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名黑袍人。
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 整个人都隐没在黑色浓雾之中, 黑雾覆盖住了面容,让人根本看不清楚长相。
“恭迎圣主降临”薛大姑喊得声嘶力竭。
其下的村民也是神情癫狂,欲仙欲死。
薛大姑待那人坐定, 连忙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前去
“启禀圣主,今年春分时节, 进献山神的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新娘是个极为漂亮的小姑娘,保准山神满意。”
“哦”
黑袍人在黑雾中缓缓开口。
那声音嘶哑难听,好似含了一口浓痰, 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又伴随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之音,又忽散忽聚的黑雾,只听一声便让人感到头皮发麻,十分不适。
“这次既然你把事情办妥了, 那便有赏。”
“啊多谢圣主仁慈”
薛大姑大喜过望, 得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干瘪的脸孔都颤抖了起来。
“该赏你什么好呢”
黑袍人探出手来,苍白细瘦犹如骷髅的手指相互摩挲, 好似甚为苦恼的模样。
随即,那黑色的细长指甲抬起,漫不经心的随手一指薛大姑身后的几名男子
“就把你们身上的圣力,都贡献出来给她吧。”
“什么”被指到的几名男子闻言瞬间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不”
更有一人猛然跳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夺路狂奔。却被那黑袍人轻轻一指之下, 便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唔唔唔”
那人本就面色惨白,瘦骨嶙峋,与其他人的体型完全不同。此时更是拼命挣扎,额间青筋爆绽,却始终无法挣脱。
“吃了圣果,便要好好听话。乖”那黑袍人又勾了勾手指。
瞬间,那名瘦弱男子便双脚离地,飞快转身朝着那黑袍人所在的方向飞过去。即使他双手无助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双目圆瞪,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速度。只得如一只垂死的鸡,任人宰割。
“还敢反抗,看起来是还没体会到长生不老的好处”
黑袍人站立起来,细长指甲慢慢变长。
随即,高高举起手,将那指甲一点一点的探入到那名男子的头皮中去。
“噗嗤”
如同水球被细针扎破的声音,缓缓的在空旷的神庙大殿中响起。令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那瘦弱男子双眼翻白,不停的颤抖,却连一句讨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众人匍匐在地,俱都面色惨白,抖如筛糠。只有薛大姑双目放光,贪婪地舔舐着干涸的嘴唇。
“圣主、圣主饶命”
这时,紧跟在薛大姑身后跪倒的一名精壮男子,忽然战战兢兢的喊了起来
“小七、小七是十年前才有幸吃了圣果,他、他还小,他不懂啊而且、而且今日山神新娘的圣果便是由他的望圣主看在他无私奉献的面上,饶了他一命。”
“哦原来他今日未食圣果,难怪看起来有些虚弱不过,你又是谁竟然与本尊的对话,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黑袍人动作一停,低下头去,细细打量那说话的男子。半晌才语气古怪道,“哦本尊当是谁,原来是薛寿薛村长啊既然如此”
黑袍人又将指甲,缓缓的从那名叫做小七的瘦弱男子的脑袋里抽了出来,“本尊向来仁慈,所谓不知者不罪。再看在你今日无私奉献的面上,那便饶了你吧。”
“砰”
那小七便如一滩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全身抽搐着如同一只被人放干了血的鸡。
而墙面上属于小七的那盏灯笼只留有一丝光线,火苗忽隐忽现,好似随时就会熄灭。
“小七,小七”薛寿着急叫了几声,却丝毫不敢上前查看,只磕头不停重复,“多谢圣主博施济众,普度众生多谢圣主博施济众,普度众生”
“好了,好了。金刚一怒,方显菩萨慈悲。”
黑袍人低头把玩黑色的细长指甲,那指甲上还挂着白色粘稠的液体
“不过,本尊既然说了要赏赐,这缺了一人终究不好。不如”
黑袍人忽而一指伏在尘埃中的薛寿“就由你代替他吧。”
“什么”薛寿一听这话,瞬间面如死灰,一下子便瘫倒在了地上。
而薛大姑则大喜过望,连声高呼“多谢圣主圣主泽被苍生,圣主洪福齐天”
喊毕,她倏然回身,对着薛寿说道“村长,那便得罪了。”
话音未落,便见那薛大姑十指如钩,恶狠狠的按在中年人的头顶上。随即,便有一簇簇黑色的光芒从中年人的头顶处慢慢渗透出来
神庙外大树上,江临渊倏然眯起了双眼。
薛大姑独立神庙中央,她闭上双眼,近乎贪婪地吸收那些黑色的光芒。
随着光芒渐渐散去,只见那薛大姑原本细脚伶仃的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丰满,而原本干瘪难看的脸也变得细腻白嫩了起来。
而薛寿却一下子就干瘪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剧增,头发也变得花白。
那面放灯笼的墙上,有一盏蜡烛忽明忽暗,火苗不停的抖动着
“呼”
薛大姑终于松开已经面如土色的薛寿,一脸的餍足。
她摸着自己白嫩的脸蛋,似笑非笑,又居高临下对躺在尘埃里一动不能动的薛寿道
“今日还要多谢村长的成全。以你儿子才服用了圣果十年的修为圣力,哪里比得上村长的服用百年的修为。有了村长这些精纯的圣力,才终于可以让我容貌回春了”
那薛寿原本是一名高大精壮的年轻男子,如今却突然好似瘦了整整一大圈,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此时,他也是一语未发,只看了一眼身旁不知死活的小七,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
“呵呵没想到村长今日如此硬气”薛大姑“哼”了一声,又依法炮制的吸了另外几名黑袍人指给她的壮汉的圣力。
如此一来,她面容娇艳,宛若新生。而那些被她吸去了修为的男子们,皆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地上,与薛寿一般,似乎一下子就老去了好几岁。
“多谢圣主”薛大姑跪倒在地,脆声喊道,“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促成娶妻之事,定不会让山神失望。”
“如此甚好。”黑袍人用一块帕子细细的擦去指甲上的脏污,“今年春分之事做的甚好,山神甚为满意。有赏。”
又随手一挥,原本那些在众人四处游离的黑雾瞬间凝成了一颗颗碧绿的果实莲蓬。
“啊上等圣果”
村民们望着那青翠欲滴的莲蓬,皆都露出贪婪的神情来。
薛大姑更是惊喜道“原本一日一人只得一颗圣果一日不食,便会迅速体态羸弱。多日不食,便会迅速衰老,行将就木。即使长生,也只能苟延残喘。”
“一颗圣果只有一日的圣力。而一颗上等圣果,则有一年的圣力没想到啊今日圣主英明圣主博施济众,普度众生”
说着,她便带头“砰砰砰”的磕起了头来。
在她身后的村民装葫芦画瓢,磕头磕的一点都不马虎。
黑袍人似是十分享受他们的跪拜,懒懒地挥了挥手道“起来吧。赏”
与此同时,莲蓬依次飞起,凌空停顿在了每个村民的面前。
下一刻,在那神庙里就响起了一阵唏哩呼噜、狼吞虎咽的声音。
而那几名被吸取了灵力的壮汉,也颤颤巍巍摔开了莲蓬,大嚼了起来。原本因为被吸去了圣力而变得虚弱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得以恢复。
村长薛寿犹豫了片刻,闭了闭眼,也抢过圣果,胡乱的吞咽了起来。
只那小七还是昏迷,眼见着有人要来抢夺他的圣果,却被已经恢复的薛寿狠狠的瞪了回去。
那上等圣果从外表上看起来与莲蓬似乎并无分明,可是,随着村民们的吞咽声,整个神庙中瞬间就弥漫起一股腥臭、又带着酸涩的气味。
那气味与浓黑的迷雾相互交融,像无数只舞动着的触手从村民们的背后贪婪的汲取着力量。
那些村民尤不自知,还在疯狂的咀嚼。
黑袍人端坐在闪耀着无数双眼睛的宝座之上,身上黑雾也越来越浓密,渐渐便如有实体一般。他睥睨四方,表情餍足而疯狂。
而那些碧绿的灯笼更是红光大盛,猩红如血
在神庙外目睹这一切的江临渊皱起了眉头,冷冷吐出几个字“泥猪疥狗。”
不消片刻,那些村民便吃完了今日多得的圣果。
体型越发的精壮,面貌也越发的年轻,似乎整个人都精力无限。他们喜不自禁的互相打量着,面容红润饱满之中却带着一丝诡异。
“放眼整个修真界,人人修道只为长生”
此时,黑袍人高坐于宝座之上,忽而朗声道。
村民立时便安静下来,纷纷跪倒在地,做细心聆听状。
“但是,这修道之事何其艰难,又岂是朝暮之间可得有灵根乃是其一,日常苦修其二。若是有点气运,拜入仙门得高人指点,那还有望筑基入门。可是,又有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引气入体。更何况,你们这些个没有灵根的普通人。”
黑袍人身边黑雾萦绕,“嘶嘶”之声不绝于耳。黑色的尖锐指甲点着匍匐在地上的村民们,语气分外的慈悲
“落日山山神游历人间,识得人间疾苦,派下本尊为尔等降下这救苦救难的圣果。食一日圣果,便可强身健体、寒暑不侵。食多日圣果,便可耳聪目明、身含圣力,便如修士筑基。而有幸日日食圣果者,不但比修士修真省心省力,其修为更是可以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其下村民闻言,纷纷倒伏在尘埃之中,高声呼喊“圣主英明圣主慈悲泽被苍生,福泽绵长”
黑袍人一摆手,让他们停下,又道
“若这辛苦万分的修炼,仅仅只得一个长生,却垂垂老矣,那又何来的半点乐趣依本尊所见,这长生需得不老。不老不死,有强健的体魄与青春的面貌,方可享受这人间的无边乐趣。所以,本尊赐福于尔等,这无需修炼,只要日日食用圣果,便可得百年修为圣力,长生不死”
“你们啊,可都是有福之人呐”
话音刚落,以薛大姑为首的村民,便又高声大喊
“圣主英明圣主慈悲泽被苍生,福泽绵长”
“好了。好了。”黑袍人抬手压了压众人激动的情绪,“可能你们之中也有人没有经历过百年前魅虚乱世的惨状,所以,一心想要离开靠山村,离开山神的保护,独自闯荡世界。还怪山神将尔等囚禁于此,与外界没有半点沟通。但是,山神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尔等着想。”
黑袍人顿了顿,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的薛小七
“若叶大陆如今尚有上古妖兽作乱,村外的世界艰辛异常。邻里之间,易子而食更是比比皆是。尔等得山神庇佑,在这世外桃源平安富足,还长生不老,更是要好好珍惜。”
“而山神培育圣果艰难,一年只在春分时节清醒。所以,此次春分,本尊希望能够得到尔等的圣力相助,降下甘霖,让来年村中更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薛大姑闻言,立时高声附和“圣主有令,尔等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她身后的村民也跟着高声喊道“圣主有令,尔等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黑袍人看起来极为满意,一挥手“既然如此,如果没什么事,尔等便跪安了吧。”
“是”听到这话,薛大姑忙带着所有村民,倒退着离开了神庙。
决明与辛夷也借机,悄悄躲在抬薛小七的担架上,一起退了出来。
神庙外,光影浮动,似乎有一道灰影掠过,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天色依然漆黑一片,村民们默不作声的行了一段路。
很快便离开神庙,快要到达村落之际,那薛大姑挥了挥手,便让其他人都各自散了。
“村长,留步”
这时,薛大姑却拦下了薛小七的担架,似笑非笑在薛寿的耳边轻声说道
“村长的圣力我自会好好使用,这也算我替你家莹心找了个替死鬼的谢礼。不过,到了明年,莹心一定还会是山神的新娘。我保证”
薛寿咬紧了牙关,双手放在身侧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半晌,才从牙缝中憋出了一句话“走”
看着抬着薛小七的担架犹如丧家之犬般,匆匆忙忙的跑了,薛大姑忽而放声大笑。
那尖锐的笑声犹如夜枭泣血,只听得人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哈哈哈薛寿,你想不到吧,你也会有今天哈哈哈哈”
薛大姑笑得花枝乱颤,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还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薛寿啊,薛寿,你最想要那长命百岁,青春永驻。我却偏偏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
薛大姑笑得癫狂,可是下一秒,她却突然感觉到背后一凉,就好似被一条毒蛇盯着了视线。全身的寒毛猛然战栗了起来,让她上下牙齿都忍不住开始打架了。
“谁”薛大姑脸色发白,倏然回身喝道,“谁在装神弄鬼”
可是,她的背后却空无一人。
“谁是谁”
薛大姑不知想到了什么,瞬间脸色大变,拔脚就往家中跑去。可是,无论她跑得多快,那阴寒的感觉却跗骨之蚁,如影随形。
“啊不要再跟着我了”薛大姑忍无可忍的大吼出声,“不是我不是我要找你们就去找薛寿是他对对对你们去找薛寿害死你们的,是他是他”
几句话还未说话,背后似有一股大力传来。
“砰”薛大姑一下子被狠狠的摔在地上。村里的道路泥泞不堪,飞溅起的泥水沾满了她的全身。
“不是你们是你是你”薛大姑低头看着泥水凝结成冰,忽而恍然大悟。
她一拍地面,十指如钩,口中怒喝
“薛寿我知道是你百年前,你本就是变异单灵根之冰灵根,还被认为是全村的希望”
“你定是你恨我夺去了你百年圣力害了你家小七但是,你也要好好想想,当年要是没有我,你、你的儿子、你的女儿、包括你的好村民们,又如何可以活下来”
“是我是我救了你们所有人”
此话一出,那背后的阴寒之气骤减。
薛大姑心头一松,却突然悲从心来,她双手拍着地,捶胸顿足大哭起来
“薛寿你可知道我是怎样活下来的你可知道我在神庙中的日日夜夜是怎样度过的你可知道我是如何才能逃出神庙,如何回到靠山村来”
“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不顾满身泥泞,伸手用力抹了一把泪,只污脏着一张脸,似笑非笑道
“你,薛寿,靠山村村长,在你的心里只有你的儿子、只有你的女儿。在你的心里,何曾有过我一丁点的位置是我傻,是我蠢,是我天真,是我幼稚。是我以为牺牲了我一人,便可换得全村人的安全。可是”
薛大姑说着,突然脸色大变“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这些人竟然可以虚伪恶劣到如此地步你们在害死我的百年中,竟然为了自己的安逸,还有害了那么多的女子那些人可是你们的女儿、爱人、妻子”
“还有你的宝贝儿子薛小七,他又干了什么好事呵呵这还真应了一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的脸色越来越诡异,最后竟然神经质的笑了起来
“怎么当年舍得下我,舍得下那个人,如今怎么又舍不得你的女儿莹心了又想着带着自家老小,离开靠山村了,呵呵”
“不过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只有自己长生不老才是真的。我再不会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事事都听你的摆布”
薛大姑擦汗眼泪,咬牙切齿道
“薛寿,再过三日便是春分,山神便会重临人间。到时候只要你乖乖配合我做完山神与那女娃的婚礼。你再向圣主提出交出村长一职于我,我便求着圣主饶你家一命。说不定还可以求着圣主放你们一家离开靠山村,你看如何”
许久都没有得到回答,薛大姑回过头去
下一刻,她却突然见到了一双湛蓝如海的眼睛。
那眼睛似嗔似怒,看似波澜不惊的碧蓝海面,底下却蕴藏着怒浪涛天一般的威势。
那威势与之前她所侍奉的圣主完全不同。
那圣主虽然阴森恐怖,但绝没有此时那种遮天盖地的绝望与恐惧同时袭来的感觉。
“呃”
薛大姑几乎来不及多说一句话,立时便吓得双眼翻白,两腿一软,直接摊倒在地。
“呵” 江临渊站在树枝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薛大姑在烂泥地里瘫软如泥。
雪白爪子一挥,一颗黑色的圆珠立时便从薛大姑的头顶被抽离了出来。
“唔唔唔”薛大姑无意识的拼命挣扎着。
“百年冰灵根修为圣力不苦心修炼,就想不劳而获这个梦可做的真美。”
江临渊把玩着黑色圆珠,漫不经心的看着其上灵力流光溢彩,却又不知被什么事物污染,变成了如今这脏污的黑色
“留着你还有用,便再让你多活三天。”
话音刚落,小猫儿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而那薛大姑,随着那颗黑色圆珠离开她的身体,她好不容易刚刚得来的丰腴身材,与白皙粉嫩的面容瞬间就变回到之前那细脚伶仃、面黄肌瘦的模样 甚至比之前还要不如。
此时躺在泥地里的薛大姑,完全就和穿着衣服的骷髅架子没有任何的分别。
光影迷离,圆圆脸的决明与高个子的辛夷,化作小木人的原型,在树影间穿梭,紧紧的跟随在小猫儿的身后。
“主人到衰退期了这次看起来的确十分严重,竟然变得只有这般大,这可如何是好啊”决明担心道。
辛夷手脚修长,纵越之间,小声道“主人英明神算,自然是算到了衰退期这一点。无须担心,无须担心。”
“那倒也是。主人向来算无遗策,对此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只是”
决明加快步伐以跟上辛夷,又忧心忡忡道
“辛夷啊,你说那天底下最漂亮的天池锦鲤小鱼,现在去哪里了她会不会还留在空畅山中啊她娇气难养的很,向来只食朝花、只饮晨露。这没有了你、我的照顾,她可要怎么才能活下来啊”
辛夷闻言,也忧愁的皱起了眉头
“是啊,那小鱼儿要一天换一次天池水。还要在阴阳乾坤盯鼎里放上珍贵的宝石,供她玩赏。我记得,那日给她换了避尘无根水便连连的翻肚。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换水。哎”
小猫儿江临渊在前听着那两个小木头人嘀嘀咕咕,也是眉头微微蹙起。
这小鱼精果然妖孽娇贵,连木石心肠的决明与辛夷,养了她这短短几日便讲她记挂在心。
那也无怪乎,他与她日夜相对,此时离开不过一会儿便着急着想要赶回去。
也幸亏这次没有带着他家小鱼一同出来,若是让她见到今日神庙内的场景,只怕要吓坏了。
今日的探查已有所得,江临渊加快了步伐,也不管身后的决明、辛夷是否赶得上。
他悄悄将决明所说的天池锦鲤食朝花、饮晨露的特性记下。心道,这若是让那俩小子见到小鱼精如今化形后的模样,也不知会不会惊掉下巴。
江临渊如此想着,转瞬之间便已经来到了周老爹的药庐。
只要从半开的窗棂之上一跃而下,便能见到她熟睡的容颜。
房间内孤零零的一盏油灯闪烁,与他离开前没有丝毫差别。
可是江临渊突然湛蓝双眸圆瞪。
那张小木床上空空如也。
他的小鱼精呢
江临渊抬眼一扫,便见围着小木床四周的几块灵石还在尽心尽力的散发着灵气,那周围灵力波动,如波光粼粼他为小鱼精所建立的防御结界完好无缺。
再看那小木床之上,破旧的棉被被人掀开一角。枕头、蓝花布包袱、小竹篮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处,丝毫没有杂乱的感觉。
看起来,小鱼精并不是被人带走,她是自己走的。
这黑灯瞎火,危机四伏之地,她去了哪里
而且,他的安心凝神咒下的并不重,但凭着林若渔此时的修为,也不可能自行破开。那必是有外界的力量使其清醒。
到底是谁破开了他的宁心凝神咒,又诱拐了他家小鱼出去
因为江临渊突然加速,紧随而来的决明与辛夷气喘吁吁,他们好不容易进入到了药庐之中,却忽而感觉到魔尊骤然爆发出来的蓬勃怒气。
决明与辛夷对视一眼,立时,一二三木头人。一动不敢动一动都不敢动
江临渊低垂着脑袋,全身隐没于黑暗之中,周身邪气肆意。
地面上那小猫儿的影子也渐渐被扭曲、叫嚣、拉长。
他缓缓抬起头来,湛蓝的眼眸中迅速划过一丝暴戾残忍的血色。
小鱼精身着避尘无根水所化的衣衫,隐藏自身气息于无形。若无与之肌肤相触,即使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探究她的原型与修为。
这原本是他为了保护林若渔的方法,没想到此时竟然变成了一旦与其失去了联系,便再也无法找寻她的障碍。
不久前,那乖巧漂亮的小姑娘还在这里抱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柔声细语的说着话儿。如今那小姑娘却消失不见了。若早知道会如此,他便不会放她一个人留在此地
她那么小,那么弱,又那么娇气,如今一人在外,少不得受了委屈,便又要哭了。
江临渊面无表情,一挥手,“砰砰砰”小木床四边摆放的灵石瞬间炸成了齑粉。
一旁的决明与辛夷早就噤若寒蝉,此时恨不得都直接昏死过去算了。
其实,他们本该命丧百年前,是魔尊江临渊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又赐予了他们身体。他们甘心跟随魔尊,服侍他也已有百年。
这百年来,无论是正道仙子,还是魔道妖女,无一不对其趋之若鹜。就如那飞蛾扑火、前赴后继。
只可惜这魔尊浑身上下无一点人气,就如天上之巅皑皑白雪,清冷禁欲、薄情冷血,几乎无人可其身前。
日常里,魔尊也是如古井无波、无事可萦绕其心头。若真有看不顺眼之事,弹指间,樯橹便灰飞烟灭。
决明与辛夷,又何曾见过江临渊生气至此
这魔尊一怒,足可以令日月无光、江河逆流。如末日来临,无人可得生还
此时,决明与辛夷战战兢兢,却还是不明白,是什么事情可以令魔尊如此生气
犹记得那时,正义盟单长老趁着魔尊渡天劫这个紧要关头,召集天下义士,围剿灭世峰,也不见江临渊有任何情绪波动。
魔尊也只是有条不紊的搜集信息,按部就班的做着计划。冷血无情的好似冰雪铸就,无半点人气。
可是,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临渊面沉如水,轻轻一招手,辛夷与决明身不能自控,瞬间又回到了小木匣子之中。
与此同时,一张轻飘飘的纸条则被他抓在了手中。
这纸条是被遗留在床脚旁,上边不过写了三个潦草的字“不要吃。”
不要吃什么圣果
湛蓝眼眸如淬满了寒冰,江临渊捏紧了纸条便出了药庐。
此时,已近春分,一轮满月突破厚厚云层,悬挂于半空之中,悄无声息的照耀着整个靠山村。
林若渔失足跌下靠山村为周老爹所救时,江临渊已经在第一时间查看过整个药庐,并无一点不妥之处。
而此时,药庐里四下却静悄悄。周大娘与周老爹都似乎陷入了昏睡之中。
江临渊缓缓穿过药庐,面前便是一片药田。
按照周大娘所言,他们俩不是靠山村人,所以,山神并没有赐下圣果给他们。他们日常所食用的便是自己种植的粮食。今日晚间周大娘端来的米粥,便是自己所种的口粮之一。
放眼看去,此时大雪封山。一片白茫茫的田地里本并就没有种植植物,此时,却突兀的出现了一条条泥泞蜿蜒的痕迹。
那些痕迹显然是全新的,延绵不绝,倒是与白日里林若渔在村中见过的痕迹相似。
远远所指便是神庙的方向
江临渊一跃而起,立时便跳上了药庐外的一棵百年参天大树之上。强大的神识迅速笼罩整个村落,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小鱼精虽然被避尘无根水遮掩了气息,但却带着他刚刚才送她的“夺命”。
那“夺命”从外表上看起来是只黑漆漆、毫不起眼储物戒,但实则却是在五百年后的令人闻风丧胆的杀人武器。
其在护主的同时,更有击杀对手于瞬息之间的作用。
“夺命”取材乃是上古凶兽睚眦的龙角。
所谓睚眦必报,“夺命”刚成之时,凶性难驯,妄图弑主。是江临渊不惜以鲜血喂养,又以大乘威压镇压,才使其乖乖听话。
当年,九华山一役,江临渊以一己之力,杀光围攻九华山的百万修士。直杀的天地无光、血流成河。当时便是驱使夺命与修罗尺互相配合而成。
夺命煞气太重,容易使人迷失本性。后昊空大师用佛音整整炼化了七七四十九天,使内里的睚眦昏睡。日后才得安生。
这次,林若渔追着他看藏东西的地方,江临渊便随手将这去了凶性的“夺命”给了她。
一来,他身边并没有收藏其他普通储物戒,夺命形如戒指,有不大不小的空间可以储物。
二来,此物认主,虽凶性已除,但相较其他还是十分凶悍。小鱼精身上有他的内丹,夺命自然将其认为主人,不敢造次。
三来,夺命日日跟随他左右,早已沾染他的气息。将此交付给林若渔,也方便他寻找。
只是没想到,夺命刚刚交付出去,便立时派上了用场。
“竟然在那里”江临渊眼眸微眯,飞身跃下。
月上中天,树影婆娑,在斑驳泥泞的地面上形成光怪陆离的景象。
江临渊一路向西,再次回到了神庙的周围。
黑黝黝的一座建筑伫立在山脚下,巨大的阴影笼罩四周,其背后倚靠的便是传说中的落日神山。神庙前的那座神像上依然蒙着黑布,萧瑟的夜风吹起,也无法吹开其真实面目。
江临渊自是没有兴趣探究黑布下,神像的庐山真面目,他只要找到他家小鱼。若是他家小鱼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整个靠山村就等着陪葬
夺命上的气息在此地越来越明显,小鱼精分明就是在这周围。江临渊四处查看,却毫无所获。
她到底去了哪里
此时,耳边骤然又响起了“嘶嘶”之声,江临渊耳尖微动,目光忽而看向了那神像所在的位置。
那厚重的黑布下,竟然露出了一抹熟悉的蓝色。
这是
江临渊一跃而下,直奔神像而去。
瞬间,却听见“嗖嗖”的破空之声。
显然,为了防止有人破坏神像,此处设有防御法阵。
方才薛大姑一行人来到此处,也又是跪拜,又是磕头,又是烧符。这些仪式下来,目的便是为了用燃烧符咒产生的黑烟,隔绝人身体的气息,防止触发这防御法阵。
至于那跪拜、磕头,不过是装神弄鬼,增加那山神在村民心目中的神秘感罢了。
“班门弄斧。”
对面来势汹汹的箭矢,江临渊不屑一顾,轻巧一跃便都轻松避开了。
同时,在法阵被破坏的警戒尚未响起之前,他眉头一挑,只听见“砰砰砰”三声,那耗费颇多灵石的法阵直接就夷为了平地。
湛蓝眼眸飞快扫过四周,神像周围并没有一点打斗过的痕迹。那便说明,带着小鱼精的来此的人,想来便是十分熟悉靠山村之人。
那人到底是谁
江临渊缓缓上前,一把拽下了藏在神像黑布下的那抹蓝色。
那是一块普通的蓝花布帕子。
他自是认识那帕子,这是小鱼精带他出去查看村中情况时,怕他受伤体弱,而准备好盖在他身上的帕子。
这帕子应该和那个小竹篮一起放置在周老爹的药庐里,此时,却出现在了这里。
这是小鱼精带过来给他提示的吗
江临渊如此一想,“唰”的一声,雪白爪子上便探出了锋利尖锐的指甲。
指甲银白如雪,在惨白月光下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倏然抬头,被蒙着黑布的山神神像顶天立地、高耸入云,此时更是张牙舞爪的仿佛要倾倒下来。
“呵不能看”江临渊发出一声轻嗤,直接探出指甲,凌空对着黑布虚虚的一划。
“撕拉”
裂帛之声骤然响起,那厚重的黑布瞬间裂成了两半,婆婆娑娑的从半空中掉落了下来。
在惨白如水的月光下,一座巨大的黑色神像骤然出现在了江临渊的面前。
那神像蛇首两身,凶眸倒竖,左右两边竟然各长了两只翅膀其下更长有六足
难怪被黑布蒙上时,那造型会如此怪异。
“是肥遗”江临渊撇了撇嘴,“真丑。”
他家小鱼看到这种上古凶兽大抵会被吓哭。
而他一直听到的“嘶嘶”之声,也不过神像仿造毒蛇吐信声而出发的声响罢了。
回想五百年前,的确有太华之山肥遗乱世。
肥遗引起中原地带年年大旱,民不聊生。其后,有仙都第一城之称的落日城,最后也变成了一座鬼城。靠山村就在落日城的附近,难道落日城变成鬼城也是这肥遗之故
江临渊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肥遗所在,便会引起大旱,而靠山村却风调雨顺,着实令人感到奇怪。
他眼眸微眯,又骤然见到有无数浓稠的黑雾像丝线一般从神像处慢慢的渗透出来。
这便是这靠山村周围弥漫着的黑雾屏障,也便是那圣主口中保护村民不受乱世之苦的庇佑。其实,这些黑雾不过就是肥遗口中的蛇唾而已。
肥遗乃是毒蛇之王,其蛇唾自然是奇毒无比。蛇唾弥漫在靠山村周围,其他人还未进入村中就被毒死了。这靠山村还因此变成了世外桃源。
简直是荒谬
江临渊凝灵力与利爪之上,隔绝蛇唾,轻扣神像。随即,便传来了“咚咚”几声。
果然,这神像是中空的。
他家小鱼极有可能便是在这神像底下
只是这神像上枝枝丫丫实在太多,又该如何进去
江临渊眉头紧蹙,循着记忆,又朝着神像走了几步,却是来到了之前薛大姑跪拜、磕头、烧符之处,再次抬头
原来如此
此时月上中天,惨白月光通过这四翼神像,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斑驳的倒影。
而这些倒影,正是易经中的卦象山火贲。
易经有云山下有火,贲。君子以明庶政,无敢折狱。
山火贲,艮上离下。由此衍生而出的法阵,其破阵之法便是在六二之处,蜕皮自长。而这六二,便在这神像的双眼之间的倒影之处
江临渊飞快向前,直接一爪拍下。
“轰”
大地开始颤抖,神像发出嘶鸣之声。紧接着,那肥遗神像的四翼上下交换位置,而他的六足之下的地面上,轰隆之间竟然出现了一个向下的通道。
江临渊捏紧蓝花布帕子,毫不犹豫地直接冲了进去。
通道悠长泥泞,两边却点着碧绿的灯笼。那灯笼里的蜡烛鲜红,忽明忽暗之间,把整个空间照射的光怪陆离,就犹如那地狱魔窟,魑魅魍魉,影影绰绰。
江临渊面无表情的往通道深处跑去。
此地如此恐怖,他家的小鱼该要哭了。
随着他如风一般的跑动,碧绿的灯笼依次被点燃。就犹如一双双窥探的眼睛,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注视着入侵者的一举一动。
江临渊完全不为所动,刚绕过一处潮湿泥泞之处,眼见却是豁然开朗。
地宫
没想到这不起眼的靠山村山神庙下,竟然有个如此宏大壮阔的地宫
只见江临渊刚刚驻足的面前便是一道品字形夯土城垣。
外城垣下一片江河湖泊,河面波光粼粼,反射着银白的光芒,俨然便是在人工开凿的河道上灌满了水银。此为护城河。
再仰头看去,便可见地宫顶上,明月如盘,四周繁星点点,更有几片云彩忽隐忽现。
夺命的气息便在地宫的深处,江临渊目不斜视,直接越过护城河,来到城垣之下。
入目便是一道顶天立地的石门,上书写着“得天独厚、极乐永生”。其上更有沉重无比的铜管扇,并以浮雕的形式雕刻着一副巨大宏伟的画作。
那画作之上是两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菩萨俱都弯腰低眉,看着的却是一名襁褓中的婴儿。
那婴儿双眸紧闭,睫毛纤长浓密,安睡在摇篮里,显得栩栩如生。
这幅雕刻是何意思江临渊眉头紧蹙,心中诡异之感更甚。
这时,耳边却传来“叮铃铃”一声铃铛声。
这又何处来的铃铛声
江临渊侧耳倾听。这铃声时断时续,隐隐约约,倒似乎像是一首乐曲。
此念头一划过脑海,江临渊心头一凛。他骤然想起林若渔在空畅山中,破开百鬼夜哭最后一道法阵时,她曾提及的那首广陵散。
魔尊江临渊本就精通音律,又天资聪颖,过耳不忘。即使之前对广陵散不甚熟悉,但那日听过几次之后,便把那音律牢记心中。此时一听,便听出便是广陵散无疑了。
是他家小鱼
无论是夺命的气息,还是这铃铛艰难的摇出广陵散的节奏,都说明林若渔此时就在这地宫深处这是她在用铃铛声向他传递着消息。
江临渊面沉如水,直接推开了石门。
下一刻,那石门上雕刻的婴儿却突然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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