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昔暗中赞叹,果然黑化的唐余想法也不单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企图。虽然安如昔对唐余的琴艺很有信心,但是架不住万一听众之中有人挑事,所以宴会时不可能只让唐余一个人表演。
再者唐余在大雍除了贡品这个身份以外,暂时还没有其他惹人注目的地方,必须寻一个有知名度的人做托。
一般情况,当红的名角花魁轻易不会为旁人做嫁衣,哪怕长公主出的价钱高。毕竟人家是混这碗饭的,名声脸面都很重要。而素琴小姐就比那些人高了一个层次,看她连长公主的邀约都敢婉拒,就是不差钱的主。
金钱不能打动素琴,那么就展现一下实力或者谈谈她的需求。说不定人家素琴小姐很讲道理,也愿意成人之美。
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态度,安如昔在日落的时候赶到了天音观。
这天音观依山而建,面前有一条清河东西蜿蜒,河的南岸是成片农田,河的北岸却少有耕作,保留了原始的自然风貌。三进院落隐藏在林中深处,没有城中夸张的高楼飞檐,乍一看与寻常庄园差不多。
不过封建时期的建筑物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式,最直观体现在屋顶的形态。民宅建的再高都不可能逾越到官家的那种屋顶样式,也不允许用官家的颜色装饰。而道观、寺庙若得帝王恩准,那是可以超越世俗的制式。
因此这个天音观虽然外表灰扑扑一水的灰砖灰瓦不起眼,可院中隐现几座大殿,竟是重檐的屋顶。
莫非这天音观也是有强大后台资深背景的?怪不得那素琴敢婉拒她这个长公主的邀约。
对外宣称戴发修行的长公主,出游在外路过天音观,岂能不入内参拜?她让随从敲开院门,先不提求见素琴,而是做足了信徒的样子,将几座大殿内供奉的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撒了一圈香火钱。
这时就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道士走了出来,开口便说道:“长公主殿下大驾光临,供奉香火实在可贵。不知今晚是否在此留宿,用些斋饭?”
“干粮我们自备,天色已晚恐怕要借宿在此了。”安如昔一脸虔诚。
女道士望向长公主身后一众男仆从,面上略有些为难道:“观中皆为女修,一向不留宿男客。长公主殿下入住并无不妥,只是其余人等需在观外露宿了。”
安如昔心想武侠小说里不是经常描写男女道士师出同门在山上学艺,怎么这天音观里全是女的还不招待男客呢?她压下这个问题先不提,也不说答应,继续问道:“其实我此番前来,除了参拜供奉,还想结识素琴小姐,不知她是否在观中?听闻她身体不适,这次我特意备了一些药材送来。”
女道士叹了一口气,委婉解释道:“师妹素琴的病情比较复杂,怕是寻常药物也没有效果。”
安如昔灵光一现,一把抓住唐余的手腕,将他拽到身前,一脸诚恳道:“我府中恰好有一位精通医术之人,就是他,别看他年纪轻,祖传的专治疑难杂症,要不让他为素琴小姐诊治一二?”
古时贵族小姐出门,随行除了护卫仆从,偶尔带上医师郎中也不奇怪。
女道士虽然不信唐余这等年轻男子真有什么高绝医术,不过也不想一再薄了长公主的面子,再者素琴的病症来的蹊跷,若是寻常医者怕未必能治疗。
安如昔成功带着唐余跟着女道士进到了后院。那里是观中女修起居之所。
唐余虽然白天赶路的时候忍着委屈费尽口舌在车中混了几口点心干粮,到底还是没吃饱,这会儿看到观内郁郁葱葱的植物,听着鸟雀之声,满脑子想的都是夜里找机会搞些野味改善生活。最好是长公主一个人留宿观中,他们这些随从男子在外边露宿,他才能更自由活动,甚至他都计划好了该如何哄骗阿朦。
结果人家长公主硬说他祖传的医术高明,拉他去给素琴看病。他心中其实很不情愿。明明医(毒)术高明的是长公主啊,为何拿他当枪用。不过想想这月的解药,唐余还是从了。长公主说他是干啥的就是干啥的,一会儿装模作样诊脉,看看长公主到底想干什么吧。
素琴身为观主虚云子的入室弟子,是有独立居所的,平素有两个做道士打扮的少女贴身服侍,一应用度起居饮食都有人照顾,与有钱人家的小姐待遇差不多。
见女道士带了生人过来还有一名年轻男子,守在门口的少女自是要问清楚的。
女道士简单介绍了二人情况,等着房内正主允诺,这才带人进入。
长公主心说这位素琴小姐架子还挺大的,莫非是真的卧病在床,竟连皇亲国戚亲自上门了,她也不迎出来做做恭敬样子么?
实情还真不是素琴摆谱,而是她连日来无端体虚力乏,总是困顿提不起精神,眼睛看东西也越来越模糊。这种怪病极为罕见,观中也先后请了几位郎中,均是看不出什么缘故。便有人疑神疑鬼,说她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可她一直都在观内潜心修行深居简出,只在中秋前后去过一次薛府的寿宴。按道理天音观也是香火鼎盛之所,寻常妖魔鬼怪岂敢靠近作祟?
唐余倒是入戏快,将郎中看诊的那套一丝不苟地施展出来,望闻问切一番,还煞有介事闭目沉思,最后表现出似乎寻到了病因的样子。他借口写药方,先拉着长公主出了素琴的寝室,这才低声耳语道:“殿下,如果在下没看错,素琴小姐怕是中毒了。”
“中毒?”安如昔不由自主搜索起脑海中那本《解毒秘籍》的内容,“你判断她中毒多久了?”
“至少两三个月了,这毒发作很慢,初时并不明显,但渐渐消耗人的精气神,如果药不对症或进补不当,反而会催动毒性加速发作。”唐余分析道,“如果素琴小姐交待的情况不假,那按照日期推算她很可能是在薛府的时候就中毒了。”
安如昔比照唐余的分析以及素琴说的病症,还真就找出了一种毒药,叫“百日断魂”,在她那本书里性状和解法都记录详细。
她只是奇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素琴小姐究竟招惹了什么人,竟会被下毒。这毒如果没有解药,中毒之人就会因着毒性作用,浑身无力不思饮食气结于心无法安寝,越来越虚弱,直到活生生耗死。从中毒到死亡往往百日左右,因此得名。
唐余近距离看着凝思的长公主,不知是饿的还是伤病又发作,脑子有点走神。于是发现她的睫毛居然这么长这么密,她的皮肤细腻几乎看不到毛孔,在夕阳余晖映衬之下,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还有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她的手指纤长,她的指甲天生的又长又细形状饱满。于是他又禁不住回忆起在密室中的情景,她的手握着他最脆弱的敏感,一圈一圈地转着,带他飞入极乐。
“这是百日断魂,我恰好知道解药。”安如昔踮起脚尖咬着唐余的耳朵,状似亲昵,“我告诉你解药的方子你先记下来,至于怎么用才能换来最大的好处,你有何建议?”
长公主殿下的身上似乎带着一种特有的女儿香,不是寻常的熏香,而是一种冷若寒梅却需细细品来久久不散的迷人味道。唐余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将自己的理智找回来,回到现实。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他眼中并未掩饰流露几分疑虑。
安如昔却摇头道:“不是我下的毒,若是我,还用亲自来求她赴宴么?”
“那长公主殿下可知京中薛府的情况?”
安如昔当然不知道,只得咬牙花费50积分,从系统兑换了一下薛府的情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薛府不是别家,就是当年不肯娶她的那位薛元帅的本家。
薛家当年是降臣,并非与安重意一起并肩开国的那几位元老,而是南唐早年派到北疆的兵马都统。南唐当年曾以薛家直系亲眷为人质,要挟其从北部夹击安重意,但被薛家拒绝。那时北疆蠢蠢欲动,薛家若是从前线抽调兵力未必能遏制安重意的扩张,却必然导致北疆失守。两难之地,薛家选择了牺牲小家保护北疆百姓。
那一年薛家亲眷一百零三人不分老幼妇孺均被南唐皇帝下旨捉拿关入天牢,只待秋后问斩。谁也不曾料到,安重意竟然高价聘了一众武林高手去往南唐将薛家妇孺从天牢中抢了出来。一百零三人,只在后来逃亡中病死三人,其余一百人均活着到了大雍。
当时薛老元帅以为安重意会像南唐皇帝一样以他的亲人为质,逼迫他投降,却不料安重意派了一队护卫给足了盘缠,将薛家一百人和足够过一冬的粮饷一并送去了北疆。
亲人团聚,粮饷充裕。
安重意却放话,无论薛家是继续当南唐臣子或者自立为王,只要守住北疆,阻挡蛮人南下,他安重意就永远不会对其兵戎相向。
薛老元帅当即率众归降,还自愿将结发妻子及亲眷又送去了大雍京城定居。
这才有了京城薛府。
而今薛老元帅及嫡出几个儿子均战死北疆,现在前线领兵的薛元帅薛昴是老元帅的庶子,薛昴生母并非京城的薛家老夫人,而是一名身份低微的随军侍妾。
所以说薛昴的出身并非多么高大上,从原则上讲即使他已经继承了父亲的帅印,掌控北疆数十万大军,是薛家仅存的成年男子,想娶长公主还属于高攀。
安如昔以现代人的眼光分析,人家薛昂在北疆过的多自在,何必娶个公主给自己添堵。当然她这个长公主除了容貌尚可,其余都废柴的厉害,人家看不上是正常的,何况据说薛昴在北疆是有个红颜知己的。尚公主压力多大,无论公主多差,旁人都认为是他薛昴高攀。所以人家硬气一把,誓死不娶,窝在北疆好多年,关起门来与红颜知己过小日子,不也挺好么。
50积分没白花,附赠了中秋这次薛府寿宴的参会人员的信息,安如昔这才知道,薛昴曾在几个月前假扮成自己的副将偷偷回了京城。
寿宴是为薛老夫人六十大寿庆生,薛昴身为庶子千里迢迢回京给嫡母贺寿也算是一份孝心。可是为何薛昴不光明正大请旨回京,而是乔装改扮偷偷摸摸行事?素琴中毒与薛家的人有关,还是另有不轨之徒混入了寿宴,妄图对薛家下手,素琴只是平白遭了牵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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