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公主万岁10

    宋朝的局势越发混乱。

    这几年里, 衡玉往宋朝埋了不少人手, 这些人不断在暗地里出手,使得宋帝和孟陶的目光都集中在内斗上,短时间内没有心思注意到其他地方。

    与此同时,周朝民心所向、国库充盈, 早已不复四年前孱弱。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取宋时机了。

    但直到这个最好时机摆在周帝、左相、右相等人面前, 他们依然是一副懵逼状态。

    因为这个所谓的时机并非从天而降,而是从四年前就开始布局,直到今日才创造出来的。

    再说了,就算有了这个时机, 如果周朝本身没有发展起来, 国库支撑不了一场侵吞国土的战争, 这个时机再好也没用, 只能干看着。

    “皇太女真的做到了。”右相苦笑, 勉强压下失态。

    右相主管情报工作, 比起周帝、左相二人,他更加清楚衡玉布下的诸多后手。

    衡玉回道“事在人为。”

    经过这几天的修养, 周帝勉强能坐直身体。他靠着椅背, 脸上有几分疲惫, 声音里却带着难得的豪情, “朕会在后方坐镇, 这宋朝就由你去取了。”

    这时候并非优柔寡断之时, 衡玉起身, 向周帝俯身行礼, “一切就拜托父皇了。”

    周帝强撑着身体重回朝堂,坐镇局势,任由衡玉施展开布局。

    衡玉安排好手上的事情后,随着沈归等人换上便装,一路疾行赶去周宋边境。

    在那里,已经有十万精兵备好粮草兵戈,只等主将一声令下,便豪气出征,振动河山。

    与此同时,庆朝的储君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镇西大将军乔双本该坐镇边境,但乔双简在帝心,三皇子为了增加自己夺嫡的筹码,使了手段,向他父皇提议把乔双调回帝都。

    乔双将军自从接到军令后,就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在军营里放声大骂,“我已经在信上说了,这是最好的取宋时机什么叫最好,三皇子看不懂吗,朝中大臣看不懂吗,错过了就没有了这些人为了储君之争,眼睁睁放过重创宋朝的机会,简直,简直”

    再骂下去就是对三皇子、对陛下不敬了,乔双将军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但还是觉得心头怒意难消,一把将桌案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守在门外的两个亲兵缩着脑袋,生怕被迁怒。

    他们将军这些年修身养性,可是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一个亲兵远远看到熟悉的身影,眼前一亮,待身影走近,他压低声音提醒道“少将军,你可算来了,快进去吧,将军刚刚发了一通火。”

    “什么话不能当着本将军的话说,非要压低了声音”乔双将军在军营里面咆哮道。

    乔瑾笑着与两个亲卫打了声招呼,才走进军帐里,走到乔双面前给他倒了杯水,“将军,你身体不好,不宜动怒。”

    乔双叹了口气,示意乔瑾在他对面坐下,接过水喝了一口,“我这些年待在边境镇守一方,也知道几个皇子为了储君之位明争暗斗,但因储位之争牵连一国气运,这就太没有为君者的气量了。”

    “当初我就不乐意让慕儿嫁给三皇子,偏偏那丫头被三皇子蛊惑,死心塌地要嫁给三皇子。如果不是我一直没在储君一事上表现出太明显的偏向,现在哪里还能当这个镇西大将军。”

    乔瑾跟在乔双身边三年,被他收为义子,自然清楚这些事情。他默默坐在旁边倾听,没有出声。

    军营里只有轻轻的饮水声响起。

    过了一会儿,乔双把杯子放下,“不说这个烦心事了,我找你来,是要和你交代一些事情。明日我就要返回帝都,军营的事情就由你和陈副将一起管理了。你在这方面有天赋,我也不需要提点什么。”

    至于宋朝的事情,乔双只能压下了。

    他这个主将不在,朝堂也无心和宋朝开战,开疆扩土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吧。乔双有些心灰意冷的想着。

    “对了,这些天雨水不断,你的腿可还好着”

    乔瑾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他摇摇头,脸上的笑依旧温和,“还是老样子。”

    四年前洪水爆发,周朝江城受灾严重,庆朝边境的一些城镇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危害。

    那段时间很多人无家可归,乔瑾被救起来后忘掉了以前的所有事情,从眉骨到右脸颊上也多了一块疤,现在留下了淡淡的印子,除此之外,他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每逢雨水天两条腿都会隐隐作痛。

    他被住在边境的一个老人救下,跟着老人住了一年,口音也逐渐从周朝那边的口音转变为庆朝本地的口音。

    照顾老人去世后,乔瑾无处可去投军,被乔双赏识后也寻过大夫医治,但终究是留下了病根。

    “些许隐疾,日后好好调养也不碍事。”乔瑾温声道。

    乔双摇头,神色间颇为不认同,“别仗着年轻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奔驰的马匹缓缓停下,最前方的马匹上坐着一人,披着黑色斗篷,戴着帽子,从侧面看去只能隐约看见她线条分明的侧脸。

    衡玉抬起白皙的手,抓着帽沿将斗篷的帽子掀下,柔顺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飘拂起来,又落回在她的肩膀上。

    她仰头看着那带着风霜岁月之色的边镇城池,笑道“赶到山城了。”

    城墙之上,武威侯掐算着时间,这两天一直前往城墙晃悠,等着衡玉一行人的到来。

    他刚坐下喝了一口茶,就有守城的守卫急匆匆跑进来,将一块特制的令牌双手奉到武威侯面前。

    武威侯接过一看,大笑起身,“这位贵人终于到了。”

    盖岚先衡玉等人一步赶到城墙,就是为了寻人迎接衡玉,见到他爹,盖岚拱手一礼,“见过盖将军。”

    直起身后才冲着武威侯嘿嘿笑了两声,待旁边有士兵冲他看过来,盖岚又连忙肃穆神色。

    武威侯没理这蹭鼻子上眼的儿子,理了理身上的轻甲,用标准的军姿站着,等待贵人到来。

    一匹纯色的汗血宝马最先出现在众人视线中,马匹由远及近,众人也逐渐看清领头那人的面貌

    黑色斗篷随着纵马而扬起,来人气质风流肆意,明明那张脸同样出众,但众人都是会先注意到她的气质。

    守城的士兵不是那种有文化的人,但也在心里赞一句“神仙中人”。他们都知道武威侯这两天亲自前来城门是为了等一位贵人,看来就是这一位了。

    马匹停下,衡玉翻身下马,与武威侯含笑示意。

    “臣,拜见皇太女。”将军兵甲在身不行大礼,武威侯只是拱手一礼。

    衡玉同样拱手回了一礼。

    跟随在衡玉身后的沈归等人也一一翻身下马,虽然一路疾行而来,但他们的身体素质都很不错,相互见礼。

    他们这边对话平静,“皇太女”这个称呼却给了守城士兵们很大的冲击。

    皇太女穆衡玉在周朝很受百姓拥戴,尤其是在边境,她的名声一度盖过边境主将。

    这些士兵是最能清楚的感受到周朝国力在不断提升,国家越发强大的一批人。

    以前宋朝、庆朝时不时还要袭边,但现在谁怕谁,周朝士兵拿起武器刚,该轮到宋朝、庆朝的士兵哭爹喊娘被赶回去了。

    这在以前绝对不能想。

    此外,为了更好执掌军队,向周帝请示过后,衡玉直接以自己的名义,对待镇守边疆的士兵施行一系列优待安抚政策

    守城士兵们悄悄打量着衡玉,一直到衡玉随着武威侯进城,这些守城士兵才凑在一起。

    一个说“难怪有人说皇太女是神仙下凡,我远远看着皇太女骑马过来,还以为是哪个神仙下凡来帮我们打仗了呢。”

    另一个翻了个白眼,以更夸张的口吻、更夸张的肢体动作道“我听我们村子的读书人说过,这皇太女啊三岁能写诗四岁能画画,六岁就能百步穿杨,等到了十岁,嚯,那更不得了了,就宋朝那个什么皇太女啊,躲得像老鼠一样,都被我们皇太女找出来,狠狠折磨了一番。现在皇太女修炼的功力越发深厚,她一来边境,我们肯定战一场胜一场。”

    瞧着身边人那崇拜惊叹的目光,他挺了挺胸膛,没好意思说村子里那读书人也就上过两年学。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太女比神仙还神,能赐福给大家

    “不对啊,皇太女六岁的时候就能百步穿杨了她力气有这么大吗”最先说话的那人提出质疑。

    话刚说完,就被身边几人围着狠狠敲了一顿头。

    “你这是在质疑皇太女陈二狗,你想打架吗”

    “嘿,我没有我错了我错了”

    武威侯、衡玉等人早就察觉到这些守城士兵的打量目光,那些目光没有恶意,只有纯粹的好奇和崇拜,衡玉也就坦然任由他们打量了。

    身后那些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衡玉耳尖,隐约能听到他们的夸奖声。

    武威侯有些尴尬,解释道“我麾下士兵皆敬仰殿下,是臣没约束好他们让他们在殿下面前失礼了,臣回去定会好好管教一番。”

    前面先替那几人开脱,后面才说要去管教,衡玉自然听出了武威侯的意思,她笑了下,“不过打量几眼罢了,士兵们大概想看看我这个神仙中人是否有三头六臂吧。”

    毕竟都能六岁百步穿杨了,没有三头六臂可能做不到这一点。

    回到武威侯的住处后,沈归等人先去安置休息,衡玉与几个品级高的将军见上一面商谈出兵事宜。

    局势瞬息万变,在衡玉赶来之前,武威侯等人早已做了万全准备。她亲自前来,最主要是为了安抚瓦解人心。

    点将台上,衡玉亲自露面,一身银色轻甲,长发束起。

    “我欲待陛下巡幸宋朝,诸位将士可愿为我周朝一战”

    所谓巡幸,是指帝王巡视各地。

    谈话间,已将宋朝视为自己的后花园。

    偏偏没人觉得她的话狂妄。与宋朝交战多年,这些边境士兵,同样希望狠狠将宋朝踩在脚下。

    “愿”

    “愿”

    “愿”

    震天吼声之后,衡玉抬手。

    点将台下数万大军收声。

    千军万马在她身侧静默无言。

    “出征”武威侯一声令下,亲自擂鼓提高士气,随后大军开拔,剑指宋朝边境。

    宋朝有两道边境。

    一是与周朝接壤,一是与庆朝接壤。

    如今宋朝内斗已经上升到动用军队,周宋边境的守将乃孟陶心腹,一开始孟陶等人还顾及边境安危,但当右相家族被血洗、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后,边境安危已经被暂时抛到了脑后。

    孟陶、东方正卿等人就像是最疯狂的赌徒,为了保证自己的赢面,将所有的筹码都搬上台面,不再理会身后洪水滔天。

    衡玉布置的人手再蒙蔽掉他们的耳朵,等孟陶等人发现边境有异时,边境防线已经被彻底攻破,周军士气大增,连下五城,兵临宁城。

    当孟陶和宋帝为情报心惊,在考虑要不要调兵遣将增援宁城时,衡玉和沈归已经混进了宁城,正大摇大摆待在宁城知府家里用午膳。

    用过午膳,三人继续谈论正事。

    “这几年来,宋帝民心尽失,宁城虽是重城,但远在边境,宋帝的声望还没有当地的世家叶家高。”

    宁城知府继续道“百姓是最不在乎执政者身份的人,他们所求不过温饱,只要叶家能归顺,与我们里应外合,就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宁城。”

    明明身处他国城镇,沈归依旧有心思开玩笑,“这叶家嫡系子弟里,是不是有个叫叶风眠的不知道大人可曾见过他真人”

    宁城知府哑然,瞥见沈归脸上的促狭,再想想身边这位年轻皇太女尚未婚配,他也是个会来事的人,顺着沈归的话答道“正是,叶风眠之才貌不逊皇太女。不似皇太女可安天下、自带风骨的才貌,是另一种值得静静欣赏的惊为天人。”

    对于属下们的调侃,衡玉自然是照单全收坦然以待了。

    她笑了下,把话题重新带回正轨,向宁城知府询问这叶家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宁城知府简洁明了总结,“是个恃才傲物之人。名声极重,因理念与这两任宋帝都不合便没有出仕。能言善辩,常常能把人说得下不来台。”

    对于能把人说得下不来台这一点,他实在深有体会。

    “他擅长什么”

    “擅治民生,叶家在宁城的偌大声望,有一大部分是因他培养出来的。”

    衡玉点头,“若能用之,此人可执政一方,为一届能臣。”

    宁城知府欲言又止,实在想说那家伙的脾气又臭又硬,谁摊上都要吐血,偏偏他自诩君子,之前只是客观点评,现在让他在后面吐槽,宁城知府又不好说什么。

    衡玉看出他的为难,笑了下,“大人是端方君子,不必多言。”

    “只要他确实有才华,这天下就没有我不能用、不敢用的人,只有我不想用、不愿用。”

    “就麻烦大人陪我去叶府走上一遭,我且去看看这叶家负尽盛名的两人是何等风采。”

    宁城知府的心脏激烈跳动,他一个宋人选择效忠周皇太女,不就是为对方的风采所折服,觉得对方是能安定这天下之人吗

    但刚激动了一会儿,宁城知府又疑惑起来。

    两人

    他们刚刚不是在提叶家家主吗,哪里来的两人

    恍惚一阵,宁城知府才想起来,他之前还在极力鼓吹叶风眠之才貌来着

    宁城知府坐上马车,衡玉和沈归也在马车里。

    马车一路往叶家驶去。

    在宁城,叶家绝对是一个庞然大物,但马车到达叶家门口,衡玉掀开帘子去看时,发现叶府虽然华丽,但比起它的名声就不够看了,而且颇能约束下人。

    这个世家的确有它的可取之处。

    宁城知府递上拜贴,在被府中管事迎进去后,衡玉并没有掩饰,直接走在了最前面。这很容易让人看出来,她才是一行人里主事的人。

    府中管事眼里有些好奇,但打量衡玉一番,并没有失态,继续带着衡玉往里面走。

    一直走到内院,他才转过身,对衡玉一行人道“家主说了,只能让主事之人入内一见。”看了宁城知府一眼,“即使是知府大人您也不能破例。”

    衡玉颔首,抬步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推开房门。

    “如果贵人不介意,在你试图说服我之前,可否先把你面前的书卷阅读完”坐着主位上的中年人气质儒雅随和,从外貌上根本看不出他脾气死倔又毒舌。

    衡玉在他对面坐下,理了理衣襟,这才拿起书卷翻看起来。

    书上的字迹笔势刚健,极为出彩,但他本人所书写的论点更为出彩。

    有好几个论点都是超脱了当下,往前面多迈了上百年的,也有不少论点的实行,需要建立在拥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大一统国家基础上。

    衡玉翻书翻得很快,这些论点又没有扩展开讲得很细,一刻钟后,衡玉轻轻把书册合上。

    “恕我直言,难怪先生出仕不得志。”

    叶钟章眼睛下意识一瞪,险些喊出送客,衡玉才慢悠悠说出后半句。

    “因为这天下,只有我能让先生施展抱负。”

    沈归和宁城知府在书房外等了快一个时辰。

    沈归并不担心这场谈判是否能成。

    只要是个有才之人,遇到能让他施展才能的明主,无一不是如同在黑暗中行走的人遇到一束亮光。

    不会有人能拒绝这束亮光的。

    出神想着事情时,紧闭许久的书房门从里面打开,衡玉和叶钟章一起走出来。

    “一切都交给臣吧,明日午时,臣会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自称为臣,已经足够说明一切问题。

    来的时候是管事迎接,离开的时候却是叶钟章亲自相送。

    四人走在路上,一道如清泉激石的琴音突然破空而来,让闻者精神为之一振。

    衡玉瞬间猜到这是何人在抚琴了。

    透过院中竹影,衡玉隐约看见一个穿着月牙色长袍的人在安静抚琴。

    距离有些远,衡玉看不清他的脸,但依旧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能让人凝心静神的气质。

    她没有打扰,只是微微停下脚步。

    叶钟章、沈归几人也随着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琴声。

    一曲抚罢,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相互见礼,各自转身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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