处有一抹鹅黄色的衣角晃过。

    他眉眼瞬间凌厉起来“谁在那边”

    那抹鹅黄缓缓从墙根处探了出来,五官明艳的少女跟个做错事是孩子一样,局促站在原地,尴尬跟叶建南打了个招呼“嗨,好巧,又遇见了”

    瞧见是这位活祖宗,叶建南也分外头疼,他拧着眉头道“你不是要回西陵么一路跟着我作甚”

    黎婉婉咋呼道“谁跟着你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本小姐改变主意要去京城又怎么了从扬州到京城的官道不是你家修的吧”

    叶建南还真拿她没辙,只道“我说不过你,你爱跟着便跟着罢”

    言罢他就带着砚台往驿站走。

    黎婉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些委屈的蹲在叶建南方才站的那棵树下。

    她的枣红马驮着包袱,缓缓从她之前藏身的墙根那边踱过来。

    黎婉婉拍死一只在手臂上吸血的蚊子,摸摸了枣红马,嘟囔道“胭脂啊,还好有你陪着我。这什么破地方,镇上一家像样的客栈都没有”

    唯一一家驿站还被官府的人包下了。

    她愤愤握拳“等本小姐回家,用银子砸也得在这破地儿砸出一家客栈来”

    蹲了一会儿腿麻,黎婉婉起身想就近找户人家借住一晚。

    刚站起来就腿麻得不听使唤,黎婉婉身形一个踉跄就往前倾,她吓得赶紧闭上眼。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一只大手揪住了她的后领。

    叶建南脸色不太好看“驿站有多的房间,要住自己找掌柜的付房钱。”

    待黎婉婉站稳之后,他收回手一言不发往回走。

    黎婉婉赶紧拉着枣红马跟上,笑得嘴角快裂到耳根去。

    叶卿拎着那只醉鬼回了房,本想叫下人伺候萧珏沐浴,可是萧珏素来不让宫女近身伺候,这随行又没个太监,驿站的小厮都是些粗手粗脚的,不敢伺候贵人。

    最终叶卿阴着脸,举着一把大刷子走进了净房。

    萧珏已经冲了两桶水,身上酒气散了些,叶卿一边卯足了劲儿按着浴桶中的醉鬼使劲儿涮,一边念叨“瞧把你能的,几个菜啊,就喝成这样”

    被酒气和热气熏得脸色通红的醉鬼眼神迷醉,一脸委屈“阿卿,疼”

    叶卿

    什么鬼,这家伙醉了就这么喜欢撒娇的吗

    叶卿被他磨得没脾气,扶额道“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萧珏眼睫毛上凝结了些水汽,他乖巧坐在浴桶中,听见叶卿的话,伸手比了个三的数字。

    得了,还能听懂人话。

    叶卿搓了搓他头发“你这是喝的三坛还是三缸”

    醉鬼表情又乖又懵,他像是努力想了一下叶卿的话是什么意思,然后认真摇头“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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