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知道萧珏这些天为了江南水患的事情殚精竭虑,他有些为难的道:“陛下……这册子都是在内务府登记过了才送过来的。”若是给皇后退回去一半,那差的部分去哪里补?
后面的话安福没说,但萧珏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他用两根手指捏了捏眉心:“退回去,从我的私库里补上。”
话已至此,安福也不好再说什么,恭敬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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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节省开支,后宫妃嫔们的每月的份例也下降了。
哪怕叶卿是皇后,每顿也只有两荤两素一汤。若是要想再吃点额外的,就得拿银子去换。
平日里五花八门的零嘴小吃这些暂时是没有了。
对叶卿这样的穿越人士来说,这样的待遇已经很小资阶级了。虽然前些日子顿顿享受的都是山珍海味、满汉全席,但非常时期非常应对嘛,叶卿自认也没那么娇气,胃口照样不错,每天吃得好睡的香。
但在昭阳宫下人眼里,不知咋地,叶卿这样就成了勒紧裤腰带日子过得穷巴巴。
楠竹嫌御膳房如今送来的粥没以前做得精细了,在昭阳宫的小厨房亲自为叶卿熬粥。
房嬷嬷则是每到饭点,就往长寿宫跑,回来就会带几碟格外精致的小菜。
一次两次叶卿还没察觉,但次数多了,她就慢慢回味过来。
房嬷嬷这为了她从宫里讨吃食的法子叫叶卿哭笑不得,她还没来得及嘱咐房嬷嬷,让她别再往太后宫里跑,太后就赏了一箱碎银下来。
房嬷嬷抹着眼角的泪花无限怜爱说:“太后娘娘心疼皇后,让皇后不要苦了自己,想吃什么使银子让御膳房做便是。”
叶卿抽抽眼角,太后这突然赏给她一箱碎银让她要吃什么自己去找御膳房拿,确定不是被房嬷嬷给烦的?
但好歹都是房嬷嬷的一番心意,当天就让御膳房多炒了一个小菜。
不过也只有一个而已,其一是做多了叶卿怕自己吃不完,其二是如今整个后宫都畅行节俭,她是皇后总得以身作则。
但让叶卿没有想到的是,宫里的宵禁都过了,安福才带着一帮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来到昭阳宫,就为了把她捐出去的东西送一半回来。
来昭阳宫前安福还有些不理解萧珏,等看到昭阳宫主殿里一件摆放的花瓶瓷器都没有,安福就又好笑又心疼。
皇后这是把自己宫里能拿出来的东西都捐出去了么?
他也算是看着叶卿长大的,知道她心眼一向实。这次她搬空了昭阳宫,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但只要让陛下心疼了,那么这步棋就是一步好棋。
这册子送到皇帝跟前时,太后是看过的,太后一贯回护自己这个侄女,这次却没说什么,约莫也是想借此看萧珏会不会心软。事实证明萧珏不仅心软了,还对皇后有几分怜惜之意。
“陛下体恤娘娘,娘娘拿出昭阳宫一半的财务已是情义深重,这一半,陛下让老奴给娘娘送回来。”安福佝着腰,笑眯眯道。
狗皇帝这举措的确是出乎了叶卿的意料,她当时把昭阳宫能捐出去的东西都捐出去,其实就是想想让狗皇帝看见她的诚心,在对叶尚书一事上能网开一面。
毕竟现在叶尚书成了她便宜老爹,她除了这些事上尽几分力,也帮不了叶尚书什么。
“江南水患,百姓疾苦,本宫能尽的,也只有这点绵薄之力了。”心中想归心中想,场面话叶卿还是得说说。
安福伺候萧珏那厮这么多年,早练的一手拍马屁的好本事,当即就道:“皇后娘娘仁德,爱民如子,此乃我大翰朝之福。”
最终叶卿被安福一通天花乱坠的夸赞后,被迫收下了安福退回来的金银器物。
不知是不是叶卿的错觉,她发现好像退回来的都是狗皇帝之前赏给她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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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太后的法子奏了效,第二日早朝萧珏又点了几个信得过的大臣,让他们前往江南水患之地,安抚民生,同时也派了人前去找叶尚书。
杨相带着他的一众党羽继续开始作妖,公然在朝堂上驳萧珏的面子:“陛下,老臣以为,江南水患失利,责任全在叶尚书身上,应当严惩叶尚书,!”
这次没等李太傅站出来怼杨相,萧珏就冷笑着回复杨相:“古语有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相国久居庙堂,可有为天下百姓忧思过?江南水患,民不聊生,你们一个个的,嚷嚷着定罪不定罪,严惩不严惩,治理水患的法子想出来了吗?后妃尚且知道节衣缩食,捐出钱款赈灾,你们又在做什么?”
说到后面,萧珏面容阴佞,戾气横生,直接起身一脚踢翻了桌案:“除了在朝堂上挣个长短,你们还会做什么?朕养你们有何用?”
朝臣皆跪地高呼:“臣等知罪!”
聪明人都听得出来,皇帝这表面上是在骂满朝文武,实则就是在骂杨相一党。
杨相把持朝政多年,新帝继位以来,也从没这般驳过他面子。
今日下朝后,朝臣们看杨相的眼神不免各异。
杨相还算沉得住气,跟随他的几个大臣走出大殿就面目狰狞起来,“皇帝如今气焰愈发大了!”
“杨相,江南那边,咱们的人要不直接动手……”
那名官员还没说完,杨相就打断他的话:“在宫内莫要说这些。”
那名官员心有余悸四下打量一眼,见朝臣们三三两两结伴同行,方才他们身边也没旁人,这才安心了几分。
“江南那边做完事记得把尾巴扫干净。”杨相说这话时目不斜视,似乎只是在寻常寒暄。
跟在杨相左右的大臣都应是。
他补充一句:“明日都称病罢朝。”
今日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筹集银子赈灾,杨相救知道国库必定空虚,关外战事未完,江南又出水患,皇帝如今能指望的就是让朝臣和京城富商们出血。他们只要多称病几日,装作不知募捐之事,法不责众,皇帝便是记恨也拿他们无法。
快走出宫门的时候,迎面碰上李太傅。
李太傅比杨相年长不少,须发皆白,身穿一品仙鹤纹绛紫朝服,腰背挺得笔直,看着倒像是一颗苍老俊松。
“李太傅。”对方刻意等在这里,杨相避不开,只得打了个招呼。
不管私底下如何,但面子上的关系还是要维持。
李太傅看着杨相,道:“转眼二十载便过去了,老夫还记得杨相当初连中三元步入朝堂的佳话。”
杨相拱手道:“太傅谬赞。”
李太傅道:“嵩学,莫走错了路。”
说完这句,李太傅就转身离去。
嵩学是杨相的字,而今在朝廷上能称呼他字的,怕是也只有李太傅了。
杨相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
权利这东西,一旦沾染上了,就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
错路?杨相冷笑,他是已经被新帝逼得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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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消息楠竹又是第一时间告知了叶卿,知道皇帝派人去找叶尚书了,叶卿就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在江南水患一事中,叶尚书捞的好处并不多,至少没到皇帝不能容忍的地步,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揭过。
不过叶卿这心安没能维持多久,就被另一茬事给破坏了。
江南水患都这般严重了,狗皇帝竟然还没打消泰山封禅的念头!
叶卿倒不是突然变得忧国忧民了,她就是突然搞不懂狗皇帝到底想干什么。之前边关告急,他深夜批改奏折的那股励精图治劲儿,不像是个昏君啊。
其实吧,狗皇帝若是自己一个人去泰山封禅,不管他怎么作死,叶卿也是懒得管的,关键是这狗皇帝点名让她一同前去!
且不说原著里她的大限之日就在封禅那天,想起原著中江南水患后暴民起义,叶卿就怂的一比。
万一他们路上被暴民围杀,她不就狗带了?
萧珏在朝堂上提出近日已准备前往泰山封禅的时候,李太傅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反对的。但萧珏铁了心一般,哪怕李太傅已告老回乡做威胁,萧珏也没改变主意。
他言前往泰山封禅,是为了祈求上天庇佑大翰。
李太傅气得第二日就罢朝了。
朝堂上领头的两大人物杨相和李太傅都罢朝,文武百官一时间有些群龙无首。
李太傅跟萧珏看起来像是君臣离心了一般。
待萧珏直接把代理朝政的大权交给赵国公时,朝臣心中都有数了,看样子皇帝跟李太傅真的君臣离心,毕竟这样的大事,萧珏历来都是交给李太傅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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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卿委婉给萧珏提过自己不想去泰山,身体不适,忧心叶尚书……各种各样的理由她都试过了。
但狗皇帝一句“皇后此番前去,是为万民祈福,也是为叶尚书祈福”就把她所有的理由都给堵回来了。
在确定前往泰山启程日期后,叶卿一狠心,在前一天就给自己吃了巴豆。
结果那一整天她几乎都是在茅房度过的。
楠竹和房嬷嬷吓得不轻,请了太医来,太医说是吃坏了肚子,开了方子给她,叶卿为了让自己明日不随狗皇帝前往泰山,偷偷倒掉了药。
晚间的时候,得到消息的萧珏就过来了。
这算是水患事发后他头一次踏足昭阳宫。
拉了一天的肚子,叶卿整个人都虚脱了,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现在不想往茅房跑了。
萧珏走进寝宫的时候,就看到叶卿跟条死鱼似的躺在床上,她肤色本就白皙,因为病了,看着就更加苍白。不知是不是哭过,一双澄澈大眼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受了伤的小动物。
看见萧珏,叶卿象征性的想爬起来行礼,但是拉肚子虚脱得太厉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巴豆放的剂量过多了,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脱水,真的是没力气。
她只能厌厌说一句:“陛下见谅,臣妾身子不适,起不来。”
“那就别起来了。”萧珏并没有说什么关心慰问的话,给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脸色似乎不怎么好看。
叶卿猜测他是觉得自己不能随他一同去泰山封禅,有些恼怒。
她努力挤了挤眼角,终于挤出两颗眼泪花花,让自己看起来更柔弱可怜一些,细声细气道:“都是臣妾的身子不争气,明日就要启程前往泰山封禅了,臣妾却病了……”
说到后面,颇有几分黯然神伤的感觉,她抬起头恳切望向萧珏:“陛下,臣妾这一身病气不吉利,泰山封禅,臣妾还是不去了,臣妾在宫中抄写佛经,祈求佛祖保佑大翰。”
萧珏目光凉凉扫了叶卿一眼:“皇后为何这般抗拒去泰山封禅?”
叶卿:因为我怕死在路上。
腹诽归腹诽,叶卿捧着心口,做出一副难受的样子:“不是臣妾不愿去,实在是臣妾的身子不争气……”
萧珏幽幽道:“你肚子疼捂胸口做什么?”
叶卿:“……臣妾觉得胸口也好闷。”
听得叶卿的话,萧珏脸上的神情淡淡的,他朝门外唤了一声:“安福。”
候在外边的安福立即进殿来,手上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萧珏接过安福手中的药后,就让他出去了。
叶卿还是没弄懂萧珏这是要做什么,就见萧珏端着药碗一一步步走过来,坐在床边,单手扶起她,又给她身后塞了一个软垫,这才用他金尊玉贵的手指握着汤匙搅了搅那碗药汁,舀起一勺送到叶卿嘴边。
叶卿第一反应不是狗皇帝竟然亲手给她喂药,而是这黑乎乎该不会是毒吧?
见她跟只呆头鹅似的愣着,萧珏开口:“张嘴。”
叶卿想问这是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一句:“臣妾自己……”
“来”字还没说出口,萧珏那勺药已经在她启唇的瞬间送进去了。
“这副药喝下去,只要你半夜里不再吃巴豆,明天差不多就能好得产不多了。”萧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
叶卿却是彻底呆住,狗皇帝知道她吃巴豆装病?
因为怂,叶卿一句话也没敢再说,萧珏给她喂药,她就乖乖张嘴喝下。
二人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完成了喂药(接受投喂)。
喂完药,萧珏才盯着叶卿看了半响,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一个答案:“皇后不想去泰山封禅,是怕路遇什么不测么?”
叶卿只觉得狗皇帝最近愈发怪异,但她的老底还是不能泄露出来,叶卿就开始有理有据的瞎掰:“臣妾……臣妾害怕,此去泰山,路程遥远又艰苦……”
说白一点就是就是不想跟着狗皇帝你去吃苦。
叶卿觉得她给自己贴上这又娇气又作的标签,应该会让狗皇帝对她很败好感。
萧珏听了,果然皱了皱眉头,说了句:“麻烦。”
叶卿:觉得麻烦就快点抛下我啊!
谁料萧珏下一句却是:“朕不会让你吃苦,皇后安心跟去便是了。”
叶卿:……
最终她所有的挣扎都失败了。
狗皇帝的药确实有效,第二天她就恢复得七七八八。
叶卿一早被楠竹拉起来洗漱梳妆,因为早上还得从皇极门那边□□整个京城,她是皇后不能失了威仪。那套压箱底的繁琐凤袍被楠竹翻出来给叶卿换上,脸上一阵涂涂抹抹,画了个大浓妆。
叶卿不是很懂这个时代的浓妆审美,她一张脸被涂的跟猴屁股似的,怕是她亲娘都认不出她来。
收拾好后就坐凤辇去了皇极门,文武百官都在那边等着。
这是叶卿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皇家这种盛大场面,不得不说还是挺震撼,据说光是此次随行的护卫军就有五千。
她差不多就是跟着狗皇帝在文武百官面前走个过场,然后就被狗皇帝塞马车里去了。
途中她倒是透过马车车帘看了一眼京城风光,自古京都繁华,这里也一样。
不知是不是出师不利,赶路的第二天,马车就坏了,狗皇帝嫌修马车太麻烦,换了一辆小点的,但是舒适度绝对不亚于之前那辆马车。
换马车之后,叶卿发现他们随行的护卫队不见了,萧珏一身寻常公子哥儿的打扮,楠竹给她找的衣衫则是民间女子的。
叶卿一开始以为狗皇帝是怕有人暗杀,想掩人耳目,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她们的目的地变成了扬州,叶卿就不淡定了。
狗皇帝绕了个大弯,其实不是为了泰山封禅,而是来江南水患事发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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